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梦（东邦农瑞）》狐魅浮云

20、生离

　　命里浮沉终遗憾，
　　黄泉碧落寻无边。
　　咫尺相望天涯远，
　　离人悲泪路难还。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一觉醒来，西园里到处都是银装素裹，分外纯然。
　　曲希瑞坐在烟络湖畔，此时烟络湖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如同一面镜子，找出了逝去的韶光。过往历历在目，有过的失望、悲伤、痛苦都因为向以农的爱而得到了安慰和满足。他不敢想象，农如果知道他用西园信物换他的命，他一定不肯吃下解药，但他更不敢想象，在这么美的烟络湖畔倒数与农的幸福时光。
　　“冰玉罂，施毒五五二十五天，九九八十一天后毒发，七窍出血失去感知血尽而亡。”
　　天翊封的话如同咒语让曲希瑞五脏六腑备受煎熬，今天是第七十九天了，已经没有时间了。他猛然站起身，向烟络湖的中心走去，每一步都带着悲伤的决心。
　　向以农倚在凉亭旁，遥遥望着白色的身影，半天没有反应。
　　“以农，何不亲口问个明白？”夜子倾轻身说道。
　　倘若你们两个肯敞开心扉，不是独自承担痛苦，也许就会度过难关吧。
　　向以农苦笑了一下，摇摇头，“他不想说，我不会逼他。”
　　夜子倾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注定了我要成为分开你们的罪吗？
　　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曲希瑞早早地起床，出了门。
　　“我就知道你会……”
　　“天翊封，玉佩我带来了，解药在哪里？”曲希瑞厉声截断了天翊封的话。
　　天翊封面色一僵，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瓶丢了过来。曲希瑞接住，将玉瓶交到了天翊封的手上，正欲离开。
　　“你做的很好，玉佩已经到手了，只要你继续下药，向以农不久就会归西了。”
　　曲希瑞惊讶地听天翊封说完，愣在了当场。忽然，他转过身，看到向以农一脸悲痛欲绝的神情。
　　“你真的是他的同谋？”向以农不敢置信地问道，身子不由自主地倒退着。
　　“农，我不是。”曲希瑞急忙上前，伸出双手想要拉住他。
　　“不要碰我。”向以农一把甩开了曲希瑞的手，他目光凄厉的瞪着曲希瑞，悲哀的神情让曲希瑞觉得心惊胆寒，“是我瞎了眼，竟然会爱上自己的敌人。曲希瑞，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向以农说完转身愤然离去，徒留下曲希瑞定定地立在当场。
　　农，这是你第三次推开我的手了。我，就这样不值得你信任吗？
　　曲希瑞强忍住再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忽然听得不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
　　“不好，农……”
　　“没用的，子倾是最好的用毒高手。”天翊封开口拦住欲离开的曲希瑞。
　　“什么？”
　　“你应该早就察觉到了，夜子倾就是‘青蛇’。”
　　“禀告门主，向以农中了青蛇堂主的毒昏迷过去，已经被擒。”四五个黑衣人架着向以农走了过来，夜子倾立在最后面，神情冰冷。
　　“子倾，给他服解药。”
　　夜子倾神色一凛，自怀中掏出一粒红色药丸放入向以农的口中，又从曲希瑞手中接过了药瓶让向以农一并服下，他的脸上始终是一脸魂游太虚的冰冷。
　　向以农睁开双眼，迷茫的视线先是看到了自己身旁一脸冷漠的夜子倾，然后看到了脸色苍白的曲希瑞，最后将视线定在了自己颈上闪着嗜血光芒的刀。
　　他的眼神慢慢变得清亮，在那一瞬间很多疑惑迎刃而解，原来夜子倾才是真正的敌人。他又一次错怪了他的瑞，他满眼愧疚地看向曲希瑞，却见曲希瑞无声地摇了摇头。
　　“希瑞，只要你服下这粒毒药，我就放了向以农。”天翊封的声音如同地域的撒旦，再曲希瑞和向以农之间撒下了一个惊雷霹雳。
　　“瑞，不要，我宁愿一死。”向以农不停地挣扎，被夜子倾点了穴，只能无助地嘶喊，“瑞，不要，瑞，不要，不要……”
　　曲希瑞默默地接过天翊封手中的黑色药丸，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不怕死，他从来都不怕死，可是他舍不得。他舍不得向以农，哪怕只是看着他，他都能够感觉到幸福。他慢慢地看向向以农，一字一字地说道：
