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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全 1 话 ...

  •   夜奔
      文案

      所有人熙熙皆为利来,可是他不一样,他是为我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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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角:南棠×李玉观
      杀手×书生

      正文
      ◇◆◇
      李玉观收到那封蹊跷的信是在下了鹅毛大雪的傍晚。

      家中米缸已经见底,可离开春春闱还有三个月,他一个罪臣之子,本就不是正经少爷,实在不好意思朝着接济他多年的姨母讨钱,不得已才委托隔壁的刘伯去市集上用他画的扇面和誊写的话本换一些银钱,他本不抱有什么希望,他这样一个未登三科的书生之作,想必卖不上价钱。

      头两次果然如他所料,到了第三次,刘伯比平日里收摊回来早些,隔了一程风雪,他拍门拍得急促,说公子大喜,掏出一个布包,里面竟有足足一锭银子。

      李玉观愕然,以为刘伯搞错了,刘伯却说,“不会错的,有人看中了你的那本话本,重金买了去。”还有,这是买家留给你的信。

      李玉观这才想起那本胡乱写了个开篇的《长安游侠传》,想必是早上收拾得匆忙,顺手收了去,阴错阳差地竟然遇到了知音。

      他摸着冰冷的一锭银问道,“可知买方是什么人?”

      刘伯摇头,“那人藏头露面,不曾露面。”

      他没有得到头绪,只好展开沾染了风雪的信纸,信纸上也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先生,谈谈你心上的长安,我想听。”

      ◇◆◇

      这信和他的话本一样有头没尾,他并没有自报姓名,只是信的末尾描了一朵缥缈的血色海棠。

      他把这件蹊跷的事说给好友许黎生听,他抚掌大笑,道,“榆木脑袋,你竟不知这是桩风月美谈,那人不能抛头露面,想必信对面是个喜爱诗书通晓风月的闺秀,玉观啊,你时来运转了。”

      转得还是桃花运。

      李玉观却想,不管对面是何许人,却是难得遇到懂得他的人,便拾起笔墨,又续写了一章,李玉观对长安的记忆已经十分淡薄了,但是他十岁以前确凿都是在长安城度过的,那时父亲还没有因阉党之争入狱,母亲还在朱雀门内的乐坊当垆卖酒,他对长安的记忆埋在一坛坛的凤凰醉里和通宵达旦的读书声中。

      一切都在十岁那年的灭门惨案中戛然而止,从此山高水寒,背井离乡,可是他总会回到长安。

      几日后,刘伯摆摊回来,果然又带回来了那人的酬金和信笺,一来二往,他们不知身份的通信竟有半年有余,而《长安游侠传》在鱼雁传书中竟有了自己的故事脉络。故事里的主人公年少坎坷,身负灭门血仇,却行五湖,交群友,刃血仇,最后和在教坊中长大的青梅偕老了。

      每一次,那人阅完了新卷,便托刘伯送来酬金,偶尔点评一二,大多数时间只说很好,他的字迹稚拙,确然不像是出自教养出的闺秀之手,许黎生一拍脑袋,便又知道了,“想必那是位误入风尘的秋娘,自然不能断文识字,这些银两想必是人家的皮肉钱,玉观啊,你可不能辜负人家啊……”

      李玉观将信将疑,回信问他作何营生,他想着若那真是女子的卖身钱,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实在受之有愧,定要悉数奉还。他迟疑着笔触,叮嘱着不要再送银子来。他滞了笔,又快速写下,是否能让自己当面答谢贵人的知遇之情。

      几日后,他收到了回信,这是他写的最长的回信说,信中说自己作何营生不方便透露,自己的家当确实是以身拼出来的,来之不易,但是奉给先生心甘情愿,先生不必介怀。至于会面之事,他现在不方便露面,便等到开春吧,那时候他契约已满,便能恢复自由身了。

      这一次,署名不再是一朵血色的海棠。
      而他便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南棠。

      ◇◆◇

      李玉观没想到真被许黎生料中,他虽然还没有见过南棠,料想那定是位身处污泥,品性高洁的奇女子,从笔底便可以窥得风骨一二。在这浑噩浊世,他蒙冤受屈,而南棠明珠蒙尘,实在是天涯沦落人,而他后知后觉,竟没有发觉,早就在鱼雁传书中,这份惺惺相惜之情已经潜生出倾慕的种子。

