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奥尔良兔头

89、第089章

　　柳莺铿锵有力的话语，终于让郭顺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他细细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她被他打的脸颊高高肿起，头发也抓得凌乱不堪，但就是这样一个狼狈的女子，她依然能挺直了背脊，字字坚定地告诉他，她没有害人。

　　不知怎么地，郭顺心念一动，终究是选择了相信。

　　“若不是你做的，那还能是谁？”

　　郭顺沙哑的声音响起，不知是在问柳莺，还是在问他自己。

　　柳莺沉默半晌，终是冷冰冰地开口，“那你该问问自己，除了你以外，还有谁接触过这个香囊？你的夫人不会谋害自己的孩子，那她身边的丫头，府里的下人呢？难道你敢保证，偌大的府邸，没有一个人比我更值得怀疑？”

　　郭顺怔怔地望着柳莺，没一会儿就想到了什么，有些颓然地瘫在椅子上，眼泪从眼眶里滚了下来，“是她，竟是她……”

　　望着郭顺喃喃自语的样子，原本还满心愤怒，觉得自己被冤枉了的柳莺，心莫名地又软了下来。

　　她本来可以趁机离开包厢，再也不管郭顺的死活，但见郭顺这副痛苦的模样，她却舍不得走了。

　　她是喜欢郭顺的，在他想占她身子的那天，她就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不仅喜欢他，她还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只是为了不让他轻贱自己，她才忍住了那份冲动。

　　能在自己心爱之人面前保持冷静，可想而知，柳莺有多么在意郭顺对她的看法。

　　今日郭顺虽然冤枉了她，但也是因为丧子之痛才失了分寸，柳莺的心里竟然一点也不怪他。

　　柳莺站在包厢门口望了郭顺许久，最后才认命一般回到包厢，亲手给郭顺斟了碗酒，“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所以才如此悲愤？”

　　郭顺的情绪此时已经缓了下来，他抬起衣袖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痕，将柳莺递来的酒一饮而尽，“我一直都以为，那个丫头处心积虑地接近我，是因为她对我心存爱慕，却从来都没有想到，她竟存了这样恶毒的心思，是我自己识人不明，才害了我的孩子！”

　　看见郭顺悔恨的模样，柳莺的眸子沉了沉，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知道现在无证无据，自己的嫌疑未必被洗清了，与其说着说着又被人怀疑，倒不如静静地陪伴在郭顺身边，成为他的后盾。

　　郭顺几碗酒下肚，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子，“不行，我不能再坐在这儿了，我要回去杀了那个贱人，亲手为我的孩儿报仇！”

　　看见他激愤的模样，柳莺连忙拦在他面前，追问道：“公子手中可有那人下毒的证据？”

　　郭顺微微一怔，脚步停了下来，“没有。”

　　柳莺叹了口气，无奈道：“那公子打算像对柳莺这样，冲回去打人家一顿吗？”

　　郭顺沉默了起来，半晌才向柳莺道歉，“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没有问清楚就对你动手。”

　　柳莺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以为我是在向你问责吗？我只是怕你冲动之下做出傻事，白白给人落下话柄。”

　　郭顺握紧双拳，眼里迸出浓浓的恨意，“没关系，那贱人已经卖身到我们家了，就算我活活将她打死，也不会有人为她出头的。”

　　柳莺皱起了眉头，“那你觉得，你无证无据地打死一个丫头，府上其他人会怎么看你？下人的命的确贱如草芥，可你这般践踏，只会失了人心。如果公子一点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那你就尽管去打死她吧。”

　　说到这里，柳莺顿了顿，“但若你在乎的话，又何必用这种一损俱损的方式来报仇呢？”

　　柳莺的话让郭顺沉默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会儿，终是转身走回了包厢。

　　柳莺看着郭顺重新坐下，便将桌上的酒推到一边，给他倒了杯热茶，认真道：“现在是你清醒的时候了，在这里好好想想，你到底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报仇方式。”

　　说完，柳莺就捂着自己的伤口，转身离开了包厢。

　　柳莺这么一走，就走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茶楼开门迎客的时候，柳莺才换了身衣裳，重新回到包厢。

