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情深不寿 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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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村庄的少年们已经顺着山路回到了家中。
大人们见孩子一直不曾回家，心中着急得很，早早就在村外等着，想着要是还不回来，便得要找些人一同前去寻找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恰好看见了说要去抓狐狸结果现在才回来的少年们。
家长们纷纷将自己的孩子都领回家去。
而就在分别的时候，一位少年突然问道：“顾川你怎么一直不出声啊？刚才你不是还说要找狐狸吗？”他在看到那位大哥哥的时候不说话，回来的路上也一直不说话，尽管从前就很沉默，可也没像现在这般寡言啊。
众人皆看向人群里一位穿着黑色衣衫的少年，他只安静地站在人群中央，没有开口，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少年的相貌清隽，神色却很憔悴，原本温和的眉眼也因此被那苍白的嘴唇冲淡了不少，显得冷淡极了，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
说来这孩子也是奇怪，前些日子病得气息奄奄的，险些要断了气。
可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活了过来，却一日比一日要沉默。
不过也是，毕竟他自小就没了爹娘，就靠着族里以及村里的救济过活，也没什么人教养过他。
这样想想，养成这种性子倒也不出奇了。
大人早就领着自家小孩回家了，另一位家长顿时拧了下说话那人的耳朵，呵斥道：“还在这儿废话呢？过几日顾家那边要来人寻些子弟去本族帮忙，你再不努力些，老是混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啊！”
“难不成你想一辈子留在这里吗！”
少年倒吸一口冷气，吃痛地捂住耳朵，只来得及瞥了那位叫顾川的少年一眼，便被他的家人匆匆拉走了。
顾川看向不远处，那里还能依稀传来着村民们教训孩子的声音，但是他的心中却毫无波动。
也的确不需要什么波动。
不过就是一群毫无相关的人罢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村内的一颗古木下，抬头看向月色。
流光倾洒下来，顾川缓缓将手举起，凝神垂望着，在月光的映衬下，能够清晰地看见手掌处的伤痕与茧子，那是干农活时所留下的痕迹。
大大小小的伤痕，却统统都不是因为常年用剑而遗留下来的茧子。
因为——这原本就不是他的身体。
咽气的当晚，那位气息奄奄的少年再次睁开眼时，苏醒过来的已不是顾氏旁支的顾川。
而是——沧水宗宗主顾川。
谁能想到，顾川竟重生到了一位与他同名同姓的少年身上，又一次做了顾家人。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是那顾氏备受瞩目的嫡系子弟，而是一位只能靠着族人救济过活的孤儿。
顾川安静地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这棵大树。
虽是古木，但却仍旧及不上生长在沧水宗的那些神木，以往他的师兄云不画，便总爱往这些树木上爬，悠哉悠哉地坐在树上，神色惬意。
他默默地盯着树木看。
耳边仿佛又传来了那人清亮的声音。
——“顾川，快！接住我！”
顾川下意识地伸手。
只是这一次，他伸出手来，却什么也接不住了。
*
云不画醒来时，天还没亮，夜色也还黑着。
他悠悠醒转之时，发现自己身上竟披了两件外衣。
司无幽跟墨染均面无表情地靠在树身上，与他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两人均冷冷地盯着对方，生怕另一方趁自己不注意时，擅自挪动到云不画那里去。
之后他们见云不画醒来，视线便又纷纷往他那边看去。
云不画还未问及修罗尊何时来到了这里，就被墨染脸上的伤吸引去了注意力。
原本完好的一张脸，如今正布满着一块又一块青紫色的伤痕，显然是刚被人打出来的。
这里只有他们三人，墨染与另一人道行不相上下，他脸上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显而易见。
云不画眼中的惊讶之意很是明显，墨染留意到他的视线所在，脸色顿时一僵。
他下意识转过脸去，却又不小心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抽痛地皱起一张脸。
“嘶——”墨染倒吸一口冷气。
云不画皱眉，看向司无幽。
司无幽原本还在盯着云不画瞧，如今见他的目光望来，先是一愣，随后留意到云不画的神情，像是想明白些什么一样，恼羞成怒避开视线，同时恨声道：“没错，是我打的，你心疼了？！”
墨染这狗贼，打得真是好主意！
他就说怎么往这死狐狸脸上招呼的时候，那只自恋的九尾狐居然还没躲开他的攻势，原来是抱着这个打算。
云不画淡淡地瞥了司无幽一眼，没有搭理他这句话，反倒好脾气地问道：“不知修罗尊可否能告诉在下，为何你又出现在了这里？”