      他很想见南棠,把自己的这份心意告诉他。可离约定的日子还有三月有余,他只能一边捱着日子,一边准备春闱,而南棠的回信开始越来越少,到了最后竟是一月都没有回信,也不知道却做什么了。

      而这段时间里,朝廷里风云诡谲,多名阉党派的官员被暗杀,暗传是歧兰社所为,传闻中那个只认钱不认人的杀手组织。

      没有人见过歧兰社的真面目,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

      而李玉观是见过歧兰社却没有死的幸存者之一。

      他永远记得那个暴雨夜,那群黑衣人闯入他的家,名义上是搜查父亲谋反贪污的罪证,实际上却是像他们索命。他们把李府的家眷埋进后院的沙土里,逼着签认罪书,可是哪有什么罪可认啊,父亲一生铮铮铁骨,无愧天地君亲师,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他背骨发凉,可是好在如今皇帝也开始忌惮阉党独大,他定能取得功名,为父翻案。

      日子一日一日过去,春闱将近,李玉观也终于在见南棠之前完成了《长安游侠传》,他一定要把完本交到他手上,并告诉他他的心意。

      可是真的到了约定的那日,南棠却没有出现,只托人送来一个包裹,李玉观打开包裹一看,竟然是沉甸甸的数百两黄金,沾着浓重的血腥味,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南棠的血,可是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南棠托人送口信,告诉他要尽快离开此地,去长安。

      城中忽然变得很乱,事情变化太快,他来不及推敲细节,只能按照南棠的吩咐尽快上路。他路过城门时才知道,杨都督回乡祭祖,遭到了截杀,满城都在搜查这名杀手,他过关时望了一眼画像,那位间接为他报了杀父之仇的义士也没有长得青面獠牙,三头六臂,也不过是个清秀俊郎的青年。

      出关以后的路程变得分外顺畅,如有神助,李玉观回过神来,他终于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细节——是海棠花。

      画像中青年左额上的海棠花。
      信纸中的血色海棠花。
      歧兰社的海棠花。

      天已经全黑,林中的飞鸟陆续簌簌离开,然后天地之间都镀上了清朗的月辉。

      真安静啊。
      他拉住了马缰,那一刻,身负的血仇和苦难,忽然全都放下了。

      他仰起头,似乎又陷入另外一场执迷不悟。
      “可是南棠,不是你说要来见我的吗?”

      ◇◆◇

      自己当年是怎么在歧兰社手中逃出生天的呢?

      李玉观知道,那些闯进他家的人,手持利刃,掌控死生,熙熙皆为利来,只有一个人不一样——他是为了他而来的。

      “那时候你为什么要去而复返?”

      眼前的绯衣青年苦笑,渐渐和记忆中那个左额纹着海棠花的少年相重合,那是南棠第一次出任务,刀还拿不稳,就目睹了第一场杀戮。

      那时的南棠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还要有多少场刀山血雨,自己还要在黑暗的井底仰望多久的星星,他只知道,这群埋进土里的老弱妇孺罪不至死,他在所有人都离开时去而复返,费力的把人脱出来,却也只救活一个李玉观。

      “我也不知道,杀手不会因为救一个人而褪去手上的鲜血。”

      南棠低着头,自嘲笑道,“也许啊,是因为即使井底的青蛙偶尔会异想天开的想,爬出井底是不是就能抓住天上的星星了呢?”

      李玉观问,“那青蛙爬出井底了吗?”

      “杨督公是我最后一个目标,生死契满,我脱离歧兰社了。”他仍低着头,刀山火海都不怕的杀手却唯独怕死了李玉观生气,“我不是女子,你是不是很失望?”

      他心中委屈,不然怎么连信中说好的书稿也不给他了。

      树梢上的月色皎皎,李玉观打量了南棠许久,才露出点点笑意来,“如果我不生气,那你愿意和我走吗?”

      “去哪里?”

      “去话本上的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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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李郎,谈谈你的长安城,我愿意听。——王小波 《红拂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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