《天**说》风临水上

13、六章 骑士之战（更新）

　　午后，灼热明晃的沙海令横绝沙漠中的苍鹰亦不敢为之低飞。尤其是急行军在一片漫漫漠沙黄尘中，头顶的烈日足够令铠甲生烟。但军中却无一人有着疲惫焦躁之态，军容整齐的向着公国中的边塞卡塔卡飙进。

　　行在队伍押后就是步兵和侍从军，目光掠过那一张张被沙尘模糊刚毅的脸，伊珞勒马行在一边。
　　开始博杜文叮嘱杰尼克让她以高级侍从身份随军，不参与侍从军。她并不以为然。但此刻，却不由万分感激他的安排。

　　因为随着对付强大而自渐团结的穆族世界需要，东征骑士国度除了改变自己的军战器具同时，更是改变了队伍的编整方式。一般在西大陆国度除了国王的大规模的对外做战。都不会有圣地国度这种动辄上千上万的骑士军团调动。何况这种调动还是长期的，随时的。所以那些西大陆的骑士几乎没有任何后勤，后备的概念。

　　反是圣地王国在长期的征战中，开始注重后备编整。成立了专职的侍从军，保证骑士的征战时的物质，人力等等供应。但因此可想而知，后备侍从军团的辛苦。
　　不过辛苦并不是伊珞最在意的事情，而是……和这么多男性侍从日夜杂间相处，以她的洁癖和无法忍受他人亲近的个性，不被人发现是女子身份才是很不可思议的。

　　幸好赖于国王的吩咐，让她得以成为领军统领的高级侍从，不必日夜同住于侍从，步兵军中，只要小心，就不会有大问题。

　　一丝云彩飘过，带来地上片刻荫凉。环顾过四野苍凉地令人生慨的景色，拉紧斗篷，伊珞收回了心思。策马从压后的步兵方阵身边掠过，径直赶到这支军团的腹部。正赶上两位统领的日常磨牙之战。

　　一不无疑惑的话音响起：“奇怪，按道理援军源源不断地赶去卡塔卡城堡，就算那帮无耻的异教徒撕毁和约，大举来攻也不该就此陷入僵持呀，起码我们这里还击是足够的！”说这个话，乃是圣地三大军力的圣堂骑士团的一高级统领，爱德华•凯恩。
　　“无耻异教徒？”医护骑士团的杰尼克半带嘲讽地瞟过一向不和的圣堂骑士：“知道那帮穆族人为什么要撕毁和约来进攻吗？”

　　“是因为？”之前只道是穆族人的无礼挑衅。

　　“因为，我们尊敬的摄政王盖伊大人，先是堂而皇之收了一个穆族商团昂贵的保护金，却有如同婊子一般翻脸，率军抢掠了这个商团的所有货物，还屠尽商团近千人。所以那些异教徒国度自然按捺不下，要去给自己的同胞报仇了！”杰尼克的话中仅是鄙夷，毫无对于盖伊的半分尊敬。而且话音分外的大，有意张扬地看向凯恩。

　　凯恩统领头一次在舌战中保持沉默，只管低头驱马而行。
　　只因就算他们圣堂骑士再怎么靠近盖伊，但是起码的骑士品德都还是恪守的。这种反复无信的行为其实早就违背了骑士道的信义。所以此时的他再怎么也找不出话来反驳杰尼克。

　　仰头灌下一大口水，杰尼克不依不饶的补充反问：“现在，想起能和盖伊大人走近的雷诺领主，我倒真明白什么叫一丘之貉了！”

　　说着将手中水袋扔给刚赶上的伊珞，兴趣勃勃问：“伊珞小家伙，你可知道雷诺三世领主！”

　　抄手接住水袋，伊珞摇头后保持着一个高级侍从该有的沉默本分。

　　杰尼克大笑出声，话音中的鄙夷却更深，毫无顾及地道：“等到了卡塔卡，如果有幸见到了这位雷诺领主，你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败类，人渣！”

