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第 25 章 ...
-
月见走在路上想,夫人找她能有什么事儿?三姑娘的事情一般都是直接回老太太,夫人从来不插手问的。难道是自己犯了什么错?应该不是,那个丫头说夫人还叫了好几个人一起的,不管了,到了在说罢。
等所有的人都到齐了,白夫人才把事情说了,还说现在先给大家物色着,年前可以把婚事定了,开春的时候,找个好日子在办婚礼。丫头们有的欣喜的,又害羞的,只有月见一个人没有什么反应。等到众人都谢了夫人准备走了的时候,白夫人把月见单独留了下来。
白夫人先是把老太太的意思跟月见说了,然后笑道,“你这个丫头啊,真是投了老太太的缘。往年那么多丫头婚配的事情,老太太从来不过问的,你可是独一份的。你有什么样的要求,跟我说一说,我看着给你办。哎,怎么不吱声,是高兴傻了?”
月见努力在脸上挂了一丝笑,说着自己并没有什么要求,人家能看得上她就可以了。白夫人点点头,赞道,“怪不得老太太夸你,果然是个懂事的孩子。”后来夫人说了什么,月见都不记得了,夫人后来让她回去,她磕了头后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月见觉得自己脚底下好像踩着一团棉花,软软的提不起劲,喝醉酒了一样的,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远远的看见白苏在院子门口站着,一看到她就焦急的跑过来,看见她脸色不好,忙挽着她的胳膊,把满肚子的疑问都咽了下去。等到晚间所有的人都睡了,白苏才悄悄的问她,“夫人找你过去,有什么事儿?”月见此时精神已经恢复了,苦笑着把事情给她说了。白苏一听紧张的抓着她的手,“这么说,你要走了?”月见看她急的那个样子,安慰道,“没有,夫人的意思是,让我先成了亲,以后以管家婆子的身份跟着你。”白苏听见是这样,才放了心。她小心翼翼的道,“月见姐姐,我问你个事儿,你别生气啊。你不想结婚对不对?”月见还以为她要问什么,原来是这个,只是她一个小女孩,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月见没有否认,好奇道,“你怎么知道?”“今天夫人要给你定亲,你回来的时候就失魂落魄的;还有,平日里好多姐姐说话,说道嫁人的时候,你也从来不搭话。所以我猜你应该不想。”月见心道,我不是不想嫁人,我只是不想在这里嫁人。想走出这深宅大院,想过自己能做主的日子。
白苏悠悠的说道,“其实,我也不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大了以后要嫁人。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待在家里一辈子,但是男孩子就可以。结婚以后也是只能待在家里,连门都不能随便出。有时候我想,我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想干什么干什么,我还想着骑着大马去打仗呢!月见姐姐,你要是能出门,你想干什么呢?”
月见没想到她这个小姑娘脑子里有这么多的想法,回答道,“我的话,可能会想着开一个卖绣品的店吧,毕竟其他的我也不会。”白苏兴奋道,“那等我以后嫁人了,当了夫人,那时候家里的事情我能说了算,我就让你去开一家这样的店。你说好不好?”
月见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心里还是很感动,她抱了抱白苏,说道,“好啊,月见姐姐等着这一天。”
白苏到底是个小孩子,说了一会话,自己就睡着了。月见看着外面的月亮,想着自己的心事。
白夫人今天说的定亲的事情,看来是无法改变了。自己难道真要在这个四方的墙里面生活一辈子吗?当个管家的婆子,自己伺候主子,以后生的孩子,在伺候主子生的主子。这就是她的一生。
她想起自己来府里的时候,处心积虑的到了老太太身边,就是想着有一天能恢复自由身。可是命运啊,就是那么不随人愿,无论你费了多大的力气,它还只是按照自己的路径走。之前的时候,她还有点办法,耍点小聪明,引起老太太的注意。可现在,能怎么办?老太太开口都要亲自给她找夫婿,她没有拒绝的权利。她有什么资本能和主子们抗衡呢?难道除了接受就毫无办法了?
月见觉得自己快要被逼到了死角。
天气越来越冷,月见找了个晴天,把厚的衣服和被褥拿出来晒晒。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一个小锣。月见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这是她当年应对胡婆子事件的时候,从小戏子那边借的。回来之后她随手就把锣放在了角落里,完完全全的给忘了,这都两年多了。月见心里很愧疚,借了这么长时间的东西,忘了还给人家,真是太过分了。于是她包了两包点心,又拿了几个金稞子,还东西的时候,顺便给人赔罪。
现在的小戏子们都搬到了梅苑,月见进去的时候,看见好多的梅花都已经开了。她想起曾经自己在这里受训的日子,如今真是物是人非恍若隔世了。
月见记得当时是从一个叫木棉的小丫头那里借的,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旁边的一个小丫头说道,“姐姐要找木棉吗,她生了病,现在不住在这里,搬到后院的北边房间里去了,我带着姐姐去吧。”小丫头把她带到地方,用手指了指房间就走了。月见敲了敲门,里面一阵咳嗽声,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传出来,“门没锁,进来吧。”
这件房子在北边,不见光。月见走进去,看见窗户上就糊了一层薄薄的纸,有好多地方都破了,直往房间钻风。一个丫头躺在床上,还在剧烈的咳嗽,月见坐在床边给她拍背顺了顺气,过了一会咳嗽才止住了。
木棉抬头看了半天,才认清楚来人,她不确定的问,“月见姐姐?你来这里有事儿?”
