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发光》寒某衣

17、第 17 章

　　一系列慌乱之后，穆启辰还是坐了回去，穆家宇倒是怎么也不肯再停留，被吓之后离开一杯自己回家。易别显然没有这时候算账的意思，任他离开。
　　穆启辰依然有些不敢相信，抓着易别的手念叨着“你没死，你没死”。
　　易别对自己父亲多少有些心软，也就默不作声由着他抓。他自己只关心宁凡舟的反应，这时候觉得放松了许多，拉近旁边椅子两人坐在一起，伸手抱着宁凡舟。
　　他有很多话想对宁凡舟说，但现在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穆启辰的激动很真实，尽管在易别而言有点讽刺。
　　穆启辰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从念叨中回过神，拉着易别：“以书，你肯定误会家宇了，他胆子那么小怎么敢害人？再说他也没必要……”
　　易别笑了一声：“没破产的禾木家大业大，还是很有必要的。”
　　穆启辰依然不信他：“怎么可能，你们是兄弟啊。”
　　易别懒得跟他多说什么，原配的长子怎么和私生子比疼爱呢？
　　“没关系，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已经处理完了。”易别说。
　　“啊？”穆启辰愣了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被好心人救上来抢救醒了之后，通知了我妈。”易别说得平静，“因为伤得太重，我脱离危险后，她带我出国治疗和复健……由于有大量时间在床上无法下地，她出钱出人帮我开了公司，条件是帮她弄垮禾木。”
　　“你！”穆启辰又惊又怒，一拍桌子又要站起来，年纪大了脑子有点晕，又坐了回去。
　　“他不就是为了继承权嘛，我不要，都留给他。”易别转了转桌上的杯子，微微笑着说。
　　他母亲本就是很决绝的人，当年离婚没对穆启辰做什么，一方面是离婚之后就出了国，另一方面是因为儿子被判给了父亲。
　　结果居然发生这种儿子被小三私生子险些害死的事，新仇旧恨合一，当然就毫无负担下手了。只是禾木家大业大，她母亲事业主要都在国外，把执行操作的重任主要交给了易别自己。
　　当然这些细节易别就不打算说了，人老了都难免有点脑血栓高血压心脏病，他没打算把自己父亲气个好歹。
　　穆启辰还是气得不行，发了半天火。易别和宁凡舟两人并没把他的怒气当回事，两人眉来眼去还在他面前秀恩爱。
　　发怒完毕的穆启辰看他俩人你侬我侬的样子，心头火又起：“你们俩怎么在一起了？以书你还没被他骗够？”
　　易别看着他：“爸，你今天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让凡舟守着我不要跟别人谈恋爱吗？他现在是跟我谈，这不是很好吗？”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穆启辰试图让易别明白他对宁凡舟的定位：儿子死了宁凡舟必须为自己儿子守寡，但儿子既然活着，他又是万万看不上对方的。
　　易别很清楚他这种心态，但显然现在穆启辰并不能管得了他，而他作为儿子搞垮了自家父亲心血已经有些过分，哪怕宁凡舟有报仇的需求他也大概率两不相帮，就没有继续争辩，只是表达了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既然选择了小儿子那就当长子死掉吧这样的中心思想。
　　“当然，赡养的责任我会尽的。”易别很正经地补充。
　　穆启辰虽然嘴硬，心里对次子的人品还是心里有数的。易别这么一说他还真的很没底。
　　但他也不可能为了长子而让次子负责，毕竟长子也没死不是吗。
　　穆启辰试图劝易别回家，被果断拒绝。他现在也没什么家产可以拿出来诱惑威胁，前妻家大业大怎么看长子都没有回来的可能。他倒还想就同性恋的问题再说些什么做点阻碍，当事人之一宁凡舟约好的面试对象到了，两人直接进了厨房，都没给他一个眼神。