　　……

　　卡塔卡城堡傲立于丘陵一畔，只要关上坚固城堡的大门就能隔绝千军万马于城外。此时，缓缓放下的吊桥城门，随着军团入城的伊珞倒是再度一赞这城堡选择军事位置的巧妙。

　　不过，当随着两位统领登入城堡大厅，看着厅上糜废荒唐的景象。伊珞一叹：她收回前言
　　再好的军事城堡也需要人来镇守，眼前这帮人显然只会令这座强大的军战堡垒蒙羞。

　　同样反应也写在两位统领的显得有些愤怒的颜上，他们的来到让厅上喧嚣的歌舞暂时一停。步过神色麻木的众人，杰尼克终在一干醉意醺醺的侍女怀中寻到了他们要见的人；盖伊－摄政王。

　　脸上颜色转了几遍，杰尼克才用尽最后的克制才依礼道：
　　“盖伊大人，听从指示 ，我等率领五百骑士和三千步兵前来支援你，请问现在可否需要立刻召开军事会议，商议对穆族军队的回击！盖伊大人！……盖伊大人”

　　杰尼克的话音重复了几遍，才惊起如梦游般盖伊，看清面前甲胄整齐的骑士，涎起笑容，就手端起手中的银杯，递给杰尼克等人：
　　“好了，好了，我勇敢的骑士大人，一路辛苦，先坐下休息。回击是应该的，但是现在可不是上天给你们炫耀勇敢的时候！”

　　身为圣堂骑士的凯恩，看了一眼盖伊，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侍从的酒一饮而尽。反是被盖伊亲自为之递酒的杰尼克，目光凝在银杯中几乎和杯上红宝石辉应的血红葡萄酒上，伫着良久。责难的目光扫过一边的宴上的其他贵族骑士，终冷冷一甩头，不应！

　　于是盖伊的手就此僵在那里，而盖伊脸上的笑容也如他的亲切探出的手一般，渐渐有着挂不住的僵硬。不过忍了一下，才转过一丝阴桀的冷笑，把酒杯扔给身边的吟游诗人。若有所指的道：
　　“圣战下的骑士居然有着比你这等低微的人还无知的，真是少见！”

　　那个吟游诗人接过杯子，礼貌谢过答道：“远道而来追求荣耀的骑士，他们的热血会令他们无心享受主赐美酒，这种气概该是异教徒的灾难吧？倒真是幸运了我等卑微的人！”

　　这句聪明的回话，倒令杰尼克等人好奇向这个吟游诗人看去，才发现这个美丽近乎妖艳的吟游诗人，异常的年青；要不是从一只瞎眼边蜿蜒而下的刀疤破坏他的美，否则他美丽真的连男子都为之动心。

　　反是这个吟游诗人随着众人目光回观了这一行人，当目光掠过伊珞时，忽然一怔，旋即睁眼仔细看去，确认后眸中立刻闪过交织着震惊和怯意的神情。同样，伊珞看见他时，目光也为之一顿，但很快就旁若无人的掠过。

　　貌是杰尼克才无心理会这个暗流汹涌的宴会，径直问道：
　　“摄政王，盖伊大人，请问你打算何时出击？”来之前，他从传言来看，以为憋着一肚子气的盖伊，离开王都，会把气发泄在战场上，所以他还担心的仅仅是别因为盖伊的冒进，导致
　　无谓的人数损失，那知道全然不是这般！

　　“出击，当然是要得，以主的名义发誓，我一定要杀光那些该死的异教徒！但是我们不能冒进，前几日，我前去探察，就遇见那帮顽固而狡猾的异教徒，中了他们的埋伏，差点……而且城堡的物质还需要……”

　　“可是盖伊大人，现在城堡无论物质和军队都随着我们陆续的增援来到而改观，正是给穆族人教训的时刻！”一领主站起打断盖伊的话，显然随着杰尼克新率的援军到来，他们对于盖伊这种调子烦透了。扔下手中羊腿，径直就把宴会变成军事议论会。