月见把自己的来意说明,道了歉,并把带来的东西放在她床头。木棉勉强笑了笑,“月见姐姐,你不用特地因为这个小东西跑一趟,戏班里这都多的很,谁也没在意。”
月见问她,“你怎么单独住在这儿了?”
木棉又咳嗽几声,“我病了有一个多月了。刚开始发热咳嗽,给这里的人说了,也不给请大夫,一拖就拖到了现在这样。后来有个大夫说是肺痨,她们怕了,说传染,就把我挪出来,搬到这儿了。一天里头,也就给送两顿饭,还是放在门口。哼,我成了瘟神了。”
月见安慰了她两句,“别瞎想,应该就是感冒伤风。这里头有几个金稞子,你差人去请大夫买药,好好的治治。”又说了几句话,才起身告辞了。
月见刚出了房间的门,迎面碰见了这里管事的李婆子。李婆子殷勤地给她打招呼,并让她到屋里坐坐喝点茶。月见说还有事儿就要走,李婆子笑道,“也是,姑娘如今在三小姐那里当差,哪里还看得上我们的茶呢。”话说道这个份上,月见就不能在走了,她只得跟着李婆子进了屋子。
她心道,大概是李婆子有什么事让她帮忙,所以才非让自己进来不可?谁知进去以后也没什么事儿,李婆子给倒了一碗茶,让她喝了,说了两句家常话,就放她回去了。月见虽说好奇但也没多想,可能李婆子真是想跟自己叙叙旧吧。
冬天的天气也是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白天的时候还是大太阳,到了夜里,北风就呜呜的刮了起来。月见早起的时候就开始咳嗽,她心道,还好昨天把厚的被褥都晒了。
她这个咳嗽一直持续了好近半个月,刚开始觉得不过是着了凉,过两天就该好了。谁知又发起热来,浑身无力。她怕传染给大家,这几天总不和大家一起吃饭。柜子有之前剩的感冒伤风的药,她煎着吃了两剂,谁知还是不见好。她躺在床上,脑子烧的晕晕乎乎的。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在窗外说话,说是梅苑的一个小戏子,因为得了肺痨,今天给抬出去了。梅苑那边乱了套,说要把所有的人都撵了,怕传染呢。月见心中突然警铃大作,得肺痨说的大概就是木棉,自己前几天才去了梅苑,这是传染了?她不过就是坐着说了两句话,就传染了?
又听窗外说道,管理梅苑的李婆子这下麻烦可大了,太太说她不给小戏子治病,要把她撵到西北庄子上去呢。不过她这一去,也算是团圆了。
另一个人问,她和谁团圆?
——和她姐姐啊,你们不知道,之前被撵走的胡婆子,就是她的亲姐姐啊。
——啊,这样啊,那她姐妹两个怎么姓氏不一样呢?
——听说胡婆子小的时候送给了姨爹家抚养,等长大了才接回来的……
月见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李婆子因为姐姐的事情,对自己怀恨再心,苦于没有机会整治。她对木棉得了肺痨心知肚明,那个碗,肯定是木棉用过的。所以她才那么殷勤地让自己喝茶。刚才自己还疑惑,自己一项身体不错,不应该只说了两句话就感染了。
但是月见还再抱有一丝希望,万一呢,万一不是呢。可是很快这个万一就破碎了。因为梅苑的事情,白府里上上下下开始查,凡是有类似症状的,都拉过去看大夫,月见就被诊断出来了。
白苏急的大哭,说一定是医生看错了,月见只是普通的伤风。白老太太不理会她孩子气的哭闹,肺痨可不是小事。尤其是月见伺候的可是她最疼爱的孙女,她想想都觉得后怕。白老太太吩咐人,把月见所有的东西收拾了,看在她伺候多年的份上,给了五十两的银子,让她自己到府外去看病。
月见被隔离在小柴房里面,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来给她送东西的是木香,木香隔着门,哭的跟个泪人似的。月见怕传染给她,让她放了东西赶紧走。
木香哭道,“月见姐姐,这里面有一些银两,是老太太,三小姐给的,还有我们几个姐妹凑了一点。你出去之后,好好的找个大夫看看,一定能治好的。等我以后出去了,我一定去找你。你以前说,想去青州开个卖绣品的店,我以后就去青州找你……”
月见想起她和木香说起去青州的话,那个时候她意气风发,一点一滴的攒着自己开店的本钱,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大好。道如今才过了几年啊,自己已经是重病缠身,气息奄奄。她的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掉,心道,我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都不好说,还谈什么以后见面呢?可是她不愿伤了木香的心,想着留一点希望总是好的。她冲着门喊道,“好,就去青州,等你以后出去了,我们一定要在青州见面。”
木香走了之后,月见背着自己的包裹,出了白府的后门。她最后看了一眼这气派的府邸,心道,出来了,终于出来了。曾经自己幻想了无数次的离开,今天终于实现了,可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份自由,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