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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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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今日是怎么了?心事重重的。”玉叶看着对镜而坐、静静出神的自家姑娘,笑问道。“前几日不是还盼着出去玩儿么。”
姜棠回过神儿来,反驳道:“哪里心事重重了,我这是在琢磨今日戴哪一支发簪好。”
这是姑娘出了孝后第一次出门,是该重视一些。玉叶把姜棠素日喜欢的几支发簪都拿了出来,让姜棠选。
姜棠还记得前世的这一天,自己穿了那件雪狐毛的斗篷,头上戴了一支钳红宝石流苏风头簪,又配了一对红豆耳钉,格外引人注目。
思量许久,她还是把那支风头簪拿了出来,该来的总会来,并不会因她打扮的素净而有所改变。既如此,那还不如和前世一样,穿戴自己喜欢的。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外面一片莹白世界。去正院的路上,几株腊梅开得正好,姜棠跑过去,折了一支,问跟着的丫鬟们:“好看吗?”
玉叶笑:“梅花本有八分好看,姑娘拿着就有十分好看了。”
姜棠听得眉眼弯弯,“了不得,你是不是偷吃了蜜糖,这么会说。”
她的另一个丫鬟毛尖说道:“奴婢帮姑娘拿回去插着,姑娘晚上回来就能嗅到屋子里的腊梅香了。”
“这是送给母亲的,你再另折一支,拿回咱们屋里插着。”姜棠吩咐道。
玉叶和毛尖听了,面上都浮现出几分讶异。自家姑娘向来连个正眼儿都懒得给大夫人,今儿这是怎么了?
姜棠看不起她这个后娘是有原因的,平国公是大夏朝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虽近些年略显衰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中来往联姻的也都是有爵位有名望的人家。姜棠的生母便是永安侯林家的嫡女,不料林氏三年前因病离世。待妻子孝期刚过,平国公便迫不及待续了弦。续弦倒也罢了,这位续弦不过是苏州知府的庶长女,这家世出身和姜家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当初平国公成亲时,满金陵城都在笑话姜家。姜棠虽在家中守孝,却也从二房三房哪里听了不少风言风语,因此对孙氏十分冷淡,后来又因为入宫一事,把所有怨气都撒在孙氏身上。
姜棠将两个丫鬟的神色看在眼中,却并不多言,继续往正院行去。
待她到正院时,二房的母女已经到了,正与孙氏说笑。
二姑娘姜榕的目光在姜棠身上略一打量,眼中的艳羡一闪而过,又看了看她手中拿着的腊梅,笑嘻嘻开口,“姐姐这会儿才来,我还道是起迟了呢,原来是折梅花去了,慈安寺的梅花开得比家里好看多了呢。”
“慈安寺的梅花开得是好,却不能随意折,就算能折,也不方便带回来。我这一枝梅花虽然不比慈安寺的品种好,但贵在长得地方好,被我瞧见了,随手折了带过来,给母亲屋里添点儿冷香。”姜棠说着,一双妙目看向继母孙氏,“母亲喜欢吗?”
“喜欢喜欢,快,画眉快把花插起来,就摆在窗边。”孙氏一向沉稳端庄,但到底是二十刚出头的年纪,哪有不喜欢花草的。更何况这花又是眼高于顶的大姑娘送的,她竟有些受宠若惊。
二夫人刘氏目光在姜棠身上停留片刻,又看看掩不住高兴的孙氏,心中冷笑,面上却道:“大姑娘这是长大了,都知道孝敬长辈了。”
姜棠坐下,接过丫鬟送上的茶,说道:“婶母谬赞,我倒觉得我还没长大,多得想不明白,不过是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罢了。”
刘氏闻言脸色一变,正要接话,只听孙氏问道:“棠儿可用过早饭了?”
