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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细数了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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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代亦出了药铺没几步,便被胡同口的糖人张吸引了注意力,她瞧着那些个花花绿绿的各色人物、鸟兽兀自出了神。
不远处一声“冰糖葫芦。”的吆喝将她从往事里拉了回来。
三三两两结伴同行的孩提嘴上沾了山楂糖屑,竟生生将她那些个零零整整的过往扯了出来,而后悉数拼凑,成了记忆中的样子。
苏代旭十岁,苏卿八岁,她六岁。
哥哥尽捡大个的冰糖葫芦挑着给她。
李代亦从小牙口不好,又喜甜怕酸,便有人会把那最甜的一串给她,任由她自己被山楂酸出眼泪来。小代亦张嘴咬一口她塞进手里的糖葫芦,不忘抬眼去看那个被酸的眯起眉眼的人,似极了在笑。
记忆中的苏卿是不大爱笑的,因此她爱极了她的笑。
她的笑如同那裹了厚厚糖衣的山楂入口,沁入心底里头的甜蜜滋味是那般的刻骨铭心,如今想来却又令人这般的酸楚。
李代亦三两下摸了包里的零钱出来,递进那双布满沟壑褶皱的双手里,她的另一只手已经从草垛子上取了一串糖葫芦下来。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她信步街头,将冰糖葫芦放入口中轻轻一咬,糖衣连同山楂黏上了牙,又酸又疼,她嘶嘶的直抽了几口气,泪花在眼眶里悠悠的兜了几圈便滚落下来。
这糖葫芦着实酸人的紧。
她想起那个替她尝酸甜辨四味,明明冷着脸却还要向她妥协的人,还有那个趁她发呆,肆意揉乱她额前的碎发,踩着积雪背着她回家的人。
“我永远都不会骗卿卿。”
那时的她八岁,苏卿十岁。
她仰着亮晶晶的睦子,期待着她的回应。
苏卿早熟,这句话对她来说无疑是童言稚语,她纠结的眉毛眼睛都皱在了一起,可最后还是妥协了。
“我也是,永远不与你说谎。”
在那个不知道永远有多远的年岁里,小代亦开心的咧嘴甜甜的笑开,比讨到了糖人还欢喜。
少不更事,就连许下的诺言也那么的单薄可笑,更别提那些稀薄的没剩多少的回忆了。
明明曾是那么亲密的三个人,明明曾经互相了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三个人,明明她那么爱她敬他,可到头来,她和他早已不是给她买糖葫芦吃的人了,她也再不是记忆中的小代亦了。
耳边适时响起的那句“那得多谢苏伯伯的提携。”是他故意说给所有人听的。
苏代旭若无其事的提起了苏海昌,而后又顺带牵出苏卿。
父亲和他第一次的谈话给他提了醒,有意他早点成家,如此便有了第二次试探。
原来苏燮的脾性他早就摸得透透的了,所以提亲逼婚都变得顺理成章。
书房内的争吵声,苏代旭的委曲求全,深夜抛妻离家,一桩桩一件件皆不过是他们演了一出戏罢了。
他是在用实际行动向这个时代的缩影抗衡,他与她苦心安排一切的目的看似昭然若揭,实则暗藏玄机。可是苏卿留下来要监视的人又是谁,是她李代亦、柳惜文、苏燮还是整个苏家。
他们的婚姻以及她对苏代旭的念念不忘,对她的凛若霜雪,还有偶然间溢出眼底的温情脉脉皆是她迷惑人的手段。
李代亦在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步步盘算,步步为营,利用苏家小姐的身份用同样令人不齿的手段,去达到一些个不为人知的目的。
假亦真时真亦假,到底什么才是真,什么又是假。
过去的种种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说,无疑是那蘸足了盐水的鞭绳,一下接着一下的抽打在人的脊背上,疼痛也一下更重过一下。
更难为情的是,她竟来不及也没有立场去细细品尝那点子痛楚。
她记得柳惜文同她说过“身不由己”四个字。
但愿每个人不要因为身不由己而后悔,而那些个疼痛不会成为任何人的一厢情愿罢。
他是她敬之爱之的哥哥,她是她珍之重之的密友。
如此看来,她和她和他已然被搁置在了一个尴尬且微妙的境地里。
或许人都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你永远也想不到那光鲜亮丽的皮相下是怎样不堪的另一面。
李代亦是,苏代旭是,苏卿是,她柳惜文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