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竹马》御崎渠

5、晴转暴雨

　　叶知落没着急回家，他进了家小吃店，出来的时候边走边咬了口蛋黄酥。

　　他还是记得自己的倒霉体质的。等咬完最后一口，拍拍手，打算这就往回走。

　　“小同志，你知道滨海区怎么走吗。”

　　自己不会看导航么，怎么一个两个都来问他，他也路痴啊。

　　叶知落扭头一看，才看清问路的是个老奶奶，当即果断打开手机地图。

　　“嗯……有点远，差不多十公里，奶奶你要是做不惯地铁，到那公交站坐109路，终点站就能到滨海区的家具城。”

　　“啊，谢谢，谢谢。”那老人还是没离开，“你知道是哪个方向吗。”

　　这问法可真奇怪。

　　“不然打车吧，我帮您叫……”

　　声音戛然而止。

　　他习惯性的把人从头到尾打量，先是扫到那发灰而褶皱的破旧裤子，就觉得不对劲起来。

　　有风吹过，他手上的点心盒都要被刮跑，这老人却连个头发丝都没动。

　　他惊疑不定的再看一眼，喉结滚动，那裤管之下……好像是空的。

　　他视线上移，正对上一双浑浊眼珠，也不知是不是假想，那双眼苍茫又空洞，正恶鬼一样猛盯着他。

　　叶知落刚才话说了一半就停下了，尽管这话没听完，那老妇还是明白了意思，略有些木讷地点点头：“哦，哦，好，那就麻烦你了。”

　　倒霉倒霉倒霉！他真的不该出门！这是碰上了什么啊啊啊？！

　　叶知落硬逼着自己嗓子出声：“……您腿脚不太好。”

　　对方摇摇头：“老毛病了，年纪大了，总也好不了。”

　　叶知落余光瞥了眼四周，绿灯刚停，刚才一波人早就不见了影 ，马路上空荡荡的。

　　他朝外挪了几步，也不敢再回头，跺跺脚，揣兜沿着路边快步走了。

　　这时，他只觉得头很晕，腿部的感觉最明显，一阵阵钝痛，伴随着渗入灵魂的冰凉和流失。
　　血液好似在倒流，直冲脑门，直晃的面前血光乍现，转瞬化成了喷溅的血，洒在马路上，成了淋淋血泊。

　　他意识到了，是车祸。

　　……谁的车祸？

　　叶知落能清楚的感觉到这遍布在眼前的鲜红、拥堵不堪周围，而那尖锐的嘈杂声将这一切纷乱推入顶峰。

　　他置身在这一片血泊中，回神了，画面抽魂一般的颠倒起来。

　　倒在血泊中的人，撞裂的血肉与碎车零件交错，面容早就辨识不出了，身体膝盖以下几乎折断，断肢处连着肉晃在空中，摇摇欲坠。

　　等路面上这似真似幻的纷乱终于不见，那问路的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到身前，裤管下遮掩着那永远也好不了的残肢。

　　看不到影子。

　　她说：“我老了，记不清路了，帮忙指个路吧。”

　　叶知落忍着晕眩和呕吐，匆忙背过身，这么一抬头，那幽森的声音像魂体一样阴魂不散。

　　“帮帮忙……”

　　叶知落深呼一口气，压抑着说：“你回不去，你已经……死了。”

　　那身影忽地顿住了，错愣的面容在下一瞬分崩离析，头盖处直落下血淋淋的红，淹没了面容，声带也撕裂似得，喑哑又凄厉，几近歇斯底里。

　　叶知落直感觉脑袋一阵嗡嗡作响，他忙别开脸，莫名的恐惧诡异的把人淹没，身体冰凉，小腿彻底没了知觉。

　　趁着发凉的手还不算僵硬，忙伸进衣兜摸索，这么一抓，还真抓出一小捆干草出来，危难关头管不上别的，就这么像抓住真正的救命稻草一般，毫无章法的胡乱挥舞。

　　最后也不知是什么起了效果，耳鸣渐渐消失了，乱想的画面是也倏然消散，铺面的风刀刃一样，直把乌烟瘴气的纠葛划破。

　　心脏还在怦怦乱跳，体温渐渐回来了，等小腿发麻的感觉也个跟着消退下去，他才小心翼翼地半眯开一只眼。

　　————自己仍然站在街角，刺眼的光源多了温度，面前多了行人。

　　松了口气，又瞥见几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站在一边，正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叶知落保持着十分中二的手势跟这群小学生四目相对。

　　“……”

