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逐月华流照君》肖贝

33、第 33 章

　　过了有半个月，吴妈又上门了，这回不是她自己，还带了个姑娘。月见以为是她找的绣娘，把她们引到后院。院里的种了一些藤蔓月季，此时花开的正好，藤蔓爬满了整面墙，几只鸽子站在花藤上，啄着叶子。
　　吴妈坐下来才介绍，说着就是赵家小姐。
　　“苏老板，上次你跟我说，要找个绣娘，赵小姐的手艺呢，你也见了，你觉得她在这儿做活儿，行不行？”
　　月见很是惊讶，一个大家小姐，要出来做工？她家里用钱紧张到这个地步了？但是她不好揭人隐私，只装作不知道，说道，“赵姑娘的手艺当然是一等一的，只是赵姑娘千金之躯，想必是在家里待着无趣，觉得做工好玩来体验几天。我这里还是想找个能长期干的，况且，令尊令堂也不会同意。”
　　赵家小姐咬着下唇，静默了一会才开口。“苏老板，我家里的情况，上次吴妈应该说过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和我母亲现在生活……，嗯……”，她低了头不说话，脸色微微红了。
　　月见明白她一个大家闺秀，在外人面前自揭伤疤的窘迫，接着她的话说下去，“赵姑娘要是能说服令尊令堂，我这边是可以的。只是有两个问题，第一个刚才说过了，我要找个长期工，第二个，有时候活要的急，可能要夜里赶出来，不知道能不能接受？”
　　赵家小姐一听她同意了，脸色露出喜色，说道，“没问题的，苏老板。我今天出来，就是想着能找个长期的工作，不会干几天就走的。另一个吗，不瞒你说，我平时在家里做活儿，也是经常熬夜的。”
　　月见点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赵姑娘什么时候可以来？”
　　“明天就可以。苏老板你这么称呼我了，叫我蔓菁吧。”
　　第二天赵蔓菁如约过来，自此每天早出晚归，十分敬业。月见刚开始担心，她一个大家小姐吃不了苦，观察几天以后，一颗心也放下了。两人做活儿的时候闲聊，月见才知道，她家里确实艰难。半年前赵员外一病不起，家里的生意停了一半。大太太接着缩减开支的由头，又看她哥哥不在家，直接把她们娘俩儿的月钱扣了，她们连最基本的开支都成了问题。月见先给她支了一个月的月钱，让她给母亲看病花销，她很是感激，两人的关系越发亲密。
　　每隔一段时间，月见都要去进一批货。这天她安排好店里的一切，坐上了老吴的渡船。
　　平县离青州不远，这个地方有很多的纺织厂，主营丝绸针线的批发，几乎供应着一半青州商铺的原材料。月见买好了大宗的货，存在老吴的船上，然后自己在街上逛逛。
　　沿路有很多的小摊，是卖绣品的。平县纺织业发达，几乎每个女孩子从记事起就会用针，青州好多绣娘都是来自于这里。当地的人也会把自己做的一些绣品拿出来零卖，月见想着能不能挑出来两件好的买回去。
　　她正在一个摊子上看着，突然觉得腰间被人拽了一下，一回头看见一个小男孩。那小男孩偷了她的钱袋后跑了两步，手一扬朝她脸上扔过来一个包裹，月见慌忙去挡，啪的一声掉在上，原来是两块玉米面饼。她这一愣神，那小孩子已经跑了好远，她赶着去追。这边的小路岔道很多，那小孩拐了几个弯，不见了踪影。
　　她只得自认倒霉，好在钱袋里也没装几个钱，损失不大。回到了船上，看到吴妈也从城里回来了，正在船上做饭。月见走过去和她闲聊，就把这事儿说了。吴妈一听，问道，“那个孩子长什么样子？”
　　月见回想了下，“头发短短的，特别瘦，皮肤有些黑。”
　　吴妈沉吟，“特别瘦？难道是她？”
　　月见问道，“你认识他？”
　　吴妈笑道，“很瘦的，又给了你两块玉米饼，那应该就是她了。你放心吧，苏老板，她跑不了的。等一会儿吃完了饭，我就带你去她家里找。”
　　等吃完了饭，吴妈一路引着她走，一边和她说道，“这个小丫头，叫白果，和她母亲一起，是从外县来的……”月见打断了她的话，“小丫头？不是不是，是个小男孩。”
　　“不会错的，是个小丫头，剪了短短的头发，又很瘦，好多人认为是个男孩子。哎，她要是个男孩，她娘就不会受这么些罪了。”吴妈叹了口气，接着道，“她娘叫银杏，可是个苦命人。嫁了人之后，好几年没生孩子，婆家就不乐意了。好不容易怀孕了，结果又生了个女孩。婆婆经常打骂她，说她是个不下蛋的鸡，让他们家绝了后。其实她婆家又是什么好东西，家里穷的房子都漏风，非要生个男孩干什么？怕那两间破屋被人抢了？白送了都没人要！什么玩意儿！”她骂了一会，又说道，“她那个酒鬼丈夫不正混，在外面勾搭了个女人，那个女人给他生了个儿子，她们母女两就被撵出来了。这个银杏也是个硬气的，被休了以后也没回娘家，带着孩子出来讨生活。可真是不容易！她什么活都干，给人拉船，背货，一般哪有女人干这个？有时候给人做点针线，卖点绣品，但是这个小地方，也卖不上什么好价钱，娘俩儿过的十分辛苦。你看那个茅草屋，她娘两个就住在那儿。”
　　说话间到了地方，吴妈向屋里喊了一声，然后推开门。刚进去，月见就问到了一股药味。屋里几乎没什么东西，一个女人躺在床上，床前站着个小孩，正给她喂药，正是那个偷她钱袋的。白果一看她们来了，立马躲到了她母亲身后，低了头眼睛躲躲闪闪的不敢看她。
　　吴妈先是问了她的病，原来她前天给人搬货，扭了腰；又说了两句闲话，才扯到了正题。
　　银杏看她们进来的时候心中疑惑，她和吴妈虽然认识，但也算不上有交情。她还带个陌生人来，绝对是有事情，但是万想不到是白果偷了人家的钱。她一口气堵在胸口，孩子偷了钱，别人找到了家里，这比当场扇她两巴掌还让她难堪。她伸手去抓女儿，白果看她伸手，一溜跑到了床尾，眼泪汪汪的看着她。银杏气的声音直抖，“我问你买药的钱哪来的，你说是你钓了虾去市场卖的。你长本事了，敢去偷人家的钱。我平时怎么给你说的，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白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摇着头，“我没偷，没偷！我是给她换的！我拿东西给她换的！”
　　银杏气的捶床，“你拿了什么东西去换，我们家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白果哭的一抽一抽的，用手抹着眼泪，“玉米面饼子，我拿的玉米面饼子换的！我昨天晚上没吃，今天早上也每吃，剩了两块饼子。我想着去换钱，可是没人要。可是娘要吃药啊，我就，就拿了她的钱袋。里面的钱除了买药，我一点都没动！我想着给娘喂完了药把剩的再还回去的，哪知道……，哪知道，她们就找来了。”
　　屋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白果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