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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   在静谧的午夜时分,人们都在酣睡,时间像一条安静的河流在黑暗中流逝,在星辰之间流逝。那些打动人心的,抑或是平淡无奇的时刻,都随之消逝,通常只留下一些无形的痕迹—记忆。人很大程度上就是由记忆构成的,而记忆很大程度上又是由遗忘构成的,宝贵而易逝。

      于是人们发明了一个这世界上最美丽的,最让人迷恋的概念,叫做永恒,不仅包含了不知追溯到何时的过去,现在的一切,还是尚未出现不知通向何处的未来,那是各种时刻奇迹般的结合在一起的瞬间,那是稍纵即逝的当下、飘忽的记忆与对希望与忧虑的想象。

      而用最先进的技术把生命尽可能的延长,无疑是使人类更接近永恒的一种手段。有些人对永恒的执着是难以想象的,究其原因,大概是人生苦短,却又有太多难舍的爱欲。

      三十多年前,世界范围的新生儿减少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劳动力严重匮乏,人们正经历着一场全球范围的大萧条,而萧条之后,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迎来一场婴儿潮,自然灾害不断爆发,局部战争频起,争端不断酝酿,接着,是一场可怕疫病的降临。

      不同于埃博拉病毒和HIV病毒出现在偏僻的非洲,也并不需要通过□□才能传播,这种新型病毒来自于一个太平洋上的美丽小岛西巴尔,绵长的海岸线和高大的椰树、舒适的气候和像帕拉伊巴碧玺一般明亮的蓝色大海,让这里成为广受欢迎的度假圣地,病毒最初的来源和传播方式无法确定,据推测它寄宿于某种当地的动物体内,可以跨物种传播,一旦被感染,它可以通过空气,经由人类的呼吸系统快速传播,就像流感一样,但致死率却高达百分之九十,其杀伤力比起中世纪的黑死病有过之而无不及。病毒通过呼吸道进入人类体内,接着在两周到两个月内快速发生变异,使中枢神经系统退化性病变导致死亡。

      恐怖的是,由于常规的消毒方法无法杀灭这种病毒,而且感染后血清学无法检出,而在潜伏期时组织已具有传染性,所以这种病一旦通过大批游客通过国际航班带回世界各地,就变得极其难以控制。年轻的旅行者将病毒带回他们的家乡,在公共交通工具、写字楼、商场和酒吧以及一切人员密集的场所迅速传播开来,只要近距离的接触过感染者,就有可能被传染。

      与一般恶性病症不同,这种病毒传播速度很快,却不会在短时间内致死,起初症状类似于过敏,感染者会全身发痒难耐,接着产生类似于流感的症状,头痛、眼睛疼痛畏光,伴随着发热,这些症状都容易被忽视或者误诊。接着患者开始神经衰弱,视觉模糊,平衡障碍,在发病过程中,他们的记忆会逐渐被抹去,渐渐连他们熟悉的爱人和家人都会认不得,接着症状发展至四肢颤抖、全身疼痛、讲话含糊不清、不自觉发笑,随着时间的过去情况将会越来越严重,最后会导致肌肉再也无法协调、吞咽困难,完全失去身体的自主性,最终死亡。这些症状有些像是一种具有强烈传染性的,发作更猛烈的克雅氏病。

      病毒就像烈火点燃稻草一样迅速扩散蔓延,在陆地上肆虐数年后,怪病杀死了世界上一半的人口,疫病肆虐犹如一阵狂风带走了那些生命,无论男女老少。

      然而令人困惑的是,一部分感染者并不会在短时间内死亡,大部分人会在出现症状后的两天到两个月内迅速发病死亡,而小部分人可以撑上四到六个月,这一情况给人们带来了希望。起初人们以为这部分人或许自身具有抗体,甚至认为这种病有治愈的希望,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很快这仅有的一线希望像肥皂泡沫一般破灭了,这多出来的几个月生命只延长了病患和家属的痛苦,他们的□□虽然还活着,但灵魂早已死亡,他们的大脑像被高温烹煮过一样,癫痫时常发作,患者完全丧失作为人的意志。他们往往死状痛苦,双眼像从眼眶中迸裂一般,脑组织液顺着鼻孔流出。

      几乎每个人,每一个家庭都遭遇了这场疫病,几乎每一个幸存者都看到过家人与爱人丧失意识的样子,那些深爱着的人还活着,但却不再是他们熟悉的样子,失去了灵魂和记忆,只剩下躯壳,变成了行为奇怪的一个陌生人。