　　易别的心思显然跟着一起进了厨房，穆启辰觉得待下去也没什么用，又丢下几句解释和劝说，离开了咖啡店。
　　易别立刻钻去厨房，跟着宁凡舟一起面试对方。宁凡舟对这位挺满意，易别尝了几口也觉得很好，初步敲定。

　　面试者离开后，宁凡舟还跟易别说笑：“果然只有你会要求提供住宿，我当时竟然没发现。”
　　易别多少还是有些慌：“其实……我偷偷看你看了小半年。又偷偷调查了你一些事，我、我……”
　　他被救醒来之后最关心的依然是宁凡舟，他母亲很快给他带来宁凡舟没死的消息。她并没有迁怒宁凡舟，但显然也不可能对这位间接害了自己独子的人有什么好感。穆启辰为难宁家的事她多少知道，却没有放在心上。
　　而易别觉得自己都死过一回了，也许应该趁机放下心中爱恋执念——毕竟，宁凡舟是宁可考虑自杀也不想对他有任何回应的。
　　他非常努力地配合医生，努力复健。还好他的伤虽然很重，却没损害到身体根本，就连脸上的伤疤也不是不能去除，只是他当时有种“就当穆以书死了吧”的心态，不但没有去掉伤疤，还做了一些微整型，使长相有了些微妙变化。
　　易别母亲想让他在国外直接接受她的生意，他却想自己创业，他母亲也同意了。
　　等他伤好后，以打点国内生意为理由回国，回到这片他最熟悉的土地。
　　易别一开始真的以为自己能控制住，他以为他真的可以做到开始新的人生，可以不再关注宁凡舟。
　　他把自己存满宁凡舟照片的手机和笔记本丢掉了，他装作忘了云相册账号密码，他完全不和穆以书和宁凡舟的圈子打交道，他试图说服自己那种激烈无解的单恋只是荷尔蒙失控，注定只能带来悲剧的感情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像一个没有off键的机器，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复健，完全没有私人生活可言。
　　复健的跑步可以在室内也可以在户外，易别选择户外。他每天带着口罩绕着附近跑近一小时，直到有一天他意识到他的跑步路线，是他出事前宁凡舟最后住的地方。
　　宁凡舟为了躲他换过几份工作，也换过几次住处。
　　但是他都“死了”，宁凡舟还会换住处吗？
　　他只是想戴着口罩偷偷看他一眼而已。宁凡舟从来不正眼看他，易别相信就算自己不戴口罩站在他面前，他也大概率认不出自己。
　　可宁凡舟没有出现过，他潜意识里希望的“巧遇”“偷偷看一眼”，并没有碰巧地发生。
　　“我就偷偷看他一眼，偷偷地，远远地……他不会知道我的存在所以也不算打扰，我什么都不会做不会让他厌恶，哪怕他恋爱结婚生子我都不会出现在他面前阻碍他。”
　　“我只想看他一眼。”
　　易别这样对自己说，去查了宁凡舟的信息。
　　“查到我单身？”宁凡舟带些笑意的声音把易别从回忆中拽出来，他坐在沙发上，表情很轻松。
　　“查到我父亲对你做的那些事。”易别低下头，手紧握成拳，觉得有些没脸看宁凡舟，“我真的蠢，我追求你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他会对你家做那些事，我‘死后’他竟然还那样对你……”
　　“你真的蠢。”宁凡舟同意。
　　如果没有穆启辰那些手段，易别的追求虽然会令他陷入一些麻烦，也绝对不至于焦躁到差点跳崖的地步。
　　所以说追求人之前，搞定自己家人、自己仰慕者等麻烦，是基本要求。
　　“恩，我想我也做不了什么，就把禾木整倒好了。穆家宇害我的事我也拿不到证据，他这人黄赌毒都沾点，一旦没钱下场好不到哪里去。”易别想到这里又补充了句，“对了，我已经找人跟着他了，他吸毒又赌，外面欠了高利贷，你稍微小心点他。”
　　宁凡舟眨眨眼：“不是应该你保护我吗？”
　　易别心里一荡，甜得顿时笑开了花：“当然，我会保护你，不让你有任何危险受到任何伤害。”
　　宁凡舟愉快地靠在沙发背上，手无意识地拍着易别肩膀：“你的厨艺技能点是什么时候点的？一开始就有吗？”