　　随着这个话音，其余宴上的众人也有纷纷附和之态。一见此情形，盖伊有些急了，张扬地挥手逼问：
　　“牛也辉敢饽闷锸扛吖蟮纳疵跋眨忝侵缆穑砍峭庥凶哦嗌倌伦宓木樱渴颍?
　　十万呀！他们熟悉地形，灵活的轻骑兵，完备的攻城工具，相对下，我们的骑士一旦落后，就只有任宰割的份！谁有必胜的把握，给我站出来！”

　　众人有些默然，因为盖伊数落的穆族军队优点正是切中圣地王国军团弱点的。正在有些胶滞的时分，一清亮的声音响起，
　　“可是大人，我们并不是全无办法呀，……起码现在我们没有物质和军力上的困扰。趁着援军新到鼓舞的士气，完全可以打败穆族军队，哪怕他人再多!”

　　众人寻声看去，居然是杰尼克身边的一个小侍从轻轻走出，落落而言：
　　“穆族轻骑兵铠甲薄，利用我们高高城塞的射口，用大量□□可以让他们损失惨重。……城外的空阔的地域诚然可以让穆族轻骑兵纵横，但也是有利于我们重骑兵驰骋之地。当重创他们轻骑兵的同时，将我们骑士投入战场，尽管快速性比不上轻骑兵，但是绝对可以超过一干步兵和那些守卫守城器械的，将他们围住歼杀。而且穆族弓箭的不强也是有名的，让配备了希腊火的步兵适时插入，只要把握时机，指挥得当。穆族军队等待将是我们对他们的屠宰！”

　　一席话，分析入理，让一干人不禁对这个小侍从投来惊讶的目光！反是杰尼克飞快压住惊讶，有些得意反瞅向盖伊，询问之意不言而喻。

　　盖伊拧紧了眉，召唤伊珞上前，口气冷漠地问道
　　“你是……”

　　深吸一口气，伊珞低首：“我是伯瑞安男爵身边的侍从伊珞，刚随军而到！”
　　尽管明知刚才的话语决不该出自她这个侍从之口，也有违自己平素明哲保身之道。但是触及自己腰际那把匕首上钻石夺目的光辉，那正是博杜文国王赏赐的……此时自己无论如何也难以眼看年青国王以着心血捍卫的国度，却被这种无知胆怯之人指挥。

　　“原来是一个小小侍从！好的……好的，你再上前来。”盖伊嘴角抿起一抹莫测的笑意。

　　不过一直低头的伊珞，没有留意到盖伊眼中闪过的狰狞，依言刚上前几步，一皮鞭破空抽来，
　　准确劈在伊珞手臂上。顿时强劲的力道，不仅让伊珞身上的侍从袍被劈开，连内着的衣甲也为之皲裂。

　　厅中侍女见状立刻尖叫，惊呼乱撞成一团。
　　“盖伊大人，你！……”
　　没等杰尼克吼出，盖伊已经冷冷收回鞭子，斥责着咬牙半跪于地的伊珞。
　　“听着，我代替你主人，教会你规则，一个小小侍从身份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下次可就不是仅仅是鞭子了！”

　　又是源于身份，咬牙咽下口中的血腥，拜这些人所赐，让以前狂妄无知的她得以长大，看清这个世间冷酷的法则。伊珞抬首，傲气迸出。一抹嫣然微笑反在脸上绽放，抬高眸，语带怜悯地对盖伊道：
　　“多谢盖伊大人的教导，不过我听过一句俗语：只有满身污泥的□□才会在意自己比人矮，而飞扬于天际间的鹰兀，需要仅仅是俯瞰人间！”

　　不再顾惜可能会因此招来的后果，只知如果此时还要忍受羞辱，她就不配自己身上高贵的王家之血，更是枉为卡特莱斯家族之女！

　　果然这等直接讽刺盖伊仅是一个西菲小贵族，比什么都戳伤盖伊人前的尊严。盖伊一怔之下，才反应过来伊珞的话。一声怒吼，抓起鞭子，冲下主座，劈头盖脸就要抽向伊珞。一边的吟游诗人微笑着侧目避开这个即将到来血腥的场面

