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我方扶苏》白熊有只小海豹

4、第 4 章

　　扶苏的眼神从上到下，最后停留在小妖怪的肚子上，像是能开出一朵花来。然后小妖怪复又伸手去拉站的高高的扶苏：“我……”一句话没说完，忽然就两眼翻白、瞳孔向里凑近，“咚”的一声倒在了马车前面，溅起地面浮土一层。
　　扶苏后退半步，看着小妖怪背后举着木棍一脸“英勇就义”的兵卒，脸色僵硬，微微点头：“甚好。”

　　打晕一时爽，怎么处理这个妖怪却成了问题。
　　之前带队离开的蒙恬将军单骑返回，看见噼里啪啦的火堆旁边，围着一群弯腰驼背不务正业的兵卒，青铜剑出鞘，在地上拨弄着什么东西。
　　而本来应该被保护的好好的公子殿下，居然也沉着面容负手站在一边，看似端庄，实则眼神还是时不时往众人围着的那里瞟。
　　“吁——”蒙恬勒马，翻身下来，快走几步到扶苏身边，双手抱拳：“公子——”忽然一哽，从他弯腰低头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公子玄色衣衫上的四爪巨蟒，被两个黑乎乎的手印封印一样按得抬不起头，连带着眼神都灰扑扑的不复往日光彩。
　　更为可怖的是，他向来干净的随时都散发着高贵冷艳不可侵犯的公子，此刻玄衣的腰腹间也夹杂着凌乱的手印，以及一片一片的黄土和泥渍，腰带上挂着的玉佩也不见了……
　　这……
　　蒙恬迟疑，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问起。

　　见蒙恬说到一半停下来，眼神中的好奇藏都藏不住，扶苏忽然就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与羞耻感，尤其是在自己最为亲近的将军面前，更是放大了这种无力回天的绝望感。
　　于是长公子扬起下巴，眼神冷了下去，周身都带着一股子“孤很不爽不要问孤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蒙恬及时从长公子的面部表情中接收到了消息，定了定心神，继续刚才的话题：“长公子回都的消息已经送出去了，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今晚估计就有狐狸尾巴露出来。”
　　扶苏微颔首，“嗯”了一声，示意蒙恬去看火堆旁边的那一圈人：“那个妖怪，抓住了。”
　　蒙恬闻言挑眉，转身去看被众人围着的妖怪。
　　只见一个瘦弱的小姑娘五花大绑蜷缩在地上，缎子一样的乌发覆在脸上，看不清面容。一身蓝色裙子被火光映成了紫色，沾着泥土，十分狼狈。蒙恬用剑鞘随手把小妖怪的头发拨拉到一边，便看见了一张恬静的面容，像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平静而安详。
　　蒙恬站直身子，侧头，以眼神询问扶苏：“怎么处理？”
　　扶苏皱眉，嫌弃之意颇浓：“只怕真是个妖怪，方才居然一口吞了孤的玉佩……”说罢瞥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微微蹙了眉。
　　看见蒙恬不解的神情，扶苏又冷笑着补充：“不妨找个道士，趁早收了此妖才是。”“妖”字咬的及其重，像是遭受了什么不得了的经历。

