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卿不悔》不归1

12、变故

　　苏家少爷的婚事如期举行，苏井镇第一大家娶儿媳，场面自是顶红火的，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络绎不绝，纷纷登门吃喜酒，苏老爷满面红光，携了家眷在门口迎宾。
　　爆竹声声，响彻苏井镇的每一条街巷，久久回荡，镇上的老老少少争先恐后往大红喜轿的方向涌去，争相着想要一睹新娘的芳容。
　　硫磺味染了苏家上下每一寸古旧的陈设，重新漆了一遍的木门将干未干。
　　“恭喜呀，苏老爷。”
　　这一声道贺带了江北口音，尤为突显。
　　“呦，薛二爷，快请，快请进。”
　　只见那人果真拿了二爷的腔调出来，薛二爷端了步子走近了两步便停下，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的每一个人。
　　“这女娃儿是，小代亦？”
　　李代亦礼貌性的回以微笑，思索着有关来人的记忆。
　　“正是家女，亦儿，快叫薛伯伯。”
　　“薛伯伯好。”
　　“都长这么大了，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我抱过你？”
　　李代亦尴尴尬尬一笑，薛二爷懊恼的一拍脑门儿。
　　“瞧我真是老糊涂了，那会儿你还未断奶，怎么会记得这些。”
　　众人皆陪笑，李代亦面上微热，抿紧了唇瓣。
　　全程兴致缺缺的柳惜文此时倒是舍得掀起眼帘，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代亦别见怪，薛伯伯就是个北方大老粗，不会说话。”
　　她乖巧的摇摇头。
　　“代亦不敢。”
　　李代亦扫视在座中形形色色的人物，再瞧一眼春风得意的父亲，讳莫如深的轻扯唇角。
　　新人拜堂，上座大夫人嘴角弯成了个好看弧度，平常淡漠的睦子里有柔软的情绪在流淌，镇上人都说那是喝了新媳妇敬茶的缘故。
　　李代亦听到她们的言语嘴角轻提，眼波流转，视线在新娘子和母亲身上绕了一圈，复而又无意间落回着了大红喜服的人身上，只停留一瞬便移开，轻巧的如同羽毛般轻盈，握着血色玉坠的手指灵巧的缩进了袖口。
　　洞房花烛，婆子丫鬟推搡着紧靠了门板去听屋里头的动静。
　　李代亦靠在床头，偶尔低低咳嗽一两声，青儿端了药过来，见那本没了墨香的《红楼梦》还停留在她方才离开前看到的那页。
　　李代亦的视线落在书上，但思绪已不知去了何处。
　　第二日清晨，李代亦是被院里慌乱嘈杂声吵醒，青儿一打问才知是自家少爷新婚之夜丢下新娘子跑了，只给大太太留了一封信。
　　苏老爷气的摔了个顶好的茶壶，嘴里一遍遍喊着“逆子。”
　　向来镇静寡淡的苏家大夫人听到下人的报告，手里的茶杯抖了一抖，沾湿了大片衣袖，头一回在下人丫鬟面前失了仪态。
　　这一消息没几个时辰就传出了苏井镇。
　　“你早就知道你哥哥要走对不对？”
　　李代亦眼睫扇了扇，随即低垂了头颅。
　　“是。”
　　“你们兄妹俩个个都是好样的！”

　　二太太一边招呼下人请了大夫来给老爷瞧病，一边往贴身丫鬟手里塞了纸条。
　　柳惜文望向屋外，往日几乎不见灰尘的院落里散了几片叶子，才意识到秋天已经离得这般近了。
　　苏家恐怕是要乱了，主仆二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眼，林夕儿脸上有了不符合年纪有的沉重。

　　夜里，一阵马蹄声踏破了陷入死寂的苏井镇的天空，紧接着苏家大院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包围，院里被火把的光亮照的如同白昼。
　　苏井镇街坊邻居听到动静，有的人探出头瞧上一眼又像是躲避瘟神一样紧闭了门窗。
　　“老爷，他们称呼那带头的刘大帅。”
　　“知道了。”苏燮拖了病体出门。
　　“刘大帅大驾光临，苏某有失远迎。”
　　被人称作刘大帅的人轻哼一声跳下了马。
　　抱拳回礼，“深夜叨扰，还烦请苏老爷行个方便。”
　　苏燮的脸白了又白，如果留下这些豺狼，苏家上下家眷定会被那群畜牲生吞活剥了。
　　人群中苏卿微不可察的退了一步，堪堪隔开刘大帅的视线。

　　“怎么，苏老爷是有什么不便？那刘谋更要留下来为你苏家行个方便。”
　　只见那刘大帅从头到尾都带了笑，不过那脸上被牵动了的两坨横肉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煞是狰狞。
　　“或者换句话说，刘某人和弟兄们想在你这儿讨杯喜酒喝。”
　　士兵听到有喜酒喝便起哄。
　　“是啊，苏家家业这么大，不可能连杯酒都不舍得赏吧。”
　　柳惜文望向被李子怡按着肩头的李代亦，没能看清她的表情。
　　“酒是一定得喝。”
　　她向李代亦的方向眨了眨眼睛，也没管那人瞧见了没。
　　“小代亦，我不管做什么可都是为了你。”她在心里说，忽的得逞了般展了颜。
　　“兄弟们方才说笑了，再说，您刘大帅说的话自是圣旨，我们又怎敢怠慢，夕儿快去沏茶。”
　　林夕儿顿时慌了步子，众人被柳惜文此举震惊不少，皆瞠目结舌。
　　刘大帅被眼前妖艳如花的女子吸引，神情呆了又呆，随即抚掌笑开。
　　“苏老爷还真是艳福不浅，二十年前娶了个冰清玉洁的李家小姐，如今又有这么个风姿卓越的美人相伴。”
　　“冰清玉洁”四个字如同把匕首狠狠的捅进了苏燮的胸口，疼得他连呼吸都不得已减轻了许多。
　　柳惜文似是害羞，躲开了刘大帅的手，掩嘴轻轻一笑，自带三分媚意七分柔情。
　　李代亦捏紧衣袖，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形势，头一次乱了阵脚。
　　苏燮在方才那一击后，很快回神，他大声呵斥一声，带出了一串咳嗽。
　　“放肆，这里还由不得你一个妾做主。”
　　柳惜文轻轻笑开。
　　“刘大帅，看来您今晚说什么也不能走，不然妾定是要受苦了。”
　　“你！咳咳咳……”
　　苏燮被怒火烧红了眼，气急攻心咳了起来，脸被涨的通红。
　　刘大帅被她那一个“妾”字酥的双腿发软，胸腔里的血液早已沸腾，他一个出其不意便将美人扣去了怀里。
　　“如此良辰美景，夫人何不与我喝一杯。”
　　“唉，大帅莫急，您的手下可都在呢，我可不想被他们这些糙人扰了你我二人的兴致。”
　　刘大帅此时心热，大手一挥，军令如山。
　　“在大门外守着，没有本帅的允许不许闯进来。”
　　柳惜文柔柔的笑开，“大帅我们可说好，您日后要么留下来要么就带我离开，我可不想在这受气。”
　　“本帅都依你。”
　　刘大帅狠狠捏了把柳惜文的脸，生生将那白皙的脸捏出了诱人的桃色。
　　李代亦仅存了一点理智支撑，白玉的指尖嵌入了掌心。
　　苏卿神情复杂的望向已经紧闭了的房门，惊觉苏家果真如幽幽潭水般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