      然而就像黑死病冲击了封建体制和支配欧洲的罗马天主教的地位,改变了社会结构,迎来了文艺复兴,催生了人类的近现代文明,这场浩劫也给人类带来了巨大的变化。

      虽然仍有小部分患者活了下来,但西巴尔病毒对大脑的损伤是永久的,不可逆的,这些幸存的病人,基本在五年内由于各种各样的并发症去世了。

      但实际上,却有一个例外。

      有一位患者保留完整的记忆幸存了下来,准确来说,是他的记忆被存储了下来。

      这位患者在疫病爆发之前,成为了一个医学实验计划的志愿者,在被确诊之后马上被隔离进了实验计划所在的第十四研究所。

      “真的能见到爸爸吗?”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小姑娘歪着脖子抬起头,问她身边的女人。

      那女人面色苍白,神色忧虑,低头看了眼小女孩,没有回答。

      她们的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副驾驶的位置坐着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车窗半开着,他正在不知道和谁说着些什么,眼睛不时瞟向不远处的母女两人。

      她们面前的白色牌子上用楷体写着几个黑色大字:第十四研究所。

      大门前戒备森严,安置着带钉刺的防恐防撞路障机,四个荷枪实弹的警卫在门口站的笔直,一旁还有两个迷彩涂装的军用机器人加德,摄像头正朝着她们的方向,不时机械地移动着。

      小姑娘像是被那机器人的古怪造型吓着了,伸手想要去抓女人的手,却抓了个空,只得在空气中晃了两下,然后抓住了她的衣襟。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大门走去。

      在说明了身份和来意之后,警卫面无表情的点了头,接着加德的摄像头快速移动了几下,模拟眼部的绿色提示灯闪烁了两下,大门咔啦一声打开了。

      女人拉起在一旁发呆的小女孩,向门内走去。

      研究所接待大厅里,一男一女正坐在黑色皮质沙发上等待着她们。

      “金女士?”短发女子起身,走向神色忧虑无助的母女俩。

      女子显然看到了他们,停在原地点了点头。

      “我是联系过您的朱慕宁,初次见面。”说着,短发女子微笑着走上前去和她握手。

      “你好。这是我女儿沐沐。”

      小女孩乖巧的说:“阿姨好。”然后还欠身鞠了个躬,两条马尾辫从肩膀垂下去,又摆动了两下。

      朱慕宁看到小姑娘的样子会心一笑:“你好,沐沐。二位请坐吧。”

      两人刚坐下,服务机器人就转动着滑轮移动到旁边的茶几附近,伸出机械臂,在桌子上摆上了两杯水。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的实验项目负责人周亚平。”朱慕宁手指向身旁戴着银丝边眼镜,一身白色工作服的男人。

      周亚平伸出手:“幸会。”

      女人伸出苍白的手,轻轻和对方握了手。似乎被那只手的温热所影响,她抬头看了看男人的脸。

      他的面容非常英俊,轮廓深邃,线条刚毅,眼尾略有些皱纹了,却让他显得更富魅力,呈现灰色的头发中则掺杂着一些银丝,打理得十分整齐,判断不出此人确切的年纪。

      “参与这个实验,您先生应该有告知过您。您是知情的,是吗?”周亚平问道。

      女人面色有些悲戚,点了点头:“是的,他有和我商量过,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按照合同约定,我们长期监控着他的各项生命体征,这对拯救他的生命本应有所帮助。”周亚平顿了顿,接着说:“但现在的情况您知道,对我们也是巨大的挑战。”

      女人像丢了魂儿一样,机械的点了点头,仿佛患病的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本人。

      “从实验开始的一刻起,我们不断跟踪并存储了他全部的记忆数据,当然,实验开始之前的数据也可以被提取,只是根据他的大脑功能,会有一定程度的失真和遗漏。”

      “我知道。”

      “您现在想见见他吗?”周亚平问道。

      女人忧虑悲伤的面容上,突然满是出惊惧万分的神色,而且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是爸爸?可以见到爸爸吗?我想见他!妈妈,我要爸爸!”

      童音清脆响亮,充满渴求的意味,女人像是被沐沐哀求的声音吵得崩溃了,痛苦万分地回答女儿:“别再说了,你爸爸他已经…”

      周亚平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他已经在等你们了。”虽然突兀却很温柔,并不带冒犯之意。

      女人愣住了,不知在想些什么。沐沐高兴的手舞足蹈,迫不及待地拉起了女人的手。

      “跟我来吧”周亚平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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