　　一个时辰后，子佩才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张放大了的脸，五官因为离得太近而扭曲。见她睁眼，那人“唰”的一下抽出了剑，颤抖着放到她的脖子上，一边抖动一边大喊：“她醒了——她醒了！”
　　声响忽然多了起来，周围的人纷纷围聚过来，各个拿着武器，一脸谨慎地看着她。包围圈漏了个口子，先前的黑衣人和一个浑身都穿着片状物的人走过来，神色不明。
　　孟婆说了，人类很好相处的，他们做什么，你跟着做就是了。见周围人都瞪着她，子佩便以为人类都是这样打招呼的，故而也睁大了眼睛，回瞪回去。
　　良久，先前拿着剑的小兵眼睛发酸，想要伸手揉揉眼睛，又顾忌到将军和公子都在这里，绝对不能出岔子。渐渐地，眼睛发红，眼泪都快要蓄满眼眶。
　　子佩像是看见了什么顶顶新鲜的东西，也使劲眨了眨眼睛，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雾蒙蒙的一层，像是受尽了欺负的小姑娘，引得周围一群大老爷们心里内疚。
　　打破尴尬的是蒙将军，他从后面走上前，端详小姑娘好久，怎么也不相信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觉得其中必有误会，不忍心让周围的人吓到小姑娘（主要还是没能亲眼看见之前子佩不要命的豪放做派）。于是清了清嗓子，努力伪装出一副和善可亲的样子，道：“小姑娘，姓甚名谁？”
　　子佩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也坐直清了清嗓子，拉低声线，粗着嗓子说道：“小公子，姓甚名谁？”音调起伏都学的惟妙惟肖，自以为这是人类表达友好的方式。
　　但是周围一群人却不这么想，子佩现在的做法，简直就是明目张胆挑衅将军的威严。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于公于私都不能接受这样毫不掩饰的过分行径。当时便有几个兵卒忍耐不住，抽出长剑：“你找死——”
　　蒙恬抬手阻止。
　　子佩一脸坦然，丝毫不见惧意，偏偏也没有打趣人之后的揶揄之色。
　　蒙恬收回自己拼命要笑得和善的表情，觉得自己刚才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这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就凭借着刚刚那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势，就让人不由得认真对待。
　　于是将军正色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来此的目的为何？我家公子的玉佩又在何处？”
　　子佩听了半天，这才明白这些人是为了刚才那块玉，原来那个穿黑衣服的人类趁着她睡觉告状了。子佩于是把脑袋转向扶苏，眼神认真，正色道：“你这人好生小气，不过一块石头罢了，何故吝啬至此……”
　　蒙恬正欲说话，忽然察觉到周围草木轻微一动。常年征战的警觉使得他当即挥手示意警戒，方才还散漫的士兵像是瞬间变了样子，青铜兵刃束于身前，神色凌厉，围守四面。
　　扶苏遥遥立在一旁，始终不曾挪动，半张脸映着火堆，忽明忽暗之间，竟叫人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子佩奇怪于面前这些人的变化，见没有人理她，便收回眼神，扭动着从地上站起来，双手双腿被绑住动弹不得，像个兔子一样，自顾自跳到火堆旁，把绳子缚住的双手伸到了火里，扶苏见状，眉头一皱，却还是没有说什么。
　　亏着他们只是顺手捡了方才闫老七他们落在地上的绳子，材质粗粝，却不甚结实。绳子很快就被火苗烤断了。子佩的手却只是泛红了一片，没有什么大的损伤。
　　“公子让让？”子佩解开绳子，走到扶苏身边，示意他放自己过去。
　　“……”扶苏尚未说话，便有一阵风呼啸而过，似乎裹挟着什么东西，成群结队朝着这里的人扑来。夹杂着说不清的森寒之意。火堆熄灭，一缕黑烟直上。
　　子佩忽然皱了皱眉，闭着眼睛伸长脖子，使劲闻了一口，脸都皱成了一团，挥着袖子嫌弃说：“哪里来的恶鬼，好生难闻……”
　　话音刚落，最靠近风口的一个小兵率先支撑不住，“啊——”的一声惨叫倒了下去，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脸色涨红，手臂上青筋暴现。随着青铜剑落在地上发出的沉闷声响，像是拉开了一场屠杀的号角，士兵接二连三地倒下，都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用力之大，几乎可以听到口中发出的呜咽声。
　　扶苏心下一凉，欲拔剑迎敌，却又看不见哪里来的敌人，胳膊又被小妖怪拉着，甩也甩不开。一时间，除了扶苏和蒙恬尚且僵硬地站立着，便只余子佩拉着扶苏的外袍朝一边扯了扯：“公子？好狗不挡道……”
　　蒙恬想要说话，想要动手，却半天动弹不得，自打刚才邪风刮过，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四面朝内挤压，脖子上窒息感十分鲜明，想要伸手去疏通，却怎么都不能移动分毫。周围的兵卒纷纷倒地痛呼，困兽一般的呼吸声让他眼睛通红。
　　子佩见没人理她，扶苏和蒙恬也站在路口不肯移动，周围又全是一些被恶鬼附身的或死或伤的人，还有魂体渐渐离身的。加之后面的大狗还一边抖一边瞎叫唤（驴兄已经快要被吓死了），孟婆所说的“收些恶鬼”的话又浮上了脑海。
　　恰有不要命的小鬼朝这里飘来，子佩一睁眼对上了一张长吐着舌头且没有眼珠子的鬼，一下子嫌弃丛生，喊了句：“好生难看!”
　　眼中水雾漫上，挥手间水流倾泻，漫过地上的人，风沙也随之消失不见，仿佛刚才的死亡威胁，只是一场幻觉。只余下满地兵卒，不曾睁眼。
　　蒙恬感觉周身的压力忽然一退，似乎又能重新开口说话。连忙去看公子扶苏。
　　扶苏自从刚才被小妖怪拉着，就不曾有过丝毫被压迫的感觉，此刻满地清水，恍恍惚惚间，似乎有七嘴八舌的声音围绕耳边：“忘川水！是忘川水！是那个玉灵！快跑……”
　　直到一个清灵的声音传来，才算是了结了方才梦魇一般的感受。
　　子佩手摸到了他的怀里，抽出了什么东西，在他耳边欢喜地说：“我的天，还有一块玉！”张嘴便塞了进去……
　　“偷玉小贼，何妨噎死。”扶苏的脑子刚刚有了一丝清明，居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已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