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蝴蝶的礼物 ...
-
小害虫果然是只害虫。
在橘子叶上东啃一口西啃一口，叶片上星星点点各不相连，剩下的部分超过一半，像熊孩子吃饭，只挑最喜欢的，余下全部剩在碗里。
林晖一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阳台看害虫，却发现鸟屎一样的小东西已经搬家到了隔壁树枝，祸害了新的一片嫩叶。
昨天那片剩在原地，隔了好远，明显不打算回头再吃。
好马不吃回头草，你是害虫不吃回头叶吗？
林晖简单洗漱之后，叼着牙刷，蹲在橘子树旁看它吃饭。
但看不太久，早上时间紧，今天又是周一，早会之前还要准备打印几份资料。
程序化地换好衣服，出门之前，他又去阳台看了一眼。
阳台是开放式的，四面透风，不像北方那样装了两层玻璃保温，窗外树上，有叫不出名字的南方鸟在跳来跳去。
总觉得不太安全。
毕竟鸟是要吃虫的。
时间所剩不多，林晖把橘子树搬到屋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放好，看了看，又强迫症地摘了那片啃剩下的树叶，没扔，只随手把它夹在一本书里。
幼虫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枯燥。
啃叶子，发呆，长大，然后继续再啃叶子。
不过几天，小害虫就从小鸟屎长成了大鸟屎，身上绿色变多，棕色变少，逐渐长成了图鉴上的雏形，并成功在叶子上啃出了一组北斗七星。
“勺子”旁边最大最圆的那个窟窿，依然代表了北极星。
北极星，就是他常说的北方。
在那颗圆圆的小窟窿里，有它没见过的北方蝴蝶、北方毛虫，还有很多像他一样的北方人类。
林晖工作规律，强迫症也规律，每天摘掉小害虫吃剩下的叶子，随手夹在书里，不知不觉，已经把橘子树薅得秃了一半。
而这时，那些蝴蝶卵才刚刚孵出小虫。
之后的这段日子，为了养活一群吃货，林晖先后买了一棵橘子一棵柠檬，并在一周之后，把那只小害虫抓进盒子单独饲养。
因为只有它会浪费粮食，是一只名副其实的害虫。
其它幼虫很乖，可以不浪费地啃完整片树叶。
淘气的孩子总是更受关注。
林晖为了养活小害虫，需要每天清理盒子，换上新鲜树叶。
盒子放在床头柜上，小害虫看不到星星，开始发挥创意“画画”，每天都在叶子上啃出自己觉得好看的图案。
比如叶子，比如翅膀，比如这个人类。
一开始，它还只是一块大号鸟屎，食量不大，嘴巴也还很小，啃出来的线条细细长长，隐约可以看出“画”了什么，但很快，它的嘴巴越长越宽，啃出来的线条越来越粗，不管心里想的是叶子、翅膀，还是人类，啃出来的图案都会变成很抽象的一团。
但它毕竟只是一只毛虫，视角相当于人类趴在地上，看不到整体效果，只是凭感觉认为，自己啃出来的人类，和自己每天看到的人类，肯定长得一模一样。
随着这些蝴蝶幼虫逐渐长大，身上绿色更加明亮，花纹也更加清晰，林晖对照图鉴，发现它们似乎不是同个种类，只是长得很像。
虫卵孵化来的幼虫毫无疑问，属于柑橘凤蝶，最开始的那只小害虫却不太一样，更像玉带凤蝶。
这两种凤蝶在幼虫时期长得很像，网上可以查到很多对比资料。
除了体色和斑纹的细微差别之外，柑橘凤蝶嘴巴偏绿，臭角橘黄，而玉带凤蝶嘴巴棕黄，臭角红色。
林晖在对照几种标准之后，已经基本确定了小害虫的种类，但还是决定再看一看传说中臭角。
书上说，一些蝴蝶幼虫在受到惊吓时，会吐出臭角恐吓敌人。
戳戳碰碰一番之后，他如愿以偿地看到那窝柑橘凤蝶吐了臭角，橘黄色，和图鉴一样，像是在吐舌头，虚张声势，有点可爱。
不过他的小动作只在开始几次有用，稍微多试几次，幼虫就会脸皮变厚，懒得再吐臭角吓你。
住单间的小害虫疑似玉带凤蝶，林晖把它连着正在吃的叶子一起抓出来，像对柑橘凤蝶幼虫一样，先在背后碰碰，后在头上摸摸，看它没反应，逐渐升级成从头摸到尾，最后甚至把整条虫从叶子上薅下来，拿在手里轻轻揉搓。
但不管他怎么“欺负”，小害虫都是一副很淡定的样子，完全没有吐臭角的觉悟。
“脸皮整么厚吗……？”
第二天，林晖决定再试一次，把这只胖墩墩的小害虫托在左手掌心，右手食指轻轻在它身上抵着“挠痒”，看它来来回回滚了几圈，不但不怕，反而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从这天开始，林晖的日常生活除了喂食这一固定项目之外，又多了一项欺负虫子，每天回家换衣洗手之后，都要把这只挑食而且厚脸皮的小害虫抓出来，拿在手里欺负一遍。
就这样一直到它开始预蛹，林晖也没成功看到臭角。
小害虫在小盒子里长大长胖，也在小盒子里变成蝶蛹，它用一根细细的丝线把自己绑在盒壁上，并没用林晖提前给它准备好的树枝。
盒子空间太小，不够展开翅膀。
林晖把盒盖打开，外面又套了一个鱼缸，用纱网把出口盖好。
鱼缸和那些植物一样，也是离职同事留给他的。
羽化大概需要十天，期间林晖没少折腾，把鱼缸移到明亮但没有直射光的位置，在蝶蛹前后左右增加树枝供它羽化之后攀附，放入温度计和湿度计，甚至考虑加装宠物监控，以防它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羽化。
等待的这些天里，林晖每天按时回家，在家时，活动范围限定在鱼缸附近三米以内，把笔记本、平板、常用水杯全部挪到了同张桌上。
他逛着蝴蝶论坛，看着蝴蝶图册，不去打扰那只小害虫，着急且耐心地等它顺利羽化。
可能白天想得太多，某天夜里，他梦到了一只蝴蝶。
小尾巴，黑白花。
是他最熟悉的那种柑橘凤蝶。
这只黑白花的小害虫在他眼前绕了几圈，越飞越高，背景是澄澈的夜空，天幕上北极星十分明亮，北斗星排列成很清晰的勺形。
在他身后，宽阔的水面倒映着更加明亮的星空，层层叠叠的光影中，隐约可见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
早晨醒来时，林晖模糊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的后半段，有人在跟他说话，声音很轻很慢，说了很久很久。
但他却不记得内容。
起床后，他照例先去查看蝶蛹，隔着鱼缸顶部的纱网，看到了一只半透明的空壳。
已经羽化了。
缸里却没有蝴蝶。
空气闷热湿重，南方的夏天才刚刚开始。
从五月熬到十一月，才能正式入秋。
然后到了冬天，临近年关，街边又会摆开花市，售卖挂满果子的发财橘，等着林晖这个北方人把其中一盆买回家里。
春天时，橘子树会再次抽枝发芽。
而它也会回到橘子树上，再做一次害虫。
作者有话说第3章 蝴蝶的礼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