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我方扶苏》白熊有只小海豹

5、第 5 章

　　像是诅咒灵验了一样，扶苏心里刚闪过这样的念头，面前的小妖怪就两手掐住嗓子，脸色都变了。
　　扶苏惊诧，难道小妖怪是和地上躺着的那些士兵一样，也…还没来得及心生些许古怪愧疚之意，子佩就跪坐在地上，两手不停的给自己顺气，干呕了好半天也没有得到缓解，反而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指尖都泛着隐隐的蓝光，口中磕磕绊绊的说了两个字：“有…毒…”然后周身泛起幽幽蓝光，身体渐渐变得半透明。
　　“……”
　　“哐当”两声，子佩当着扶苏的面消失不见，唯余两块玉石掉落在地。其中一块通体莹白，中心以极为流畅的篆体刻着“子衿”二字，扶苏认得，不仅认得，他还熟悉的很。这显然就是刚才小妖怪从他怀里摸出去又吃掉的玉，而且还是他的母妃一直随身携带着、留给他的遗物，他一直随身保管。
　　现在这玉掉到了地上，劫后余生的扶苏才恍然发觉，小妖怪居然一伸手就顺走了这块玉！
　　而另一块……扶苏心里一动，正打算捡起来看个究竟，一只手率先伸出，从地上捡了起来。
　　蒙恬端详着手里的玉，同样通体莹白，线条流畅，上面挂着的穗子看上去年代很久了，中间刻着的“子佩”二字，和扶苏的玉上的“子衿”二字笔法一样，两块玉放在一起，颇有些相得益彰之感。

　　“孤幼年时曾听母妃说过，白玉双生，一阴一阳，但母妃有孕时曾入得一幻境，在那里丢了双生玉里的属阴之玉……”
　　蒙恬点头：“此事臣也略有耳闻……”说着回身看了一眼满地东倒西歪的手下，心情骤然变得沉重。
　　良久，蒙恬沙哑着嗓音补充说：“臣听闻西周之时，武王曾在天池中采得阴阳双生玉，以血滋养，宝玉天成，有了灵性，阳玉化身成为玉灵，常伴武王左右，驱邪破恶……”
　　扶苏面容沉静，早已收起了眼中的震惊，恢复了端庄自持的样子：“难怪刚才唯有卿与孤二人无恙。也是小妖怪忽然用妖术驱走了邪祟…这些人好大的手笔，竟至于在天子脚下，唤邪祟伤及我大秦将士！”说至最后，语调骤然升高，眼中凌厉之色尽显，俨然又是昔日将领之风。
　　蒙恬亦是怒极：“这帮茹毛饮血的庶子…”复又定了心神，捧着手中白玉：“殿下，事已至此，回宫才是当务之急……至于这玉灵，敌暗我明，且阴险狡诈……殿下不妨试着养养，以应不时之需。”

　　天色渐亮，有一玄马如离弦之箭，划过平静的空气，踏着朝晖进了咸阳城。
　　偶有早起的商贩打着呵欠推开门，眯着眼睛看着马上一身玄衣的男子，然后叹一句“贵族公子”，之后便扭头继续着自己手里的活计。
　　咸阳城的清晨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安宁，战乱过后，一片欣欣向荣。秦朝律法严明，当街纵马者往往非富即贵，何况玄马玄衣，几乎是将自己有权有势写在脸上一样明目张胆。
　　不过一会儿工夫，长公子扶苏进都的消息就传到了麒麟殿的早朝上。
　　始皇帝端坐在龙椅上，面容隐在额前坠着的赤金冕旒后面，一双凌厉的丹凤眼冷冷地扫视着下方面容各异的臣子。
　　丞相李斯正了正官袍，端举笏板右跨一步，站到了报信的舍人身边，深深拜服，声音苍老，却如同经年古松，遒劲有力：“启奏陛下，皇长子平安归来，乃是我朝大喜。陛下福泽深厚，天下已定，皇子孝达，臣恭贺陛下——”
　　始皇帝看着李斯，静默半晌，忽然“呵”的一声笑了出来，眼中凌厉之色尽收：“李卿贯会小题大做。”
　　众人见皇帝笑开，皆松了一口气，俯身跪拜：“臣等恭贺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在前排的三皇子将闾不着痕迹地和斜后方的王贲将军对视一眼，相触便收回目光，眼神晦暗不明。

