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卿不悔》不归1

28、尘香暗远

　　送走林家少爷后，李代亦就没有进屋，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发起了呆。
　　青儿见自家小姐的眉头不知何时又凭添了几条沟壑。自打她回国，那幽深的睦子里永远都是些她看不明白的事。
　　青儿虽然迟钝，但也会私下里想着能为她分担一些个忧愁，她纠结的绞着衣摆，指头间染了淡淡的粉色。
　　李代亦不再是青儿记忆里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说话做事七拐八绕，里头尽是些她看不分明的算计。
　　李代亦拉回方才那一瞥。
　　连青儿都能瞧出自己的异样来，回来这么些个日头里……
　　“小姐，外面凉，进屋歇了吧”
　　青儿怯怯的开口，手里依旧攥着衣服。
　　“青儿，你知道我此时在想什么？”
　　“青儿愚钝，但青儿知道小姐不开心。”
　　李代亦张了张口却忘了要说什么，良久才大赦般开了口。
　　“进去吧。”
　　青儿松了手里的衣角，脆生生的唉了一声。
　　还真是个心思澄澈的丫头，上秒疾风骤雨，下一秒便可雨过天晴，和西进院那位主子的阴晴不定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好端端的也是奇怪……”
　　李代亦叹一声，微启了薄唇，银牙轻阖间无意识的碰了碰下唇。她抬了素手扶扶额角，因着一些事情一连数日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此时倒有些倦了。
　　青儿点了柱檀香刚要退下，门外多了个不速之客，她顿时拉下脸来。
　　“小姐要午睡了，您请回吧。”
　　柳惜文轻挑眉梢，瞧了眼紧闭的房门，她一字一顿开口，如同一颗颗饱满的玉珠子般滚落，一下下的敲击着青儿的耳蜗。
　　“哦？那我下午再过来罢。”
　　“青儿，请三太太进来吧。”
　　李代亦的声音从门缝悠悠的传出来，里头的情绪却是听不大分明。
　　青儿心不甘情不愿的推开一扇门。
　　“三太太请进！”
　　林夕儿好笑的瞧了眼耍脾气的人，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候在门外。
　　柳惜文在里屋没待多少时间便出来，带着夕儿离开。
　　青儿看眼离去的背影又回头向里屋忧心忡忡的张望，最后轻轻阖上了门。
　　李代亦方才那点子困倦因柳惜文的打搅悉数散尽，眼睫抖动的厉害，索性睁开了眼睛起身，靠在床头捂着胸口的玉坠兀自发了好一会子呆。
　　第二日一早，李代亦借故独自出门，去了南京英国领事馆约见了大学同学凯瑞。
　　“嗨，伊莎，好久不见。”
　　一个五官深邃，金发碧眼的男子迎过来，亲昵的拥住了代亦。
　　李代亦轻捶了下他的肩膀。
　　“多日不见，中文进步了不少。”
　　“论起来还真得谢谢你，你可是我的启蒙老师。”
　　她丝毫不谦逊的一笑，狡黠得眨了眨眼睛。
　　“那你准备如何谢我？”
　　“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你都可以和我提。”
　　李代亦一敛方才的揶揄。
　　“还真有事请你帮忙。”
　　“什么事？”
　　李代亦将手里的纸打开来递交到他手里，那是她数月前揭下的通缉令。
　　“你们领事馆手眼通天，帮我查查这个人。”
　　“苏为晟？”
　　李代亦一怔。
　　“你说谁？”
　　凯瑞以毋庸置疑的语气又一次开口。
　　“苏为晟啊。”
　　“你，你看清楚，你说的是这个人吗？”
　　“是他，我们见过几面，他是中统上校，伊莎你没事吧？”
　　李代亦定了定神，任凭心里头惊涛骇浪，波涛汹涌。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凯瑞不大放心的看了看她的神色。
　　“大约是四个多月前他被秘密送进大使馆养过一礼拜的伤，刚巧被我看见，还有就是一个月前在舞会上碰到过他和他的妻子。”
　　“妻子？是这个人吗？”
　　李代亦顾不得去安抚胸腔里的余颤，从衣兜里取了一张照片出来。
　　凯瑞低头看了眼稍加思索，紧接着摇摇头。
　　“不是她。”
　　“凯瑞，我希望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
　　“好。”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拜。”
　　“伊莎，你晚上有时间吗？”
　　她一顿，随即勾起嘴角。
　　“晚上见。”
　　凯瑞看看手里的通缉令，将它揉作一团，复而抬头望向那人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