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紫鹃日常记事》阎魔天

27、扬州闲游（一）

　　又过了几天，黛玉的病彻底好了。
　　期间周瑞家的来请安了几次，其间曾要求和黛玉密探，黛玉没有拒绝。
　　事后紫鹃问起，黛玉神色淡淡：“无非是那些事情，我已经说清楚了，白先生从不曾言及宫中事。因谢府姊妹亦未曾问及，故而我也不敢以身犯忌。”
　　的确，除了说一些宫中的礼仪规范、天家风范一类的事情，白尚宫从不提及宫中的人和事。曾经诸位小姐丫鬟们也试图和她八卦过宫中秘辛，但是白尚宫从来都是闭口不言。渐渐地，也就没人敢问了。这些古代人对于皇家还是很敬畏的，虽然老百姓私底下也会把前朝往事编成话本，说书人也爱在茶馆里说两出“狸猫换太子”之类的故事，但对于当朝皇帝的家务事，却是很少言及。更别说，“私议皇家密事，乃大不敬”了。也只有个别御史会拿着皇帝的家事来说事，但大部分都是和大是大非的事情扯上关系的，譬如皇帝宠妾灭妻这种问题啊、嗣子的继承问题啊、皇帝私生活太混乱影响国家形象啊之类的，太细致的比如哪个宫女做了尚宫，哪个嫔妃最近多得了一盒首饰，比起皇后娘娘皇帝更喜欢哪位妃子，这样的事情，可不会有人管。白尚宫能做到“尚宫”这个位置，嘴可是很紧的，自然不会为了满足外面的人的八卦之心而乱说话。有时候，少说话反而更能赢得人的尊重。
　　当然了，元春毕竟还不算是皇帝的正式后宫成员，若是非要透露一些她的个人近况，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元春作为一个“女史”，也是归六尚管辖的，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白尚宫的直属部下，但总归会有交集。只是这是白尚宫的私事，她平常不爱说这些（连她在宫中有哪位交好的老姐妹她都从不说），黛玉也不爱问，更何况贾府送元春进宫图的是什么，是个聪明人都会明白，一旦开了口问了，后面势必会有其他的问题出来，所以还不如不开这个口。黛玉虽然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但却也是个从不惧得罪人的人，所以虽然心底觉得有些对不起贾母和宝玉，却也明明白白的拒绝了。然而出乎她意料的事，周瑞家的似乎并不是很惊讶，也没有露出什么不满之情。
　　黛玉病好以后，刚好碰上休沐。林如海便决定带她出去逛逛，增长一下见闻。说起来，黛玉虽然长在扬州，但却很少出过门，一来她毕竟是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古时闺秀的美德；二来则是她从小体弱多病，需要静养，再加上贾敏身子也一直不好，所以出门的次数寥寥可数。这回回到扬州，虽然因为要去谢家，几乎每天都要出去，但谢家离得并不远，一路上也都是官宅，没什么可看的。所以，这可以说是黛玉懂事以来第一次游扬州了。
　　一听说要出门，丫鬟们都激动了起来。一个个交头接耳地说着话，打听着出门的事情，就差挤到紫鹃的面前，“自告奋勇”要跟着去了。彼时紫鹃去和林二家的讨论出行的事情了，遂一个个地求到了雪雁得跟前。雪雁虽然顶着“二把手”的名头，但对这些事情完全没有主意，只一个劲地推到紫鹃身上。因此等紫鹃回来以后，看到满院子的小丫鬟们那如探照灯一般充满期待的目光，心里十分亚历山大。
　　若无其事地和黛玉回禀了一下当日的行程后，紫鹃便回道：“方才我和林二嫂子商量了一下，这一次不过是到附近游玩一二，不必带太多人去。姑娘身边带上两个丫头贴身服侍，再派两个小丫头跟着林二家的去做先行准备工作便罢了。姑娘看看要带哪几个人出去？我也好安排着。”
　　黛玉有些犯愁地看了紫鹃一眼，说道：“罢了，这回便带雪雁和云雀去吧。至于剩下两个是谁，你看着安排便是了。”
