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犯自救指南》神俏

77、飞跃疯人院四

　　白龙马想了半天，问道：“那么，1990年到1998年这八年里你都在做什么？”‘你并没有身体啊。’

　　实际上，就算副人格的心理年龄比主人格大，但对于多出来的那几年不一定会有完整的记忆，多半是主人格的记忆东拼西凑起来的模糊体。例如，副人格自以为是个律师，那么很可能
　　其记忆就来源于主人格看过的律师电视剧、新闻报道、相关小说、去图书馆偶尔经过的法律专区……

　　森梦回早就编好了剧本，“那八年我还是个孩子，每天在森林里自由地玩耍，无忧无虑的，哪儿像现在这么……”她啐了一口。

　　“森林？你的父母呢？”

　　“我的父母还没剩下我呢。”

　　“那你是什么？”

　　“我是一只土拨鼠。”

　　“……”

　　谈话中止。

　　白龙马凝视着容貌绝伦，气质冷傲的姑娘，喃喃地重复：“土…拨…鼠？”‘Are you sure确定不是开玩笑？’

　　森梦回当然是在开玩笑，她内心都快笑炸了，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换个蛋来扯，但事已至此只能继续编：“对，土拨鼠。你们人类非常讨厌我们，因为我们身体内潜藏恶性病菌，在
　　你们人类的监控杀灭黑名单里，就算是动物保护者都保护不了我们；另外我们喜欢吃牧场上的嫩草，我牙口特别好，往往一个下午能吃掉一大片，因而经常让农场主们感到头疼，他们
　　不惜设下陷阱，甚至端起猎Qiang，试图猎杀我这么只小小的…土拨鼠。”

　　森梦回都佩服自己，这么搞笑的台词说下来，动情声色，不带笑场。

　　不过这也亏了这七个月来的苦闷，使得她少有笑容，脸皮子都僵了，越来越面瘫，恐怕想笑才是个问题。

　　白龙马听说精神病人常常把自己当成别的物种，存在严重自我认知障碍，会把自己想象成蘑菇、花朵、云、老树……

　　他是越来越相信森梦回不是个正常人了。

　　白龙马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你不喜欢人类？”

　　森梦回那似乎在回忆天光云影的眼神变了，忽而变得阴冷，“对。”

　　白龙马不敢深究，他怀疑森梦回出去之后会大开杀戒。

　　白龙马：“那么你变成人类后呢，婴儿期，你是怎么过来的？你能跟大人交流吗？”

　　森梦回：“不能。”

　　“那你什么时候才获得对身体的控制权？”

　　“她七岁多的时候。”

　　森梦回的生父就是在她七岁那年过世的。

　　森梦回的母亲在二审后去探监过，受到女儿几番暗示后，为其谎言圆了一堆莫须有的过去，比如小梦回七岁半那年转头，突然对她说：“妈妈，你看爸爸，又抢我遥控器。”

　　信息对上了，白龙马不疑有他。

　　白龙马：“那么之前呢，你是醒着还是睡着？”

　　森梦回翻了个白眼，“你是白痴吗？电视剧小说看多吧？你不会以为我能跟她交流，能面对面地谈谈心讲讲事儿啊？那我多几个人格岂不是能开圆桌会议？”

　　人格分裂患者的人格在其内心开圆周会议的画面早就被影视剧和漫画玩坏了。

　　连《搏击俱乐部》这么经典的电影里，人格A和人格B都能会面，还能手拉手当基友。

　　这误导了无数人，人们总以为，当DID是件能抵消寂寞的事儿，相关贴吧里还会出现“好孤独啊，想要分裂出个人格来陪伴我。”之类的荒谬发言。

　　大部分分裂者，不同人格占据不同的时间，都以为自己是正常的、独立的、孤单的，只有记忆的断层和生活里多出来的东西证明了彼此的存在。

　　当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不完全排除那种可能性。

　　白龙马被怼得哑口无言，‘我不过是吃瓜屁民，对精神病一无所知’的悲桑感油然而生。

　　怼有时候是令人懵逼的有力武器，叫巧言者默默退缩，漠然则是另一大武，‘森子夜’这个人设即会怼又漠然，很适合用来对付别有用心的人。

　　白龙马差点道歉，不过他还是稳住了心神，露出得体的笑容，“森小姐似乎对我充满敌意？为什么呢？这好像，是第一次正式接触吧？”

