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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神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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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路第九号公馆,早早地亮着灯,上上下下都洋溢着欢快愉悦的气息。
傍晚刚刚受了惊吓的小季先生此时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捧一杯热茶,在木管家和善的目光的注视下,一口一口地喝着。
如果忽略这个没开空调的大房间,和日历上十月初的大字,季思洲背后汗湿了的衬衣的话,这一切还是很和谐的。
奈何木管家年纪大了,平日里对季思洲这个刚刚搬进来的小辈格外照顾,弄得季思洲有时候还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只是个借住的,又受了人家这么多恩惠和照顾,时间久了怎么着都有些愧疚。
然木管家自己似乎不这么觉得,里里外外仍替他打点妥当,见他今天受了惊吓,便立刻煮了安神茶,硬是要他快快喝下。
“凉了效果就不好了。”
路过的墨宣见状,还探出个脑袋故作认真地说道。
麻烦您说这句话的时候把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收一收,谢谢。
季思洲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但他依旧好好地,一点一点地喝完了。木管家煮的茶带着令人安心的香气,就像整座公馆给人的感觉一样,虽然他来了不久,但仍旧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里的一草一木对他的温柔和欢迎。
对一个从小丧失了太多温柔的人来说,这是一份来自上天的馈赠,让他甚至有时候不想贪恋,因为那样总显得太过贪心,等到他离开的那一天,就放不开手了。
“先生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一如往日般衣着得体的木管家正给坐在另一个单人沙发上的男人端上一杯茶,口里絮絮叨叨的,“这么突然,当真是一点音信也不给我们。”
那位时先生面前才摆的是一套上好的茶具,哪怕在这装修极为精致的房间里,也能让人一眼就看出它的价值。
像是专门为了这个男人准备的一样。
再联想到墨宣对人显而易见的尊敬和此时木管家的态度,男人的身份就很好猜了。
他十五□□就是那位公馆的主人。
“这些年如何?”
男人淡淡地捧着茶杯,喝茶的动作自然而优雅,像是演练了千百遍一般自如,丝毫不显一分的矫揉造作。
明明是简单的动作,好看的人做起来总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再配上他那一身暗红色的复古衣衫,就像是从上好的绘卷里走出的人物一般好看。
木管家手里捧着茶壶站在他身侧,道:“自先生二十年前走后,这片地区虽少了先生的威压震慑,但也鲜少有太多东西敢踏入,想来先生的神威仍在。”
男人闻言冷哼一声,放下茶杯,季思洲只感觉一瞬间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振。
“倘若那点什么破神威还在,”他抬起那双好看的凤目看了坐在一边的季思洲一眼,“那我今日遇到的又算什么。”
木管家闻言只得赔笑道:“冥府那头常年事情冗杂,您也是清楚的,冥君殿下偶尔照管不周也是有的。”
“苍胤这些年是越发懈怠了,连手底下的老家伙都管不住,他这个冥君当的也不怎么样。”
一边的木管家只能继续好声好气地说着好话,那位冥府的大人事情多是事实,但说到底,喜欢偷懒也是事实,但只是碍着冥府和人间界这些年大事不出,也算是相安无事,而这些妖魔鬼怪的小事情在上头人眼里只能是小打小闹,大多数人对这一切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管了。
但自家这位大人也是天底下最不好惹的主之一,也是面冷心热最护短的典型代表,最看不过在自己地盘上有任何人啊仙啊的被人欺负,也不知今天怎么就被他给撞上了。
这下可好了,事情若是处理不好,自家的神君大人,怕是又要找冥府那位打一架了。
殊不知他们这头纠结着,那头季思洲心里也震惊着。
冥府?
冥君?
那是个什么鬼玩意儿,这年头天师的本事都这么大了?
打自碰到这些妖魔鬼怪以来,季思洲本人对这些什么神啊鬼啊的东西早就抛弃了封建迷信的观念,对墨宣和木管家一流也是抱着“啊这可是救了我的天师大人”这样的心态,所以讲讲这些牛鬼蛇神他倒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没听说哪个天师能对冥君这样的大佬这么呼来喝去说三道四的啊喂?
他默默地朝着墨宣的方向移了两步,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然后悄声问道:“现在你们做天师的本事都这么大了啊?”
墨宣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位本事特别大的天师时先生就皱着眉说话了:“天师?”
随后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两三步走到季思洲面前,从上到下俯视着他,语气不温不凉地道:“你说本君是天师?”
带着冷意的气场不怒自威,季思洲不由被吓出了一声冷汗,沉默也不是,说话也不是。
墨宣现在恨不得一拳打死那个曾经没否认季思洲关于“天师”这个说法的自己,现在好了吧,瞧瞧,面前这位大佬连几百年都不用的“本君”这样的称呼都用上了。
当时是为了省去和季思洲解释的麻烦,也没想到这位脾气暴躁的神君会突然就从蓬莱那边回来,再加上他自己和天师一族没太多愁怨,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默认了季思洲对自己身份的猜测。
可是,他家神君大人,从千年之前开始,就和天师一众势不两立,结怨颇深,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了。
所以吧,季思洲这个小朋友能把他给认成天师,就是实实在在戳了他的雷点了。
“一群没什么本事的饭桶,只知道问借神力还干不出什么好事,有什么胆子和本君相提并论?”
正气在头上的神君大人由上到下地俯视着季思洲,原本一双狭长好看的眼眸里冷得快要把寒意实体化成冰渣子戳出来了,这个角度把他身高的优势完全展现了出来,逼迫得季思洲不得不向后双手撑着沙发抬头看着他。
公馆的老好人木管家,好歹是活了上千年的老人家,心知不是季思洲的错,便想上前解围。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季思洲突然福至心灵,脑子里电光火石一般地闪过他刚刚“本君的自称”,对待冥君轻蔑不屑的态度,和当时自己被救下时木管家的那句“供奉的是朱雀神君”,一下子便有了大胆的猜测。
他小心翼翼地对上眼前人的双眼,然后开口:“朱雀神君?”
见人眼里的坚冰有了融化的趋势,虽然眉头仍然紧锁,但周身的威压却被收了起来,他立刻补充一句:“请神君恕我眼拙,是我一叶障目了,今天还要多谢神君的救命之恩。”
准备开口很久的木管家也适时地劝道:“之前季先生被您的神威所救之时,是我与墨少爷没有解释清楚,并非季先生的错。”
站在季思洲眼前的神君大人垂眸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吐出一个名字:“时尧。”
说的就是他自己了。
季思洲微微一怔,这两个字带着莫名的熟悉感,像是一团明快温暖的火焰包裹着他的神经,好像已经存在很久了。
但很快,这种感觉又立刻消散了。
时尧抬脚就朝着餐厅的方向走去,淡淡地道:“吃饭了。”
墨宣和木管家立刻就跟了上去,前者还顺道拉了季思洲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