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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又行两天,终于进了山东境内。阿显很是高兴,瞧什么都是一副新奇样,嚷着没有来错。看他乐呵呵的,病也没有再发作我总算放下心来,难得也有些笑容。过了泰山,又行数日,终于到了戚将军故乡蓬莱左近。
      这一路都是露宿荒野破庙,但明日或许便能见到传说中的丁老师父了。阿显说辛苦了一路,也该洗洗风尘,收拾干净再去见人。于是这日傍晚入城,找了家酒店投宿。
      晚饭时楼下颇为热闹,官兵商贾,参客车行,来来往往各色人等鱼龙混杂。强龙不压地头蛇的规矩我懂,也不欲多生事端,只与阿显在店内一角找了张桌子吃饭。
      “老板,一碟牛肉,四个馒头,再来壶酒啊。”
      阿显笑着招呼老板,打量着一个个进进出出的人。我不由笑了:“你还学会喝酒了?”
      “嘿嘿。”阿显还是笑,“我不喝,哥你喝嘛,这一路都没怎么喝,我知道你馋了。”
      我轻轻一拍他的后脑,笑道:“我用你借花献佛?还不是花我的银子。”
      他笑笑不说话,酒来了就给我满上。我确是也是馋了,没再说话,满饮半碗。入口只觉辛冽,是北方的烧刀子,辣的发汗,周身痛快。
      阿显见我饮酒,凑过来道:“哥,这酒怎样,给我尝尝。”
      他瞧着我手中的碗,我随手将碗伸出去,有些不放心道:“当心咳嗽。”
      “嗯。”他点点头,凑过来就着我的碗缓缓喝一小口,还是咳了一声,眼中也泛起眼泪来,笑道:“嘿,不赖不赖。”
      我笑了笑,不再说话,喝酒吃菜。路上为照顾他对自己倒多有亏待,也许久没这般吃喝。正吃到一半,阿显叼着馒头,低声道:“哥,你瞧那边那俩人。”
      我拿着碗,抬眼往一边看了看,不知何时店里进来两个少年,与阿显差不多的年纪,一身短衣襟的利落打扮,一个背后背着短刀圆盾,另一个竟扛着根狼牙棒。这二人瞧着兵器古怪,但年纪轻轻,也无甚稀奇。
      都是绿林道上的,是不是江湖人彼此一眼就瞧得出来,撞面互相难免多看对方几眼。大一些的那个少年似是感到阿显在瞧他,望了片刻,忽然起身,似乎要走过来。
      阿显瞧着我身后,道:“哥,他过来了,怎么办。”
      “坐着别动。”
      我依旧吃酒,只听有人走到身边。那另一个少年此时也跟了来,似乎看到我立在一边的长刀,低低发出声惊讶的声音。前一个少年走到桌边站定,我嚼着馒头,抬抬眼斜打量了他一眼:“有事?”
      那少年瘦长面孔,脸色黝黑,两道浓眉透着股冲劲,见我轻慢,不客气道:“你们从哪来的,到此地干什么?”
