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士》司徒幽女

7、私盐案(六)

　　“ 韶华楼是我帮荏苒姑娘建的。”白染低头拨了一下脚底的杂草，对闻且歌道。
　　“荏苒姑娘原本不姓花的。”
　　“ 哦？那荏苒姑娘原本应该叫什么？这花姓又是从何而来？”闻且歌问。
　　白染的抬眼向远处看去，似在回忆：
　　“ 闻且歌，你还记得清水城的城主楼奚正吗？”
　　闻且歌点了点头，这个楼奚正，曾经有段时间在晋安十分出名，不为别的，只为言侯府的大小姐言舒非他不嫁，可言侯府看不上小小的清水城城主，不同意这门婚事，言舒的性子又是一个执拗的，所以闹出了不少笑话。
　　只不过后来言老侯爷拗不过宝贝闺女，遂同意了这门婚事，又怕女儿吃苦，为女儿添了不少嫁妆，风风光光嫁去了清水城，成了城主夫人。
　　而这清水城城主楼奚正也谨守诺言，一生只娶了言舒一人。
　　“ 他们只有一双子女，那小女儿的名讳恰好也是荏苒！”白染补充道。
　　听到这里，闻且歌已经反应过来事情的大概全貌，不过他还是引导着白染将故事说了下去：
　　“ 那为何荏苒姑娘后来又改姓花了了？言舒教出来的女儿，应该不是那种会怕给家里惹麻烦而改姓的性子吧？不然她为何不改的彻底点儿？”昏暗的烛光中，他勾了勾唇角。
　　白染赞同的点了点头：“ 花是她亡夫的姓，荏苒姑娘是以他之名，冠她之姓。”
　　“ 不对，如果荏苒姑娘成亲了，言家怎么会没有一点动静？”闻且歌装作无知，若无其事的继续对白染引导：
　　“ 除非，又是和她娘一样，是个家里不能接受的身份？”
　　“ 呀！闻且歌你别急呀，你先听我慢慢道来。”白染果然上勾，打开了闻且歌替自己找回的扇子，扇了扇，颇有几分说书人的味道。
　　要说这花荏苒，哦，不对，应该是楼荏苒姑娘，不愧是言舒的女儿，连看人的水准和风格都如此相似。
　　身为言老侯爷目前唯一的外孙女，楼荏苒从小可是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
　　小姑娘不喜女儿家的女红刺绣，独独偏爱舞刀弄枪，特别是那一弯弓盘马，和当年战场上的言侯爷一脉相承。
　　言舒本就出生于将门世家，也不拘着女儿的性子，她想学什么就让她学什么，反倒是那个楼大公子，斯斯文文的，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
　　楼奚正时常觉得，自家两个孩子的性子，反了过来。
　　楼家姑娘闲来没事就出去剿匪，仗着从言侯爷那里学来的武艺，从来没有吃过亏。
　　直到有一次受了埋伏，晕倒在河边被一男子所救，此人就是花锦。
　　英雄救美说来说去也不过那么点事，楼荏苒在这个花锦家里住了几天，被人贤惠的花锦照顾的妥妥贴贴的，便对人家暗生了情愫。
　　当然，跟花锦那副好皮囊也离不开关系，如果闻且歌有幸见过花锦，可能也有赞上两句皎皎明月之姿，清水芙蓉之态！
　　说来这个花锦，虽然穷，却颇有才气，一手丹青绘得栩栩如生，特别擅长在扇子上提画，在清水城内靠卖扇子维生，后来韶华楼里摆放的扇子和白小王爷当作武器的那把，都是他所制。
　　伤好后归家的楼荏苒就经常来花锦的扇子摊坐上一坐，每次楼荏苒都在感叹，白瞎了她这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清水城混了那么多年，居然都没发现花锦这块璞玉，失策呀、失策！
　　就这样一来二去，花锦也对楼荏苒熟悉起来，不过人花锦秉承君子之礼，对楼荏苒客客套套的，举止之间，十分有分寸。
　　我们楼大姑娘可就完全反着个样子，毕竟她可是号称与自家哥哥楼大少爷换了性子的楼荏苒，清水城有名的女纨绔，加上背靠言老侯爷这棵大树，清水城有点名气的达官显贵们见了她都得绕着走，颇有几番白小王爷在晋安城里的风范！
　　只是这混世小魔王偏偏就是看上了那个一穷二白的花锦，还一根筋的将全身心搭在了人家身上，扬言出去，非花锦不可。
　　正如所有喜欢上姑娘的才子会做的一般，楼荏苒不仅常常送礼相陪，还不时制造两场浪漫，什么萤火虫之夜呀，什么花灯许愿，什么漫天花雨，再加上家里有个才气横溢的哥哥，楼荏苒还恶补了不少有关画的知识，甚至偷了几幅自家哥哥的藏品送去给心上人，反正富家公子追逐心上人可以做的她一件没落，甚至比话本里描述的还青出于蓝！
　　可是花锦不为所动，对楼荏苒任然以礼相待。
　　这可急坏了我们情窦初开的楼荏苒小姑娘。