　　哪知预期的皮肉绽开之状没有现于眼前，反是盖伊挥去的鞭子有着击在铁甲的回声，旋即被人重重扣住！

　　“伯瑞安男爵，你要庇护你这个犯上无礼的侍从吗？”盖伊一字一顿，嗤着牙问着面前拦下他的骑士。

　　伯瑞安没有松开手，反让缠自己手臂的上的鞭子被勒的更紧。拦在伊珞面前，一脸镇定地道
　　“伊珞仅仅是孩子，大人要和他一般计较吗？”

　　盖伊冷笑一声，别有深意的问道
　　“伯瑞安男爵，别忘了我是国王陛下任命的摄政王。你还要坚持自己的决定吗？”

　　饶是伯瑞安的手臂上护有严密的链甲，仍然可以感觉到一阵抽疼，由此可以知道盖伊下手时根本不曾留情，但这让伯瑞安明白自己要是闪开，伊珞绝对没命。所以更不曾退却
　　“是的，您是摄政王，但是我效忠是国王陛下，若是对您有冒犯，我会自己请罪于陛下面前！”

　　这句话再度让盖伊气得脸色发紫，但是天生个性却让他不知道在伯瑞安这等气势凌凌的强者面前做什么。

　　正在此僵持时分，杰尼克上前，按着伊珞跪下：
　　“摄政王大人……伊珞还是孩子，哪怕他说的真的……还是无知的，都不值的你为之计较，否则你何以彰现你伟大的胸襟？”

　　“我……”

　　“伊珞是国王陛下叮嘱我平安交给他主人的，此时若是有错，也该我来承担！”伊珞既然是医护骑士团的侍从，而且在这份无从选择的情况下，他必须守住国王的命令。
　　见状，凯恩也单膝跪下求情……毕竟这个是让双方都能下台阶的机会。而且伊珞乃是穆族医师的助手，无形中上下早把他当成博杜文陛下的侍从。他们圣堂骑士就算再支持盖伊，也不会把这个防在自己对于博杜文国王的忠心和尊敬之前。

　　这样，厅中他人也纷纷向盖伊请求，盖伊没料到如此情况，脸上迟疑难断，直到目光扫过一边讪笑的吟游诗人，心中才猛地明白：自己这等情况下都坚持要处罚那小侍从，除了让他人认为自己气度狭小之外，更真真是应验了那侍从对自己身份的嘲讽。

　　所以转念之下，忍下一口气，怒气冲冲地扔下手中鞭子，转身离开大厅，留下一干心思百异的众人。

　　回到自己的住所，送走前来转交“人“的杰尼克，伯瑞安看了一眼始终保持沉默不语的伊珞，可不善言辞的他也无法说什么。只得感慨地拍拍伊珞的肩以示安慰，谁料伊珞闪开，有些惊惶的请罪：
　　“我很遗憾，因为我的无礼和莽撞为主人您带来了麻烦。”

　　伯瑞安不以为然的笑过：
　　“没事，刚才杰尼克大人不是也说了，你说的那些话，其实很多人心中都清楚。只是因为盖伊的身份，都忍下没有说。今日你行为传开，会逼得他为了不表示自己的勇敢，近期的不得不有所行动。”

　　“但是这种‘勇敢’下的行动多半会坏事！”伊珞叹到，她这句话却是重复杰尼克的原话，因为先前回程上，杰尼克刚完成对于之前军事战备了解的询问。也是如此叹道。

　　伯瑞安点点头，毫不介意地解释道：“在此之前，盖伊曾经叫嚣着接战场可以光明正大地杀尽这些异教徒，所以无论别人如何劝他小心都不曾放在心上。结果偏在一次探查中了穆族军队的埋伏，差点回不来，至此无论援军如何到来，他都决口不再提及进攻的事情。”

　　伊珞笑而不语。未迎战前狂妄自大，遇袭后畏敌如虎。什么叫未曾上过战场的无能之辈，此地该有很好的解释了。只是圣地王国以着军战立国，而且悬孤于穆族世界之中，必须通过战争才能开创和巩固这片国土，盖伊这等人凭什么能赢得支持？