      阿显站起来道:“这位小哥别要误会,我们从西边来,到此地想……”
      “关你何事?”没待他说完,我喝了口酒,漫不经心道。
      那少年不理阿显,粗声粗气道:“丁门百里内,生人不见刀,你们莫非是来找麻烦的,是不是倭寇同党。”
      “哈。”我放下碗,抚着刀鞘道:“倭寇是什么东西,瞧谁都像哈巴狗。”
      “你敢讽我兵器。”少年大怒,挥棒横扫。我坐着没动,向后一仰躲过。他又一棒竖砸下来,眼看一张四方桌子便要打成两半。我抄起刀鞘一架,大笑一声踢开桌子,起身翻出店外。少年追了出来,足下站稳,双手一挺棒头刺出。我双手举刀架住,那少年身子向后震开,倒跌两步,棒头杵在地上。
      他这狼牙棒果真甚为长大沉重,招式间有几分边军功夫,竟还有两份化用了刀法,可惜了只是一股蛮力抡砸,不成气候。那少年捂着胸口,我欺身逼上去,举鞘砸他。阿显跑了出来,似要劝架,那少年先前那同伴也奔了出来相救。
      “师哥!”他挡在那少年身前,举盾一架。我呆了一呆,只因声音之中竟是个女子。我手上留了两分力气,那少女亦举步后退,被她师哥接住。此时细一看,虽做男装打扮,但眉目间确是个少女。少年见她吃亏,满脸怒气,挥棒又要上前。被那少女拉住,低声道:“师哥,算了,师父叫你不要惹事。”
      那少年显是十分爱惜于她,我笑了起来,道:“自己本事不济还想英雄救美,她会瞧得上你才怪。”
      “你!”那少女面上一红,拔出短刀喝道:“拔刀。”
      我瞧瞧她,幽幽道:“我不欺负女人。”
      “算了师妹,我们走。”那少年面色发沉,终于还是冷静了几分。他与我较量过,知道他们两人不是我对手。阿显也走到我身边,按着我的刀道:“哥,别打了。”
      对面两人收了兵器,转身离开,消失在人群中。四周观看的人也渐渐散去,天已黑了,我站在街中,看着那两人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语。半晌,阿显笑了笑,拉拉我道:“没事了,哥你别看了,咱们洗澡去。”

      浴池是用青石砌成的。水很热,蒸汽弥漫。凉风四周都能吹的进来,澡堂聚集着苦力,互相搓背。一旁放着板刷和装着破布巾的竹筐,阿显舒服地泡在热水里,将自己清洗干净,蹭到我身边道:“哥,我给你搓搓背吧。”
      阿显拉起我的胳膊搓洗起来,我坐着没动,任他搓了两下。阿显看了我一眼,边搓边道:“哥,你不舒服么?”
      我想着心事,也没说话。他过来时我本正想站起来到澡堂的破洞边吹吹风,这水太暖,泡得我头晕。我不太喜欢这样令人松弛的事情,人与刀都需要清醒、冷静。
      我起身从水里出去,阿显看我如此,也出来道:“哥,别挂着水去吹风,小心着凉。”
      “着凉。”我一阵好笑,吹了片刻,也听他的没再见风,将身上擦干,道:“你洗够了么?愿意就再泡一会儿。”
      “洗够了,走吧。”阿显笑着拧着手里的布巾,擦擦脸上的水,到一边穿衣裳。
      再出去时夜已深了,走在街上,晚风拂面,倒也清凉。阿显洗得整个人也轻快了,边走边道:“这里夏天也没有湘西那般湿热,听说到了冬天很冷呢,哥。”
      这小子洗干净了倒也换了个人似的俊秀得很,面色白净目若朗星,日日在我身边竟也没留神他,不知从什么时候也挺拔了,长成大小伙子了,不是当初见到我时那个面黄肌瘦的小肺痨鬼。我没说话,转眼瞧着他,忽然有些欣慰,嘴角不由泛起一丝微笑来。他见我笑,也笑起来,望着我道:“哥,我有预感,咱们这次一定万事顺利。”
      “你呀。一天总是笑笑笑的,也不知成天怎么这么开心。”我说着话,继续向前走着。
      “嘿嘿。”他还是笑,跟上来道:“哥,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你也多笑一笑才好。”
      “你总这么笑吟吟的谁还怕你。”
      “我干嘛让人家怕我,反正也没人能欺负我。哥,我听说朝廷的锦衣卫可威风了,人人一身飞鱼服,个个配一把绣春刀。等我学好了刀,也搞个锦衣卫来当当。”
      “想得还挺美。”他总是这样,信誓旦旦的孩子气,总能令我好笑,“贼就是贼,你和我这样的人,一天是贼,一辈子都别想洗干净。”
      他还是笑,也不放在心上,又与我说些别的。二人回到店中,早早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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