　　扶苏却没见到朝堂上这一番波谲云诡之象，他回宫第一件事就是换掉自己沾满了泥土的衣服，沐浴净身之后，换上官服，赤金鎏边，玄色压底，乌发竖起，以金簪固定，头戴高山冠，正儿八经地面见了始皇帝。父子二人并未多加寒暄，只在末了，秦皇状似无意问了一句：“朕听闻，你在咸阳城门口遇伏，将士死伤过半？如何，可有大碍？”
　　扶苏心知这必然瞒不过陛下，只低了头道：“儿臣无碍。”
　　秦皇面容沉静：“无碍便好。无名宵小，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谈话便不了了之。扶苏退下，回到宜春宫，早有宫人供上茶水和近几日的卷宗。啰啰嗦嗦的扇公公围在身前一脸关怀，偏偏主子没发话，也不敢出声。只用了充满关心的眼睛，时不时抬头将公子望一眼：公子近日瘦了许多。出趟远门，只带那些行军打仗的莽汉，如何能照顾得好公子啊……
　　扶苏一撩衣摆，跪坐于桌案前：“蒙恬将军处，可有消息？”
　　候着的来喜公公这才回过神来，凑近小声道：“回公子，蒙将军方才传信来，说是先前散开的将士已经聚齐，并无伤亡，先前遇到妖怪的两人现在医舍，妖法还得玉灵来解……”
　　扶苏微微颔首。
　　离宫数日，宜春宫的琐事压了一堆。扶苏听来喜挑了几件重要的事讲着听听，又处理了些许公务，不知不觉天色已渐晚。
　　扶苏披了外袍，坐在灯下读一卷兵法。
　　来喜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鬼鬼祟祟从衣袖中掏出了一本竹简，端举于头顶：“这是蒙将军差人送来的，说是于豢养玉灵有益。殿下……”
　　扶苏扶额，放下手中的兵法，伸手接过竹简，上面“西周志异”几个字颇为显眼。这才想到了小妖怪的事。挥手示意他退下。
　　来喜默默伏身离开，心里纳闷的紧：“玉灵？这是何物？”

　　扶苏从袖中掏出双生玉，平放于桌案上，上面“子衿”、“子佩”二字相互呼应，竟看出了些许缱绻之意。扶苏一下子想到了那个蓝衣服的小妖怪，心里一动。肌肤若雪，却是同这白玉一般。展开竹简，寻到“玉灵”一册。
　　双生白玉，以人血养之，阴阳两玉，因缘生灵。得其一，互为掣肘。喜食玉，养之可驱邪避害，窥探善恶，延及子孙。玉灵性纯，遇正则正，遇邪则邪。
　　扶苏收回目光，神色复杂地看着双生玉，伸出手试探着推了推刻着“子佩”的阴玉，小声问道：“你是玉灵？你叫什么名字？”
　　蓝光一闪，指尖触着的玉便没了踪影。

　　大殿外的扇公公正在和值守的宫女交代夜间的注意事项，微风吹过，有落叶飘飘零零到了殿门前，扇公公瑟缩了一下，心道果然冬天又要到了，公子的寝殿晚上得多加一个火盆了，还有膳房也该备着驱寒益气的粥了……
　　还没盘算完，就看到面对着他的小宫女脸色大变，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指着他身后：“公公……有……”
　　“有什么！”扇公公皱眉，现在的宫人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要是惊了贵人可怎么办……神色愈发不耐，语带斥责之色：“宫规都是怎么学的？遇事不惊的规矩都背到哪去了……”
　　“不是啊公公……”小宫女快要哭出了声：“有鬼啊……”
　　“什么！”扇公公惊诧，连忙回身，屋子里烛火摇曳，暗色的影子映在窗上，手捧着一卷书册，正是他出门前公子的样子。除此之外，别无特殊。
　　心道奇怪，但是秉着安全为大的态度，扇公公还是轻轻敲了敲门：“公子？”
　　屋子里传来扶苏四平八稳的声音：“何事？”
　　扇公公松了一口气，连忙回道：“老奴想到夜间寒凉，便想问问公子可需要添置火盆。”
　　屋子里的公子依然保持着单手持着书简的样子：“不必了。”
　　“诺。”
　　扇公公应了，慢慢退后两步，斜眼觑着惊慌失措的小宫女：“公子尊贵之身，怎会招致鬼怪。休要胡言乱语，否则，杂家拔了你的舌头……”
　　“诺……诺。”宫女颤颤巍巍低头称是，目送着扇公公离开的背影，踩到了落叶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心头的恐慌和疑问丝毫没有减少：
　　方才她明明看到，有一个影子，缓缓从地上升起来啊……

　　而此时，坐在桌案旁的扶苏却只觉头疼。方才还四平八稳朝着外面报平安的他，此刻面前正蹲着一个蓝衣服的小姑娘，两只手死死扒着桌角，从扶苏的角度，只能看到桌案上方露出来的半张脸。烛火映着的眸子死死盯着桌子上的另一块阳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扶苏觉得小妖怪眼睛里充满着……惊奇愤怒无奈开心不甘心等等复杂的神色。
　　真是奇怪，小妖怪明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扶苏却似乎听到了磨牙的声音：
　　“子佩。我叫子佩。”

　　已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