　　倒是伯瑞安没有理解伊珞笑中背后的深意，继续道：“所以伊珞不必再内疚，纵是得罪摄政王，国王面前的请罪时，这些都是实情，他也讨不了好。”

　　“我的主人……我不担心国王陛下会因此责难于你.”尽管和博杜文陛下只有几次的短短相处，但是对于这位少年的君主的才智，器量。她起码有着明了的底线。“我担心是以后……”
　　“以后？”

　　眼望窗外，夜空中高悬着一轮森森冷月。伊珞叹道：“听说这次对穆族之战的起因就是源于盖伊摄政王的背信弃义。交纳了保护金的商旅，无论男女妇孺近千人被他一一屠尽。这等人根本凶残内荏，毫无信义可言……一旦国王去世，这个王国中失去节制他力量。他若再愚蠢的发动战争，凭他的指挥能力，会把王国带到危险的境地。而那时我的主人……你该如何选择？”

　　听到这里伯瑞安也有难得有着隐忧般的沉思，默然半晌，却很洒脱地道：“我本是满身罪孽的人……我不担心自己的将来，不过之前伊珞不必担心，我一定会安排好你，我不会让我的小兄弟吃苦的！”

　　明白伯瑞安完全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伊珞脸上不由地蕴上一层薄怒，有些嘲讽地扬眉反问：
　　“我的主人……难不成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吗？身为王国的贵族之一，您就从来未曾担心过它的将来吗？而在享受王国给你高贵尊荣的同时，您就不曾热爱过这个国家吗？那所谓骑士该背负的责任和荣誉又是什么？”

　　这一连串尖锐的反问，让伯瑞安一时有些错愕，他的确不曾想过这么多，脱口应道：
　　“伊珞，我并没有想过这些……我……并非贵族！”

　　此句习以为常的话落下，却比什么都有效地让伊珞眸光暗下，不再多言。仅是低首俯身必恭必敬地行完一礼，转身挥开衣袍告退。

　　“伊珞，”伯瑞安有些无措地叫住他；奇怪了不过月余；自己这个信赖的小兄弟怎么有如换了一个人；以往那个伊珞，活波聪明有余，实则有着冷眼旁观世间的漠然，更多是近乎一种自私的狡诈处世。而今在他身上却更多了一种傲然气质的燃烧。

　　停在门前，伊珞没有回头，只是任手指划过门上镂空而精致的花纹，淡淡回应。
　　“主人，其实您说的对……您不是贵族！所以不必在意；何况就算是贵族，也并非所有的，都能明白和担负起那份责任！”

　　次日清晨，在帮忙装备完铠甲,马匹后，伊珞登上城堡的高墙，目送这队侦缉骑士的离开。他们皆是隶属于伯瑞安领地的骑士，所以很多人伊珞并不熟悉。

　　清风吹来，带来此季少有的凉爽。上前，任风拂过长发，伊珞居高临下的俯瞰城堡外的世界，发现饶是在这两军对峙的重要关头，清晨时分城中人已经牵着牛羊外出不远处的田地耕作，而近处沙枣，椰树下也零散有着叫卖声，驮马商队交换货物的繁华。见状，不禁一笑，世间形容如蚁浮生倒真是贴切。

　　正微笑着打算出城去看看，忽然耳边响起一动听宛转的男音：
　　“伊珞……小姐，真是幸会。”
　　身后正是昨晚宴会中的那个美丽吟游诗人，正勾着迷人笑意看向伊珞，压低声上前，有如十分亲切般耳语：
　　“我该称您是尊贵的伯爵小姐呢？还是勇敢的统领大人？”
　　伊珞缓缓回眸，报之清雅的一笑，笑意毫无半点惊慌的流泻，只有与灿烂笑靥极不相称的镇定。灵巧地转身似亲切般一推来人，反转避入暗处。

　　吟游诗人见状一呆，怎么反应出于他料想之外？尚未转念回来，抬眼见，一道银光伴着伊珞的指尖已经堪堪停落他的眼前，但伊珞一挥手，银光转瞬即没，快得让人以为刚才是错觉。
　　眸光流转如水，轻笑而道：
　　“原来是你，……不过聪明的吟游诗人游走于各国宫廷权贵之间，凭的可并不仅仅是运气。若不懂三缄其口的话，……其余的不介意我来教你？”