　　再次被拒绝后，小姑娘在家默默啜泣了几夜后，实在看不下去的楼大少爷出门了一趟，回来给妹妹送了一个花灯，竟是花锦那晚所放。
　　当时楼荏苒追问了花锦许多次灯里所写的愿望为何，花锦全都闭口不言，没想到现在她哥哥居然将这花灯找来了，楼荏苒内心有一丝雀跃。
　　“ 呐，能攻他心的方法我都写在里面了，至于具体怎么把握，就看你自己了。”说完楼大少爷一脸嫌弃的离开了，他怎么有那么一个傻妹子，居然不知道攻心为上，却忘了有时候过于喜欢一个人，只想对他好，舍不得对他用任何一点计量。
　　楼荏苒当然是立刻拆开了花灯里的字条，上面娟秀的字体写道：
　　愿我花锦一生，考取功名，庇佑百姓，无愧于心。
　　楼荏苒愣住了，原来这就是花锦的愿望吗？考取功名，庇佑百姓，真是十分宏大，害，她楼荏苒喜欢的人就是那么优秀，连愿望都想着天下苍生！
　　可是考取功名她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就她那点文墨，只要不在花锦读书时去叨扰他，想必花锦就谢天谢地了，至于什么陪他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就算了，她楼大小姐只能完成前六个字！
　　不过那个庇佑百姓，她可能还有些路子，楼荏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从这里着手，给花锦重新树立她楼荏苒的良好形象！
　　接下来的日子里，楼荏苒除了去花锦的摊位坐坐，还经常跑花锦家里陪他读书，也尝试过为花锦红袖添香，不过在把一切弄的一团糟后，楼荏苒在花锦还没有生气到把她赶出去前，就摆摆手，表示自己放弃，接下来什么都不会做。
　　空闲时间里，楼荏苒就放粮救济乞丐，还在清水城设了几个济世堂，专门救济穷苦老百姓，楼大少爷还暗暗资助了自家小妹几回。
　　楼荏苒也找自家哥哥请教了考取功名需要的圣贤之书，晋安城中往年的出题官员近来探讨的问题，她也拜托了自家外公言老侯爷撰抄了几份给花锦送去，就连当年第一丞相闻且歌留下的民生著作和对一些书籍的评语，她也软磨硬泡的让自家外公找皇上求了来！
　　只要与花锦有关的事情，楼荏苒可谓尽心尽力，后来好长一段时间，花锦读书，她就在一旁看那些搜罗来的话本解闷，虽说是些闲谈杂志，但认识花锦后她楼大姑娘一年看过的书，是以前的好几倍，楼大少爷对此表示十分欣慰。
　　无论对于花锦还是楼荏苒，那段时光应当都是他们心里最美好的回忆。
　　都说岁月无情，美景不长，这样悠闲而快乐的日子，便随着白染的到来而被打破。
　　如果白染白小王爷没有追踪私盐案来到了清水城，楼荏苒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家的心上人居然在贩卖私盐！
　　平时见花锦一声不吭，没想到一搞就搞个大的！
　　楼荏苒能怎么办，还不是得宠着！
　　于是仗着自家地盘的优势，白小王爷查，楼荏苒包庇，两人是混世大魔王遇小魔王，脾性作风臭味相投，一来二去下，除了揪出个告密的罪魁祸首纪有，白小王爷什么也没查到，气得白小王爷一甩袖子回了晋安城！
　　在知道花锦贩卖私盐后，楼荏苒就暗中协助了几次，后来被花锦撞破，还有些不好意思。
　　“ 花锦，我知道你卖这些盐是为了救济穷苦百姓，我都看到了，可是以你一人之力，帮助不了多少人，不如让我来帮你，我家里还算富裕，也有一些渠道，我们两人一起合作，绝对比你现在这样单打独斗强上许多！”
　　花锦看着眼前的少女，眼里闪过一丝犹疑：
　　“ 你是官家的人，不是应该痛恨我们这些破坏规矩的人吗？”
　　“ 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花锦你做的是好事，而且你是我喜欢的人，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的！”
　　楼荏苒的笑容很温暖，与之前数次见到花锦时的笑容一模一样，眼里的光芒，因为花锦而更加灿烂。
　　花锦看着眼前的楼荏苒，一身朴素的长衫，头上没有任何珠钗，唯有一根发带将那褐色长发在脑后束起，和曾经那个衣着华丽的大小姐有了质的区别，花锦知道，这是楼荏苒为了救济穷苦人家而变卖了自己所有资产的结果。
　　花锦被楼荏苒的真诚打动了，默许了她的行为，也默许了她进入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