他微微蹙起眉，十分不解地又问：“可是捆仙索的威力散了？”
提及到捆仙索，司无幽面色一沉，他还没接话，墨染就已经开口了：“我不知道他怎么过来的，一见面就动刀动枪，烦得很！”
“还打我！”墨染声音似乎也因为内伤而受到了些许影响，嘶哑了不少。
云不画淡声道：“哦，竟然没把你打死，那还真是留足了情面。”
这下轮到墨染被噎住了。
司无幽幸灾乐祸了一阵，正欲嘲讽几句，却胸口一疼，竟也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脸色一下子发白起来。
墨染这厮下手又阴又毒辣，招招往人看不见的地方打。
云不画不再理会他们，将身上的两件衣衫取了下来，随手一抛，扔回到了两人那里。
司无幽伸手接住，袖袍底下的手紧紧地攥着衣物，他微垂下眼来。
鼻息间淡淡的药香味传来，期间还掺杂了些许的血腥味。
那是——属于云不画的气息。
墨染却在此时突然变回了原形，而这个时候云不画扔来的衣服又正好飘落下来，掉在了他身上，将整只狐狸给牢牢地覆盖住了。
衣衫底下蠕动了一番，九尾狐似是在努力挣扎出来，里边的动静闹得有些大，而经过这么一番折腾，白狐很快又被另一层衣服缠绕住，就更是动弹不得了。
云不画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在做什么？”
司无幽却恨恨地咬牙，这厮装傻扮疯的功力可是越发长进了。
先前的时候因着自己原形能引得云不画几分关注，就常常仗着白狐模样投机取巧，如今更是装模作样地假装被外衣束缚着，动弹不得。
妖界之尊居然会被一件衣裳制住，说出去谁信？
简直是不要脸至极！
玄衣男子索性走了过去，一脚将上边的衣服踢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竟踩在了墨染的尾巴上。
之后司无幽便单手将狐狸提了起来，面带冷意地盯着他看。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只是被白狐狠狠地挠了一爪。
墨染依旧没有变回人形。
其实这一次倒真是司无幽想岔了，墨染只是因为夜晚断了一尾，再加上与他打了一架，法力消耗得有些多，一时体力不支，便被弄回了原形，倒不是真的故意这么做的。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墨染骂道。
云不画看向他手中的白狐，在留意到墨染狐尾的异样时，奇怪地问道：“怎么尾巴……”
只剩下七尾了？
“我打的。”司无幽干脆地应道。
白狐顺势挣脱开他，落在地面，亦不假思索地附和道：“对，他打的。”
司无幽顺势嘲讽，话中带刺：“墨染的道行倒是越活越回去了，一点都不经打，没见我把他的脸伤成那副德行么？”
云不画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未等他细想其中的蹊跷，便听见司无幽突然唤道：“云清。”
云不画抬眸看他。
一件衣衫却再度披在了他的身上，司无幽不知何时已凑近了云不画，神情生硬地替他系好了衣带。
“我不冷……”云不画开口拒绝，伸手便想要将它取下。
司无幽顿时阴沉着脸，“你敢把它摘下来试试！”
这死狐狸浑身上下都是狐骚味，还敢往云不画身上乱舔。
闻见这股子狐狸味就让他生气。
他微微松开手时，却瞧见了云不画脖颈处的咬痕，小小的一块红色细印，虽说是不太明显，但却好似在洋洋得意地宣示着主权一般，就更是碍眼极了。
司无幽心中怒火更甚。
只恨刚才怎么没把那死狐狸抽死。
云不画更是觉得莫名，皱着眉离他远了些。
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也忘了方才断尾的事情，不再问起此事。
“说吧，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情，总不至于过来叙旧？”为了避免云不画再度想起先前的事情，墨染不得不再次找了个话题。
也不知司无幽想起来些什么，神色有些怪异，他道：“饿鬼道里的饿鬼溜出来，我察觉到不对，便来了人间。”
但其实寻饿鬼只是顺便，他来人界的最终的目的，也不过是想看云不画一眼。
谁知还没说上几句话，两人一言不合便又动起手来。
“嗯，然后呢。”云不画听闻此言，配合地接了一句。
“我发现……”说到这里，司无幽神情更是阴沉，他继续说道，“它们，是被人放出来的。”
——“你说什么？！”墨染与云不画竟是同时问出了这番话。
“不仅如此，就连前往忘川投胎的阴魂，都少了部分。”
这鬼修们修道，修的是魂魄，而鬼修又与阴魂等物不同，大部分人在死了之后，都会被忘川引走，过奈何桥，入轮回道。
只有真正与修罗道有缘的人，才能变成鬼修。
所以才会有这种说法——“人死如灯灭，好似汤泼雪，若要还魂转，海底捞明月。”
这恰恰说明了修鬼道的不容易，而无论是行的哪一道，都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云不画听到投胎二字，下意识看向司无幽。
他看明白了他的意思，虽是低语了一句：“倒真是兄妹情深。”
但最终却还是如实地告诉了云不画。
“云秀已经投胎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情深不寿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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