　　因为紫鹃和春纤两人经常和黛玉去谢府，而雪雁和云雀留守的次数较多，为了公平起见，这回黛玉没有选择带紫鹃出去。紫鹃点点头，认为这个安排再好不过，遂出门交代其他事情了。
　　隔天到了出门的时候。一大早，雪雁和云雀二人便梳洗停当，去准备黛玉出门要用的物事了。
　　另外两个小丫头头天晚上便被叫走了。她们另有任务——要赶在主人们到达之前进行一些清场工作和打扫工作。
　　紫鹃帮黛玉打扮好，笑道：“老爷安排的正好，今天天气凉爽，正适合出游呢。”
　　黛玉也很高兴，笑着挑了新的珠花让紫鹃为自己戴上，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安慰道：“下回我求父亲带我们去庄子上住几天，到时候你也去，我们好好松快松快。”
　　紫鹃笑道：“那我就等着了。”说着便有人来请示是否穿早饭。黛玉摆了摆手，道：“我今早和父亲一起用，送到那里去吧。”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紫鹃忙让春纤跟着去。自己则拉着雪雁和云雀二人道：“你们俩今日出去，也别光顾着玩耍。今天天气好，但也得防着姑娘中暑，该带的东西可都带齐了？”
　　云雀点头笑道：“紫鹃姐姐放心，昨儿个春纤和我已经收拾好了，防中暑的药丸、扇子、伞和手帕、驱虫的香囊、添换的衣裳，都没落下。”
　　紫鹃点点头，便也没有继续交代什么。几个丫鬟吃过早餐，便把她们送去和黛玉会合了。
　　等到该走的人都走了，因也无事可做，紫鹃便回到自己屋里，小心的将门锁好后，便闪身进入了空间。
　　如今的空间变化很大，虽然家具什么的因为条件限制并没有做大的更换，但是空间却更大了一点。沿着小溪走到尽头，便会抵达一座大山的山脚。再往上却是不可能了，紫鹃试图在山上种植一些作物，但作用不大。只不过山脚下她能接触的土地上自然生长着许多药材，偶尔还能挖到人参和一些细碎的宝石。人参倒也罢了，作为黛玉的大总管，紫鹃见过许多上好的人参。只是那宝石却让人惊异，虽然个头不大（不过米粒大小），却也十分值钱了。这让她忍不住想，若是能再沿着河流往上游走，是不是会有更大的宝石出现，河中说不定还会出现金沙、珍珠之类的东西。不过，想象归想象，紫鹃对这些东西欲望不大。金沙倒是还可以憧憬一下（毕竟可以拿来换钱），但是宝石这类东西，恐怕是有价无市。无他，上等的宝石大多来自西域或海外，且大多属于贡品，只限定部分上层人士享用，民间的那些有钱人，就算是再有钱也不敢乱收。因为这些都是属于贡品，要先给皇家享用。一个商人如果得到了一枚价值连城的宝石，如果他想要出手，最保险安全的做法就是将宝石切割成碎粒来售卖，否则很容易出现麻烦。这是这个时代皇家的威严与特权所造就的独特规则。紫鹃作为一个小丫鬟，理论上更不可能拥有这些东西，一旦被人发现，难免会被怀疑是“偷窃”，就算放在空间里十分保险，但因为这东西既不能吃也不能喝，更换不来钱，所以还不如没有。
　　如今紫鹃的身家比以前翻了一倍不止。
　　自从跟着黛玉回到了林家，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可是得到的赏赐却比在贾府一年里所得的还多。
　　林家没有主母，自林如海往下，家中最金贵的莫过于黛玉这个千金大小姐。再说林家人也少，因此往日里的月例银子数量便变了，除了林如海照样每个月拿二十两外，黛玉的月例一下子变成了十两。更别提她们这些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了，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也一下子变成了一两银子加一吊钱，比鸳鸯她们还多。除了月例，林如海也经常找各种理由各种借口贴补黛玉，同时也顺带赏赐她们这些丫鬟。王嬷嬷、雪雁这两个从扬州就跟着黛玉的自不必提，紫鹃作为黛玉身边的“第一人”，一进林府便得了一笔丰厚的赏赐。之后黛玉认了谢夫人作干妈，谢府那边也时不时的有赏。那些衣服、布料、首饰，都不比贾府给的差，紫鹃这等于是干着一份活，拿了双倍的工资和绩效，生活自然是美美哒。