“还不曾用,”姜棠不好意思地道:“今儿起得确实迟了,怕大家等我,稍微梳洗一下就匆匆忙忙过来了。”
孙氏便要吩咐厨房给她准备早饭,姜棠摆摆手,“不必了,怪耽误时间的,这不是有点心么,我就着茶水吃两块便是了。”
姜棠说着便拿了盘中的桂花糕,咬了一口。前世母亲去世,姜棠觉得天都要塌了,之后的事情没有一件随她的心意,父亲另娶、被逼入宫、中途逃婚、远嫁西北,直至成婚当晚的那一场噩梦。她每每以为自己爬出了一个火坑,可结果却是跳入更大的火坑,直到把自己送上死路。能重活一世,姜棠头一次觉得这世界如此可爱,一枝花、一块点心都让她觉得欣喜。
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想,这一回不求太多,不争名声、不嫁英雄、能多活几年,有吃有喝便够了。
因路上有雪,去慈安寺的车马行得极慢,到时已经快中午。
因今日金陵几个高门的女眷约好了一起来上香赏梅,慈安寺便不接待其他香客,只招待各家女眷。
她们到时,布政使的妻女、总兵的妻女都已经到了,正在后面赏梅,少不得要寒暄一番。
因孙氏出身低微,金陵这些夫人们都不愿与她深交,二夫人刘氏反而成了姜家的代表,众夫人都围着她说话。
但在众姑娘里,姜棠仍然是最受关注的那一个,今日尤甚。一来她出身高贵,金陵城里无人能与她相比,二来,这是她出孝后第一次出门,众人都想看看她会有何变化;三来,便是她比以前更美了,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举手投足间不似两年前那般娇蛮可爱,而是多了几分恰到好处的从容大方。
外面天冷,夫人们在梅园略走了走便回禅堂吃茶去了。几个姑娘则留在园中继续说笑玩闹。
“好久没见,我可想死姐姐了。”布政使家的千金周雨儿亲密地拉着姜棠的手,娇声道。
“瞧你比从前圆润了不少,哪里像是想我了。”姜棠伸手捏了捏周雨儿肉嘟嘟的脸颊。
周雨儿嗔她一眼,“哪有,这……这是因为冬天天冷,我就多吃些补补。”
“少来,夏天我也没见你瘦。”一旁总兵家的千金何淑莹笑说。
姜棠被逗得“咯咯咯”笑出声,细问二人这两年的生活,她前世心气儿极高,对周围的手帕交们始终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经历了一番生死,她的优越感早没了,大家不过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罢了。
“何姐姐,前些日子听母亲说,你的婚事就定在明年夏天了,榕儿给姐姐道喜。”姜榕笑盈盈问道,心里却有些不痛快。姜棠不在的时候,何淑莹和周雨儿还和她说话,姜棠一来,她二人就把她给忘了。
姜棠这才想起,何淑莹这时已与陕甘总兵的嫡次子定了亲,定王在西北掌握兵权,陕甘总兵形同虚设,以定王马首是瞻。定王失势,当地官员肯定也要大洗牌,像陕甘总兵这些定王的旧交,怕是不会有好结果。思及此,姜棠不禁皱了皱眉,“怎么说了门这么远的亲事。”
“可不是,我也这么说。”周雨儿拉拉何淑莹的衣袖,“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有什么办法。”何淑莹叹息一声,对周雨儿道:“我不像你那样好命,婚姻大事都能自己做主。”
周雨儿闻言,那双总带着笑意的眼睛露出了几分忧色。摇了摇头,“哪里是你说得那么轻松。”她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姜榕,眨了眨眼,“不提这些,过几日我下个帖子,你们到我家来玩儿吧,快过年了,母亲忙得脚不沾地,我怪无聊的。”
在场三人都明白了周雨儿的意思,这明摆着是有话不想让姜榕听到,只想和姜棠、何淑莹二人说。
姜棠、何淑莹看破不说破,点了点头,转了话题。
姜榕心里则越发不是滋味儿,转身想往禅堂去,没走几步,却见圆觉方丈陪同一众夫人迎面走来。
“哟,这不是你们家榕儿么,刚瞧着就觉得好看,真是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何夫人一面说,一面上前拉住了姜榕的手,“你那几个姐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
“姐姐们说体己话,不让我听。”姜榕细声答。
周雨儿的祖母周老夫人闻言笑问:“有什么体己还是你不能听的了?”
姜榕微微低着头,说:“好像是在说姐姐们的婚事。”
周老夫人和何夫人闻言都不由皱了皱眉,刘氏却笑了起来,“正常,这个年纪的姑娘们心里不就惦记着这事儿么。”
周老夫人的眉头却没有因此舒展开,微微加快了步伐往梅园去。
老远就看见姜棠三人站在树下,不知周雨儿说了什么,姜棠笑得停不下来。
“别笑了,方丈和母亲她们来了。”何淑莹拉拉二人的衣袖,二人这才停下来,转头便看到了圆觉方丈和一大帮夫人们,还有刘氏身边的姜榕。
“雨儿,过来。”周老夫人依旧冷着张脸,对自家孙女儿招手。
何夫人也上前拉过自家女儿,“瞧你,鼻头都冻红了,也不知道回屋暖暖。”
姜棠眼珠一转,开口道:“我们姐妹好久没见,怪想的,拉着她俩多说了几句。”她又看向圆觉方丈,合十道:“久闻大师之名,今日有缘得见,实乃棠儿之幸。”
圆觉方丈多年游历于江浙两省的寺庙,在江南、乃至在整个大夏朝都颇负盛名。他合十回礼:“贫僧也久仰姜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有母仪天下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