　　森梦回眸覆霜雪：“大记者肯定是弃恶扬善，放在往日，我自对你分外尊敬，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我就是那个被弃的‘恶’，自然，没法悦色相待。”

　　森梦回的言辞逻辑清晰，还带点古韵，不像是二十岁的女孩子会说的，叫白龙马信了几分。

　　白龙马温和地道：“你怕是对我有所误解，我报道可是力求客观，对你的事情可未下定论。”当然没下定论，却是引人思考直接引去了最糟糕的方向，另外他的小说还在连载中，留了些伏笔，连他自己都没想好怎么解释呢，怎么定论？

　　森梦回不语。

　　白龙马蛊惑道：“我是来帮你的。”

　　森梦回未置可否：“哦？”

　　白龙马：“实际上我觉得这件事情上还有很多的疑点，所以我特地来调查。”

　　森梦回嗤笑：“审判都已经结束了，还有什么疑点？”她其实有些心虚，深怕这白龙马是来质疑她装病的，但为了不显得心虚，她故意直视着他，目光如锥。

　　白龙马几乎要被那锐利的眸光刺伤，稍微顿了顿，继续道：“比如……你自高二起就不参与体育运动，身体素质每况愈下，身高不过一米六二，怎么杀死一位经常去健身房，身高一米
　　六九的御姐？”

　　矮个的杀死高个，也不是不可能，但力气是个问题，勒死人可不光要有狠劲。

　　森梦回没想到还会有陌生人想要给她翻案，微微惊讶。她却不知，这白龙马情商高着呢，不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且他每一次的谈话都顺应并盯准对方的想法与需求。

　　森梦回也未立即上套，轻描淡写道：“公诉人说了，我平日里看过MMA的书籍和资料，懂得锁技和正确的发力方式，就算徒手杀人都不是问题。”

　　MMA就是综合格斗，锁喉之类的身体技，若是对手解不开，几分钟就能致命。拥有MMA格斗证书的人，在美国，就是上街打个人都得坐牢，因为他们拥有徒手杀人的技术，跟持Qiang者是
　　同样危险的。

　　纪圣宴在高中时期是玩过江猛龙的黑仔，大学期间是健身教练，经受过天价的专业训练，精通MMA和以色列格斗术，这些东西都是他教她的，她当时活得很和平很安全，只是憧憬“那个
　　世界”，学着玩而已。重生一世，想着学点自卫术保险，平日里搜集资料复习下，顺便在寝室里假模假式地练一练，有次找了关系还不错的金玉对练（金玉身高一米六八，和秋鱼瑜差不多），差点把人勒死，之后就不那么做了，估计因此落下了把柄，惹来祸端。

　　白龙马知道这事儿，但他听出森梦回语气里的嘲讽，便道：“我不认为一个业余爱好者，真的能用书本知识来杀人，如果这样的话，看了九百多集柯南的我，岂不是早就成了史上第一
　　杀人魔？”

　　森梦回笑了，她真心笑起来的样子居然有点暖，让白龙马想起她的一张照片。

　　森梦回平日里不爱笑，拍照的时候脸色僵硬，更是少笑，不过她和金玉大一的时候去古镇玩儿，回眸一笑时被抓拍到了，小半张脸沐浴在阳光里，鼻梁上一片碎金般的光斑，笑容纯美无暇，仿佛天使降临。

　　森梦回意识到自己笑容露馅了，逐渐将暖笑转为冷笑，这整个过程都被白龙马所捕捉，他亲眼看见天使变成了恶魔。“恶魔”道：“对，人不是我杀的，可谁信啊？”她笑得满不在乎，邪恶张狂。

　　白龙马继续攻心：“你的父母，你的兄长，还有……我。”

　　一瞬间，森梦回似听到了铃铛般的声音，引发了心湖震荡。

　　她阴冷的笑容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