　　这份笑意盈然。却骇地吟游诗人不直觉地后退，但是刚一动，身后已经抵上了冰凉的石墙，而且此时又才发现转眼错位间，他们两人正好避入一高墙卫兵目光都无法触及的暗处死角。顿时，冷汗澄下，起初颜上优雅迷人的笑意再也挂不住，有些结巴地：
　　“伊……伊珞小姐，我……我，刚才仅仅是……”背生寒意，他没有忘记自己瞎掉的那只眼，正是拜眼前这位少女所赐！
　　“咦……这里有小姐吗？”伊珞依旧满脸亲和之笑，状是诧异地挑挑眉。

　　“伊……，请放心，我不敢忘记您对我的恩德。刚刚仅仅是想，招呼一下。”总算顺溜道出，诚如他所领教过那次教派内乱中，当西菲国王被洛特教派所扣，上下混乱之际。真正站出统和人心却是这个貌不惊人的统领，而直到那时才有人知道“他”是她，一介女子！所以就算此时自己握有她女扮男装的把柄，却不敢以此为要胁。

　　至此伊珞颜上的笑意总算淡下，目光沉然地越过吟游诗人的肩后，低声教导道：“听着！这里只有侍从伊珞！”

　　说罢，低身鞠躬行礼；而诗人也听清身后簌簌脚步声，立刻聪明地敛去脸上怯意，热诺地道：“你的声音很有灵性，我行遍诸国都曾听过；可惜你不能跟从于我学习，那不介意听我吟诵一赞美诗，从中你可以感悟到……“

　　话音未落，一阵爽朗的笑音响起：“我们的伊珞将来是要成为一名背负主荣光的骑士，至于吟游四方这不是骑士该追求的美德！”

　　“主人，凯恩大人！”伊珞站到一侧，没有象以往那般以着熟悉的微笑迎接伯瑞安。
　　伯瑞安看了一眼，仿佛一夜间成为陌生人的伊珞，欲言又止，保持着开始的沉默。倒是堂堂圣堂骑士的统领凯恩一边毫无形象地啃着手中的白面包，一边将尚有半篮的无花果顺手扔给伊珞，
　　“小家伙，吃过早餐没有？没有的话，这个给你！”又转而看向伯瑞安：“你的人手已经出去了，可有消息回来？”

　　眼望着远处黄沙漠漠的地平线，伯瑞安低叹一声：“还没有，穆族军队行动迅捷。具体的方位很难察知！可是我们这里的行动却偏偏能被他们轻易知晓，真不知道为什么！”

　　正将篮中果子分给一旁吟游诗人的伊珞,听到此话，长久训练出的战场敏感，让她若有所思的盯着手中的无花果，一丝火花闪过，低低的说
　　“教宗……！”

　　“小家伙，你在说什么？”凯恩饶有兴趣的回瞅，
　　“没什么。”谦逊的低头，“我只是想起以往一个传说。很不恭敬的传说，……据说二十年前去世的教宗――与西菲亨利国王曾因向教会领地征税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在教宗宣布国王有罪后不久。一天傍晚，一蒙面妇女，自称是佩特罗圣母的杂务修女来到教宗住所，在贝诺瓦七世的餐桌上献上了一筐无花果，第二天，教宗的宝座就空缺了。……而新上任的教宗再度和西菲国王取得和解，所以此后有学者戏称死生之间，不过决于小事！”

　　凯恩和伯瑞安面面相觑，不明白伊珞为什么提及这等往事。
　　“死生之间，不过决于小事？”伯瑞安喃喃重复，低首思索时正触及吟游诗人满是无花果浆液的手，
　　“……小事，浆……水？”一道灵光闪过，但还没来的把握住，忽然一阵异样的骚动从城外传来。