　　再说在林家，那些仆妇们都争相为黛玉效力，往往不必紫鹃开口打点，便有人自动出来帮忙干活，这部分的花销自然也省去不少。更有人主动上门送礼讨好，紫鹃视情况酌情收了一些，数目虽然不大，却也是个进项。现在紫鹃手头少说也有五六百两的流动资产了，因此她盘算着，等过段时间自己在林家站稳了脚跟，便托人去打听一下购置不动产这件事情。
　　在空间里处理了半天的私事。眼看要到了午饭的时候，紫鹃不得不出来吃饭。恰好春纤正和小丫鬟们收拾桌子，看到紫鹃，便说道：“紫鹃姐姐，你刚才去了哪里？方才林大娘过来，说姑娘要找一把扇子。我找了半天没找着。”
　　紫鹃忙问：“说的是哪一把？”
　　春纤回道：“说是前些日子姑娘在谢家和几个小姐一起做的，扇骨用的是竹子，上头用草书写了诗。我倒是找到了几把写着草书的，但不知道是哪一把，且扇骨看着也不像是竹子做的。”
　　紫鹃忙道：“我记起来了。当时那扇子做好后，因姑娘说要刻个私印，谢二姑娘便说要和姑娘一起做一个。因此便收在白先生那儿了。这会子要找，恐怕得去谢家拿。”
　　春纤忙道：“这可怎么办？林大娘说等会儿她便先去庆春楼等着和姑娘会合了。”
　　紫鹃想了想，便说：“我现在便去找林大娘吧，告诉她扇子在谢家，等会去谢家去取。”
　　等到了林大家的住处，却不见林大家的。问了问邻居，都说不知道。紫鹃只得在门口等着，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林大家的才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一看到紫鹃，忙问道：“姑娘的扇子可找着了？”
　　紫鹃告诉林大家的得去谢家取。林大家的听了便急道：“哎哟喂！这可怎么着？我得先去庆春楼处理一下清场的事情，谢家和庆春楼可不在一个方向啊！”说完她又道：“不如这样吧？紫鹃你去谢家取扇子，我让我家那小子跟着你。等你取完了东西，雇辆车去庆春楼找我如何？”说完也不等紫鹃作何反应，便又急匆匆走了。
　　紫鹃满头雾水地看着林大家的小儿子慢吞吞地挪到自己面前，只得看着他雇了辆车往谢家那边走去。
　　等从谢家那里取来了扇子后，二人又往庆春楼行去，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到了那里。林大家的小儿子慢吞吞地从怀里摸出了一两银子交给车夫，然后带着紫鹃从另一个疑似“员工通道”的门口进入了庆春楼的地盘。
　　这庆春楼是瘦西湖附近有名的一家酒楼，专门做达官贵人们的生意，尤其是在接待女客方面做的很到位。因此林如海便将今日的晚饭定在了此处。
　　恰巧今日在附近某盐商的家门口会办歌舞会，从庆春楼的三楼往下望去，正好能够看到歌舞会的盛况。为了讨女儿欢喜，林如海特地花了大价钱将三楼风景最好的雅间给包了下来。因为知道来者是女客，庆春楼特地安排了一个只有七岁的小学徒前来迎接，小朋友嘴巴里藏不住事情，紫鹃随口一问，便叨叨叨地开始介绍起来。
　　“这时候雅间里还没人呢，姑娘您先进去稍等，我去叫人送茶水和点心来。”小学徒年纪小，显然还没分清正经客人和丫鬟的区别，以为紫鹃是客，开了门便转身跑走了。
　　紫鹃看着小朋友急匆匆远去的背影，有些好笑地走进了雅间……
　　下一秒，她就面无表情地退了出来。
　　抬头望向门口的匾额，这里确实是名为“画堂春”的包间没错。
　　又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去看了一眼……果然，她眼睛没花，刚才窗台上坐了一个人。
　　现在这个人，正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