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骨》夏小暖丶

52、千年月 5

　　连姜独自回了云雾宫，路上一个人也未遇见。

　　更奇的是，他甫一踏入云雾宫，云雾宫内的仙侍便将他团团围住。

　　“你们这是做什么？”连姜不解。

　　不知是谁喝了一声“把他打出去”，这些仙侍们便一拥而上，

　　连姜眉峰一挑，将围住他的人打散，便直直踏入了寝宫。

　　“你还回来做什么？”

　　云虚正背对着他，映入他眼帘的是他那一头鹤发。

　　连姜轻笑了一声，手刚搭上他的肩膀，还未来得及开口，云虚抓住他的手反剪。

　　连姜倒抽了口气，“这幻境做得可真够逼真的啊。”

　　“幻境又怎会疼？”

　　连姜如蛇一般缠上“云虚”，双手缓缓游移到他的脖子上，笑得又邪又媚，眼神却是凌厉无比，“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不是云虚。”

　　只听得“咔嚓”一声，便捏断了“云虚”的脖子。

　　纵是天后，从推演镜里看到这一幕时，也不免被吓了一跳。

　　只一眨眼，这只狐狸便跳上了她的桌子，凑到她跟前：“推演镜，啧，怪不得那么逼真呢？”

　　天后并未停止施法，连姜一瞥，云虚此时此刻还在镜中的世界。

　　云虚此刻正苦苦哀求镜中的他不要离开。

　　看到这一幕，连姜便决定不打扰天后，他倒要看看，云虚这团傻雾到底要多久才能发现不对劲。

　　可越看连姜便越生气，天后根本就不了解他们两个，制造出的镜中世界破绽那么多，这团傻雾竟然还能信以为真。

　　大约是因为他在场，天后浑身不自在，又或者是恨铁不成钢，哪怕镜中的连姜很容易便能抛弃他，出尔反尔，将他耍得团团转，可这傻孩子就是不肯放手，于是，天后一狠心一咬牙，就当着连姜的面，把镜中的他给弄死了。

　　连姜戏谑道：“云虚啊云虚，你可要好好表现啊！要是你的表现令天后娘娘满意，她会毫不犹豫的把我弄死，你可别让她失望啊。”

　　镜中的他被夜鸢杀死的，他消失在他眼前，云虚的表现似乎不是那么痛不欲生，他与众仙家合力将夜鸢给杀死，于是，他再一次成了天界的英雄。

　　连姜知道，云虚不是不伤心，是木然。

　　连姜目光意味不明的瞥了天后一眼，又继续看着镜中的发展。

　　天后问：“你不怕吗？”

　　连姜懒洋洋答道：“生死有命，何须自扰？”

　　“你看，九儿没了你，依旧能活得很好。”天后冷笑了一声，正准备收起推演镜，好好跟这只生有媚骨的狐狸算算账，却被连姜制止了。

　　“别动！”

　　“哈哈哈……你果然怕了！”

　　连姜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神镜，神色开始紧张。

　　天后轻蔑的笑了一声，只听得一声“糟了”，便见到他跳入了镜中。

　　天后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可镜中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白雾下，看什么都变得朦胧。

　　连姜站在浓雾中撕心裂肺的喊：“云虚，你快给我回来！”

　　当一位神明，放弃自我，抛下元神，融入六界，就和六界中普通的一员没有区别，难以辨认。

　　连姜庆幸这只是推演镜照出的一角，云虚就是这个镜中世界的主角，无论他变成什么样，神镜给出的画面永远都是照着他的。

　　可云虚已经放弃了自我，他现在就是一团普通的雾，哪怕连姜的声音能在这团雾中传递，可他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识，也永远不会做出回应。

　　天后后脚也跟着进入了镜中的世界，“只能把他强行带回去。”

　　天后取出一个葫芦，将眼前的雾尽数吸入葫芦。一出镜中世界，便忙将云虚放出来。

　　连姜也没闲着，用法术强行让这团雾化出人形，同时，抢在天后前面，将化出人形的云虚横抱在手中，“不能再等了，他必须马上入凡间历劫。”