　　“有一些，我家那情况，我从小到大本来就经常在校外自己住……我听说你这几年身边都没什么朋友，觉得应该是我害的，就想找机会到你身边帮你成家，特地又去学了一些烘焙。”易别说。
　　其实现在仔细想想，什么帮宁凡舟介绍对象，为他安排相亲……都是找出来的借口。他只是用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让自己出现到宁凡舟身边而已。
　　“你就从来没想过自己挽袖子上？”宁凡舟追问。
　　“……你讨厌我啊。”易别闭上眼，露出个苦笑，“凡舟，你知道我看到你那封‘遗书’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我想，我什么都不求，我不会再来打扰你，我只希望你活着。”
　　“我曾经认为我那么爱你，就一定会打动你……我也算是风云人物，那么多人喜欢我，你一定会动心。”
　　“可你就算死都不肯跟我在一起。”
　　“我又没死。”宁凡舟伸手在他脸上抹了把，擦去他的泪水，又低低叹了口气，“差一点死了的人，是你。”
　　“那是穆家宇做的，和你无关。”易别睁开眼，连忙给宁凡舟减负。
　　在易别心中，宁凡舟是一个非常有原则、内心非常坚持的人。他的“死”只会让宁凡舟松口气，不会给他增加什么心里负担。
　　“怎么可能跟我无关。”宁凡舟笑着摇摇头，“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我而死，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我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你，你的追求我认为是富家子弟的轻浮无聊猎奇，你的表白我没有相信过，你的花和礼物让我难堪——当然，你朋友的劝说令我烦恼，而你家人的阻碍甚至令我痛恨。”
　　“我一直认为你追我那两三年，只是因为我不好上钩，不给你富家大少面子。”
　　易别苦笑着低下头：“我的错，我不会表现。”
　　“我听说了你的死讯，然后上网看到了你给我微博小号发的私信。”宁凡舟想起了那些私信，那一条一条地恳求。措辞是破碎的，语气是慌乱的，没有半分高材生的文采。
　　“你追了我那么久，我在那一刻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一个人那么爱我，爱到肯为我而死。”
　　“我真的没自杀……”易别低声为自己澄清。
　　“我那时候又不知道。”宁凡舟瞪他一眼。
　　——而且如果我是真的死了，你真的会跳下来吧？
　　宁凡舟没问出这句话，转了个弯继续说：“我那时候想，要是你能活下来，我就好好去了解你，去相信你说的喜欢，试试看能不能跟你谈恋爱。”
　　易别一震，抬起头抓住宁凡舟的手：“那我……”
　　“恭喜你，你活了下来。”宁凡舟亲了他一口，对他笑道。
　　有些东西是无法隐藏的，例如爱情。
　　宁凡舟不再是那个分不清真情假意的学生，易别在一杯工作了几天后，他就感觉到对方偷偷摸摸的视线。
　　但宁凡舟并没有说。他欠穆以书一个机会，其他人只能排在穆以书后面。
　　而且宁凡舟感觉自己也不是什么万人迷，哪来那么多暗恋者？
　　他心里有点怀疑，只是他并不曾把穆以书放在眼里，怀疑也无法分辨出对方到底是不是。
　　但相处起来真的很愉快，除了试图拉他相亲这点很烦之外，易别没有任何不好。
　　宁凡舟想，如果易别真的是穆以书，那么这个机会他已经成功了。
　　“我愿意跟你谈恋爱，只要你不变心，我就不会离开。”宁凡舟非常认真地看着易别说，“当然，我这个人在感情上可能有点缺陷。我可能做不到你那么深，我可能会给自己留退路。如果你有一天不喜欢我了，我也不会死皮赖脸非要你爱。”
　　“不会的。”易别轻声说，“不会有我不爱你的那一天的。”
　　宁凡舟看着他，蓦然心生欢喜。
　　室内光线充足，易别整个人身影那样清晰，像是发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