　　所有的人皆惊讶地回首相看，只见城外还有远处的沙漠旷野，如蚁的人群正仓惶地向城堡内
　　奔来。而此时，扎扎的铁链搅盘声响起，城门吊桥正缓缓拉起。

　　“这是……”
　　“穆族军队来了，”凯恩颜色一肃，扔下手中面包，冷眼盯着远处的地平线。那里隐隐出现一片黑云连阵的人马

　　伯瑞安指着远处正狂奔而来的人群，诧异地问道：“那为什么要马上关上城门，

　　“这是盖伊大人昨晚下的命令，说最近几日，只要一有异动，马上关闭城堡之门！”凯恩平然地解释道。

　　“什么？”伯瑞安不可思议反问：“这样那更远处逃来的村民不是来不及进入？”

　　“主人，平日城堡出入盘查严格，不会有问题。但是若是此时趁着混乱，有奸细趁乱混入，里应外合将不堪设想！”此时反是伊珞出言详细分析，言语中居然是赞同盖伊的命令。

　　“那他们不是将……凯恩，此时我们不该出去保护他们吗？？”

　　凯恩避开伯瑞安询问的眼神，反身回走，“这事，……我先去禀报盖伊大人！”说着瞟了一眼伊珞吩咐道：“伊珞，盯好你的主人！”说罢，立刻匆匆离开。

　　伯瑞安见状，没有多话，也立刻就近走入城墙上空屋处，开始穿戴铠甲，伊珞跟上，却没有动手帮忙，眼瞄着已经赶来集结的近卫兵。忍了一下，终还是没有忍住，
　　“主人，你不用穿戴链甲。盖伊大人是不会允许骑士出战的！现下，你领地的骑士都没有回来，你还打算出去吗？”

　　伯瑞安没有理会，只是问道：“近卫有多少人？”
　　“不到一百！”
　　“我知道，但是我得去！”伯瑞安示意门口的近卫上前帮忙。一两个认识伊珞的近卫骑士匆匆赶来，上前圆场道：
　　“伊珞，你又不用上战场，再说昨天你也不是说出战是应该的，现在正是机会！”

　　伊珞微叹一口，咬牙忍下冲动，再度试着以平缓理智的口气劝道：
　　“不错，只要前冲，穆族的任何军队都无法拿我们的重骑兵没有办法，但是撕开敌人防线，围歼敌人需要是起码上百的重甲骑士相互配合！这样才能取得战场的主动权！不是现在！就算重骑兵在战场可以横行无忌，一人可以拿下数十人，但是今天来的敌人是多少？就算你和近卫把剑砍断，天黑之前，你也杀不光！你以为你的出战会逼得盖伊出战吗？他只会以着你违命为名，束手不管！”

　　“闭嘴！伊珞，我们不管，那他们怎么办！”伯瑞安也少有的动怒了，打断伊珞的话，猛地指着远处奔来的人喝问道！

　　按下气，伊珞平静无波地望去那远远奔来的人群，眼波沉敛：
　　“穆族有神真主，这方亦有信仰主。相信他们每人都日日虔诚祈祷过，甚至不惜把自己的一切土地，财富供奉上。那现下不正是该各位神灵显示慈悲的时候吗？他们不是更该向各自的神祈祷吗？”

　　啪的一记响亮的耳光，摔落在伊珞脸上。伯瑞安有些痛心地看向伊珞，这个自己一向视为小兄弟的侍从，半响才挤出一句：
　　“伊珞……，你居然可以冷血至此！”

　　一声冷笑，没有理会自己颜上火辣的疼痛，伊珞傲然站起，直直逼视：
　　“王国的责任不该仅仅由一人来背负！那些穆族的军队，对于自己的族人都不曾留情？我们为什么要怜悯？城中的那些‘善良无辜’之民，不惜捐尽自己血汗来供奉出教会和王权对抗！……不经历切身之痛，他们就不会明白，战争中真正能守护他们的是这个国家！”

　　所有的话音都静窒下，隐然中有人倒抽一口凉气。尽管骑士的信仰并非虔诚如教士，但是这等狂妄渎圣话语，却是有违骑士道的基本誓言；可此时却无人能站出大声指责伊珞，一派胡言！
　　沉默中，还是一个善于处世的骑士，立刻拉了一把伊珞，排遣般勉强笑笑
　　“小家伙，你放肆，你又不上战场，你闹什么！”