　　连姜正欲带着云虚离开，迎面撞上天帝匆匆赶来，气氛更加诡异。

　　“你把他放下！”天后命令道。

　　天帝睨了眼天后，看到她的表情才道：“九儿是我的儿子，没有人比他父母更关心他！你把九儿放下。”

　　“关心？”连姜冷笑了一声：“不，你们从未关心过他，从未关心过他想要什么，你们只会把你们的意愿强塞给他，打着为他好的名义，扭曲他的意志，把他塑造成你们想要的样子。的确，他天生感情淡漠，就算受了委屈他也不会觉得委屈，他也很争气，活成了你们想要的样子。”

　　抱着云虚的手拢了拢，连姜继续道：“跟云虚在一起这么久，我听得最多的，除了我的名字，就是‘依你’，他事事都依我，因为你们的教导，让他觉得，他的意见根本不重要。其实他并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是一个认死理的人，是你们让他怀疑他自己，怀疑自己做得不好，怀疑自己错了！一件事，只要我不开口，无论他思考了多久，做了多少准备，只要没人开口，他就只字不提。”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主动，是他主动说的喜欢，哪怕上-床，任何一次，都是他先开的口。有时入了夜，他被一个硬物给顶醒，哪怕是这样，云虚也不会主动开口说一声“要”。

　　连姜深吸了口气，“我以前一直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像他这样被动、这样闷的人，什么事都等别人先开口，后来，我了解了你们是怎么教导他的，我就忽然明白了。”

　　好在云虚骨子里并不是那种任人搓圆捏扁的人，至少，他主动带他去青丘提亲，主动设计在天帝寿宴公开他们的关系，让天后只有干瞪眼的份。

　　至少，他愿意为了自己去反抗。

　　听完连姜的话，天帝天后沉默了，不再拦着他，连姜顺利的将云虚带回云雾宫，守了一夜。

　　“醒了？”沙哑的声音都吓了自己一跳。

　　过了许久，云虚才缓缓坐了起来，“你、怎么、蹲在地上。”

　　“你还记不记得昨天的事？”

　　云虚等了片刻，才使劲的揉着太阳穴，蹙眉道：“发生……什么了？”

　　无论是动作，说话，还是回应，云虚都变得很迟钝。

　　连姜心中难受，扑进他怀里、

　　过了很久很久，连姜才嘱咐道：“你必须要下凡历劫，不能再拖了。”

　　“嗯。”

　　“你不问问为什么？”

　　云虚笑了笑，“我现在的感觉很不好，我知道不能再拖了。”

　　“你现在看上去也还好，没有刚醒来那一会儿迟钝了。”

　　“有没有吓到你？”

　　连姜摇了摇头。

　　连姜不开口，云虚便沉默，又开始发起呆来。

　　“嘿！想什么呢？”

　　云虚思绪缥缈，并未看他，低声道：“我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的。”

　　“怀孕了？”

　　“嗯……嗯？”云虚挑眉，没好气的说：“要怀也是你怀。”

　　连姜滚在他怀中笑得浑身抽搐。

　　“有那么好笑吗？”

　　连姜干脆钻进被子里，那双小爪子也不知道有什么魔力，不过就那么乱摸了一通，云虚的身体便开始热了起来。

　　“馋了？”

　　连姜装作未闻，取来床头放着的书页，“司命星君送来的轮回薄，特地给你写的。他说，三日后的辰时，他和度厄星君会在文辉殿等你。”

　　"嗯。

　　连姜翻了两页，打了个哈欠。

　　“困了？”

　　“嗯。”

　　“一夜没睡了吧，躺一会儿吧！”

　　连姜从善如流，躺在了他的手臂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连姜有些烦躁，在他在他最敏感的地方勾了几下。

　　云虚黑着脸斥道：“别胡闹！”

　　连姜却毫无自知之明，撩完就开始装睡。

　　然后，又没有然后了。

　　虽然只有短短一天，但在连姜的心里几乎已经经历了生离死别，生离死别之后，当然是天雷勾地火，互诉衷肠之时。但身边人没有半点觉悟。

　　连姜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他坐起身来，“假如有一天，我们吵架了，你来哄我我不肯回来，你也打算这样吗？”