　　“农，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三生石上有我们的名字，我会在奈何桥上等着你，不用心急，我会一直一直等着你。
　　下世，你不要再推开，我拥抱你的手。”
　　说完，他不管向以农哭的声嘶力竭，一扬首将毒药吞了下去。他用着最后的力气走到向以农的身边。
　　“农，答应我。”
　　鲜血顺着曲希瑞的嘴角流了下来，向以农望着爱人满含深情与期待的目光，含泪应道：“我答应你。”
　　曲希瑞等到向以农的承诺，无声地笑了，就像向以农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那样明亮温暖。
　　“瑞……”
　　曲希瑞含笑倒了下去，闭上了双眼。
　　天翊封望着床上的人，目光充满了温柔。
　　“你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将他掠来不就行了。”
　　“子倾，如果他们两个人都认为对方还活在世上，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机会的。”
　　“那你为什么会放过向以农？”
　　“向以农死了，希瑞也不会独活。”
　　“你只是要向以农死心。”
　　“是。”
　　床上的人许是要醒了，睫毛轻轻颤动，打开的羽扇下是一双湛蓝如海的眼眸。
　　“希瑞，你醒了。”
　　“你是……那个黑衣人？”
　　“是我，我就是天翊封。”
　　“你？我，我不是……”
　　“你吃下的叫‘回梦丸’，共有两粒，黑色可以毙命，白色可以起死回生。”天翊封温柔地说完，眼中含着满满的情意。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喜欢你。”
　　“但是我不爱你。”
　　“没关系，我会等，等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你先休息一下吧。”天翊封说完离开了屋子，两行黑衣人守在了门口。
　　曲希瑞苦笑，天翊封，你要监禁我一辈子吗？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转眼已经过去了两年，除了冰冷的漠视，曲希瑞没有任何的反应，以及无数次的执意离开，天翊封在难熬的争执中疲惫不已。
　　“想让曲希瑞永远留在你身边吗？”
　　“子倾，你有办法？”
　　“倘若他已经属于了你，又如何再回到向以农的身边呢？”夜子倾神情凄然地说出了口，双眼悠悠地望着不知名的方向，触目所及，都是萧索。
　　天翊封倒吸一口气，却说不出一句话。是的，虽然不为君子所为，但对于迫切想要得到爱的人的天翊封来说却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曲希瑞想往常一样吃了晚饭，却觉得浑身发热，一股莫名的感觉从小腹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曲希瑞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天翊封会向他下手。暗暗责怪自己没有警觉，曲希瑞用绝魄刀向自己的右臂狠狠划了下去。鲜血顺着白色衣衫蔓延，神智也稍微恢复，然而曲希瑞还是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上午，曲希瑞睁开双眼，全身都像是散了架般疼痛不已，身上的衣服已然褪去，一道道羞耻的红斑像野兽肆虐着曲希瑞蓄满泪水的蓝色泪海，泪水一滴滴滑了下来，打湿了枕巾。
　　门外的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退去了，曲希瑞自嘲地一笑，已经被这样的人还值得费心看守吗？又有谁还会接受自己呢？
　　曲希瑞强自坐起来，拿起放于一旁的衣服穿上，一个人来到了姑射山顶。
　　抬眸远眺，满眼都是充满了生机的葱翠。曲希瑞突然很想体验一下身体腾到半空中的感觉。视线不经意一瞥，曲希瑞清楚地看到，山脚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狂乱地舞着剑。他认得，那叫《江陵曲》，他的视线就这样胶着了，再也移不开。
　　农，我已经再也没有陪伴在你身边的资格了，就让我默默地凝望着你吧。
　　天翊封望着远处迎风而立的白色身影，心里是满满的悲凉。瑞，我终究还是得不到你的，又何需强求呢？
　　天空中猛然响起一声惊雷，滚落千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