　　大庭广众之下，社会性死亡。

　　叶知落尴尬癌犯了，虚张声势瞪他们一眼：“看什么看。”

　　一个人怯生生地问：“哥哥，你刚刚举着杂草在做什么？”

　　叶知落立马发动技能，戏精上身，捂着鼻子：“没见过了吧，这玩意清洁空气的，看这一辆辆车，荡的哪儿都是味儿，难闻死了。”

　　又扫了眼站在侧边的那个小孩，直接把手里的丢给他，“喏，给你了。”

　　谁知那小男孩竟一脸大人样，嫌弃地离得远远的，乌亮的瞳眸还夹着鄙夷。

　　“什么破东西。”

　　“嘿——小不点，你叫什么名字？这么没礼貌信不信我告你老师？”

　　“幼稚。”嘴上这么说，那白皙面皮上乌遛的眼珠还是警惕地盯过来，可惜那坨婴儿肥为他减了气势。

　　叶知落憋着笑，朝他眨眨眼。

　　“我记得你。”小孩盯着他，突然笃定。“我是林勉，你记得吗。”

　　叶知落笑容顿住，迟疑地指了指他，又指向自己：“我们见过？”

　　“没有，但我认得你。”

　　难道这是现在小孩交朋友的新方式？有点意思。叶知落配合地蹲下身，挑挑眉。“哦～原来你叫林勉啊。”

　　叫林勉的小孩抿起唇，似乎对他的反应很不满，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你不认得我？那总要记得我哥……”

　　叶知落乐了：你谁啊，必须认得你吗。

　　他静等下文，结果那小孩不往下说了。

　　“你哥？怎么？是我哪个同学？”

　　林勉恶狠狠推开他：“你也没必要知道，不见。”

　　“？？？”

　　小孩的脸跟这天一样，还真是说变就变啊。

　　细雨落在叶知落手背上，他抬头，天很快阴了起来，不一会就聚成一团更郁沉的乌云。

　　“轰隆———！”

　　随着闪电划破天空的锐亮，小孩们尖锐又兴奋的叫喊跟打雷声混杂在一起，路人纷纷小跑起来，行迹匆匆。

　　叶知落朝那帮乱糟糟的毛孩子喊：“快跑！跟我来！”

　　孩子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人理他，只有林勉没叫也没闹，给了他一个沉默的眼神，看起来也不打算离开。

　　叶知落轻啧，弯腰抱起最近的一个小姑娘，又一把架住林勉的两条胳膊拎着就跑，边跑边催促：“快躲起来！雨要大了！！！”

　　叶知落跑了几步，不放心的往回看，后面一团一团的毛孩子跟了上来，像排着队的小鸡仔一样，他忍着好笑，跑到附近商场的台阶上躲了起来。

　　林勉被放下来的时候还臭着脸。

　　“多管闲事，我在那也能很快等到人…”

　　“轰隆隆——！！！”

　　雨势唰地更大了，劈头盖脸的往下浇。

　　林勉没话说了，扭过头哼了一声。

　　没过多久，就有家长冒雨过来把自家孩子接走。等到雨势渐渐稳了下来，终于没那么迅猛了，手机的震动音才明显起来。

　　林勉接起电话，电话那边似乎很着急，叶知落听到林勉接连应了好几句，又报了位置标。

　　“……祥叔，我知道，我知道……我要林寂声接我……不。我就要林寂声。”

　　叶知落百无聊赖地掏掏耳朵，不是他想偷听，那小孩就在他耳边，想听不到都难。

　　听到“林寂声”这三个字，叶知落顿了顿。

　　这名字有点耳熟啊，好像在哪听过……哪里来着？
　　管他呢，名字相似的多的是，何况姓林的。他认识的隔壁林家一家子都姓林呢，他小时候的周围，除了叶姓，简直要被林姓淹没。

　　天没那么阴沉了，下的雨也变成沥沥小雨，叶知落蹲在台阶上蹲的腿都麻了，又换了个姿势打算干脆歇到雨停。

　　“林勉。”

　　这声音像清泉一样，干净好听。

　　叶知落寻声抬头，就看到一个清瘦身影，素手轻执伞柄，沥沥小雨被挡在典雅古朴的油纸伞外，迸出无数小碎滴，像个小光圈一样围拢在周围。

　　此情此景，交错在灯红酒绿与管弦嘈杂间，几乎模糊了时间与岁月。

　　这执伞的手跟梦里执灯的手在感官上完美重合，像是真实与虚化最玄妙的碰撞。

　　叶知落盯着那手，不由当场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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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叶知落：“啊这，这台词我会——这位妹妹我是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