　　云虚一个激灵，紧紧抓住他的手，生怕一个不慎，就让这只小狐狸溜走了。

　　小狐狸就那么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没有喜怒，却让云虚害怕了起来，手掌又不自觉的紧了紧，但不管握得有多紧，却还是不能让他安心，“如果你执意要走的话……”

　　云虚竟然哽咽了起来。

　　他喃喃重复道：“如果你执意要走的话……”

　　光是想想都让他呼吸不过来，他浑身颤抖到几近抽搐，哀求的看着他：“阿姜，不要这么狠心，好不好。”

　　接着，陷入了死寂。

　　寂静到连呼吸声都快听不见了，只剩下四目相对。

　　良久，小狐狸红了眼，他道：“你当初说捆也好绑也好，你会不择手段的将我留在你身边。就算死了，也要将我的尸体囚在你身边，难道这些已经不作数了吗？”

　　云虚一把将他圈进怀里，下颌抵着他的头顶，“狠话谁不会说呢？可我又怎么可能真的舍得让你难过呢，阿姜。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厌了，烦了，想走了，我大概也就只能这么等着你回心转意，你如若不肯，那我便守着你，生生世世的守着你，只要你高兴，便值了。”

　　“可我是狐狸啊，是不会安于现状的。”阿姜扭了扭，让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他怀中，轻声告诉他：“我想要什么，便想通过自己的手脚去得到，如果但凡我想要的，都有人捧在我面前，那这生活还有什么意趣呢？你昏迷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像你这么执拗的人，宁肯画地为牢也不肯出去看一眼的人，我怎么就看上你了呢？后来我想明白了，我在追求一件事物的时候，更享受过程，而非结果，我大概明白，为什么看上你了。”

　　云虚若有所思，只低低“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过了一会儿，云虚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道：“阿姜，我们双修吧！”

　　“不要！”连姜拒绝得很干脆。

　　这次，云虚没有再依着他，横抱着他，走进了浴池。

　　下一刻，一只手掌覆在他后脑勺，一阵下坠感，连姜赤-裸的落在了一处冰天雪地之处。

　　很快，他便明白，这是云虚的神识识海。

　　连姜不禁翘起唇角，心道：这团傻雾总算开窍了。

　　而浴池里，云虚扶着瘫软的阿姜跨坐在自己身上，又摊开手心，将手心里白色的药丸喂给他，自己将黑色的那颗服下，这才不紧不慢去神识识海寻他。

　　云虚一到，眼前的冰天雪地化成了幽深丛林和潺潺小溪，十分静谧，“你喜欢什么样的景致？”

　　“我喜欢什么样的你都能幻化吗？”连姜踩了踩脚下的青苔。

　　“我尽力。”

　　云虚不知道这小祖宗又要出什么鬼点子，话不敢说太满。

　　“我带你去瞧瞧就知道了。”

　　一眨眼，没有了密林小溪，一眼望去，像是无垠星空，如墨的夜，坠着点点星光。

　　这是连姜的神识识海。

　　“你很喜欢繁星？”云虚问。

　　连姜摇摇头，幻化出一张纸，为他解惑。

　　白纸触及“星光”，立刻焚烧了起来，不消几息，化为灰烬，“若是有人敢闯我的神识识海，我便将他烧为灰烬。”

　　云虚笑着摇了摇头，“若真有人不禁你同意，闯过重重禁制来到你的神识识海，你这点小伎俩，对他也无用了。”

　　连姜翻了个白眼，闷闷道：“你就不能夸我一下吗？”

　　“与其夸你的小心思，还不如夸你这个人。”不等阿姜多问，云虚便将他压在身下进入，“玉简上的诀窍可记住了？”

　　“没记住。”

　　云虚以自己的灵力为引，从二人相连处送入他腹中，等这团作为引子的灵气流经他的大小周天，再将它送回来，然后经过云虚的大小周天，再开始吸收空气中的灵气，加入这团灵气中，这团灵气会不停的游走在二人的灵脉中，灵气也会越积越多，越累越浑厚，直至最后，被二人分别吸收，双修算是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