　　伊珞却一把挣开骑士的善意带开她的架势，语带轻蔑的质问伯瑞安：
　　“村民的生命可贵，难道你执意要带出战的近卫骑士，他们的生命就不是命吗？”

　　闻言，伯瑞安复杂的调开和伊珞的对视眼神，只是牢牢把目光锁在城外踉跄奔来的人群中，仿佛他们能支持起自己一身重甲。蓦地回首，沉然而道：
　　“伊珞……记得当初，是你，……给我逐一解释骑士的八大规则：什么叫做怜悯？捍卫真理，护守弱小，哪怕代价是死亡！而这……就是我的誓言！”

　　一一转看跟随的一干近卫骑士，扬声高问：
　　“伊珞说的对，任何人的生命都是可贵的！不必因为我是领主，就得从命。……愿去者，跟我来！” 说罢转身，理好铠甲，第一个昂然走出房间。

　　顿时，几乎没有迟疑和停顿，一干骑士的沉重铁靴声立刻大步跟上。房中转瞬静下，伊珞徐徐抬高头，长长出了一口气，眼中锁住的依旧是寒潭般的清冽。

　　一番劝退不果，和拉扯交涉，城堡的吊桥终于轰隆地再次放下。在鱼贯涌入慌乱的人群中，近卫骑士在卫兵的协助下迅速的排开一条道路，打算通过时。
　　忽然一声呼唤传来，伯瑞安策马回首看去；

　　只见，一片马嘶人乱的飞扬沙土中，伊珞手捧一物不染纤尘般轻灵步出。伯瑞安顿时一呆。

　　“主人……您要把你家族封爵的宝剑带上战场？”伊珞上前问道。
　　“这……”伯瑞安看向手中剑，语塞。

　　但伊珞却没有理会，径直扯开怀中之物的绒布，一把寒光闪闪的骑士剑立刻现于眼前。
　　“这才是您家族中用来捍卫王国，百姓之剑；您的父亲临行把它进呈给了国王陛下。而今国王陛下却吩咐我带来归还于您家族。”说着递上了宝剑！

　　伯瑞安感慨万分地接过，回看伊珞，却捕捉到伊珞向他微微点头，合手祈祷的举动。瞬时，惊喜涌上，因为这不缔于告诉他：之前的芥蒂隔膜已经无形消融，而站在眼前为他未知征程送行的，依旧是他的好兄弟，依旧是那个曾经生死与共，一路陪伴他来到圣地的伊珞！

　　“伊珞！”
　　“国王陛下都肯把宝剑归还于你们家族……说明他选择相信您！而我还能……”伊珞扬起一份笑容，却黯然叹道：“主人，您的确不是贵族，但您会是一个完美的骑士！”

　　再度听到这句熟悉的话语，伯瑞安也豪迈地笑起：“不过，你也说过；那时你一定不愿成为我的侍从，因为会死的不值得！”

　　“那主人，答应我，活下去！……我还得等着你活着归来，等我长大受封骑士！”诚恳叮嘱。

　　“好！”伯瑞安大笑应了一声，回马不再道别！伴着洞开的城门，一队骑士逆着卷入的滚滚漠尘，疾驰，朗笑吆喝而出，再无一人回头。

　　此情此景，不仅让忙乱奔入逃命的人群为之驻足，纷纷低首划字祈祷；连一边的卫兵们一时间也静默目送那群不归的骑士，眼角酸涩。

　　还是不知道是谁先擦了一把眼睛，低声咒骂道：“他妈的，今天风沙真大！”说罢，再度握紧兵器，严格盘查起涌入的人群。
　　此举如无声信号，让众人纷纷再度各司其职。
　　在这硝烟漫起之刻。人流再动……

　　PS：先说对不起，因为网络原因，昨天答应的更新泡汤，我也很不好意思：（……所以熬夜把下一章赶完了，现在还剩语言修理，晚上贴出来。告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