　　此时郭顺还没有离开包厢，他在茶楼坐了一个晚上，从原本的绝望颓废，又变回了之前的冷静沉稳。

　　柳莺看着他坐在包厢里安静的样子，一颗心仿佛被什么挠了一下，再次被他给吃得死死的。

　　昨天晚上挨打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她此刻却依然会为这个人心动。

　　柳莺觉得自己的确是挺贱的，贱到她有些不太好意思走进包厢。

　　郭顺察觉到有人来了，一抬眸看见柳莺站在门外，目光不由闪烁了几下，昨天晚上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他疯狂起来的样子，丝毫没有半点风度与修养，连他自己都几乎不认识自己了，那柳莺一定被他吓得不轻。

　　郭顺定定地望着柳莺，她的脸上还有被他打过的痕迹，他不敢再看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只得把眸子垂了下来，“对不起。”

　　听到这突然响起的道歉，柳莺怔了怔，还是鬼迷心窍地走进了包厢，“看来公子似乎想通了什么？”

　　郭顺没想到她还会进来，有些诧异地抬起了眸子，“昨天晚上我那样对你，你不恨我吗？”

　　柳莺苦笑了起来，脸上的伤口显得格外狰狞，“说不怨你是假的，但我的确没有恨的感觉。你昨夜那么对我，无非是因为丧子之痛，我亲眼看见了你有多么期待那个孩子，所以你会这样的反应，也是情有可原的。”

　　柳莺的话说得通透，但郭顺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宁愿柳莺骂他一顿或者打他几个耳光，他的心里还会舒服一点。

　　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情债，他自问没有柳莺想象的那么高尚，他不是什么会尊重乐户的翩翩公子，而是一个步步为营、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

　　柳莺望着郭顺的眸子，见他的眼里没有一点欣慰，便知道他对她没有半分情意。

　　她苦笑了一下，不再去看他的眼睛，而是上前收拾起了桌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想到办法对付那个你怀疑的人了吗？”

　　郭顺的眸子沉了沉，面无表情地开口，“我会让她生不如死。”

　　柳莺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劝道：“如果你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是他，最好还是不要冲动，免得像冤枉我一样，冤枉了别人。”

　　听到这个，郭顺抬眸望向柳莺，见她的眼里写满惶恐，便知道她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感到害怕。

　　郭顺望着她脸上的伤口，不自觉地伸手抚向她的脸颊，“对不起，昨天晚上我下手太重了，你还疼不疼？”

　　柳莺缩了一下，勉强向郭顺挤出一个笑容，“不疼。”

　　郭顺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尴尬地缩回了手，“时候不早了，我也是时候回去了。”

　　柳莺点了点头，再次叮嘱道：“公子一定要谨慎行事，莫再冤枉无辜的人了。”

　　郭顺微微点头，站起了身子，他摸了摸自己腰间，才想起银子昨天晚上都给了茶楼老板，眼里顿时写满了愧疚，“柳莺，对不起，现在我不仅来得少，就连赏钱也没办法给你了。”

　　柳莺摇了摇头，朝郭顺淡淡一笑，“没关系，反正我在茶楼有吃有住，也没什么需要银子的地方。”

　　郭顺却明白这只是柳莺的托词，茶楼这种地方，看重的就是客人的打赏，柳莺昨天晚上被他打伤了脸，怕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招呼客人了。

　　那茶楼老板不是个善茬儿，只怕不会给柳莺好日子过。

　　郭顺这样想着，便怎么也放心不下了，他拉着柳莺的手，主动开口道：“你带我去见你老板，让我跟他说几句话，免得我走了之后，他再来为难你。”

　　柳莺没想到郭顺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心里感动之余，却连忙摆了摆手，“不了，郭公子，我不想让你为难。”

　　郭顺摇了摇头，认真道：“你若真的在我走后出了什么事情，才是真的叫我为难。柳莺，我郭顺现在虽然一无所有，但我向你保证，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帮你赎身，带你离开这个地方。如果你愿意跟我走的话，就将未来都交托给我，不要再拒绝我的好意。”

　　听到这个，柳莺的神情微动，眼眶有些湿润，“郭公子当真会为我赎身？”

　　郭顺肯定地点了点头，“若你相信我有这个本事，我便一定会为你赎身。”

　　柳莺连忙开口，“相信，我比谁都相信郭公子的本事！”

　　饶是郭顺早有心理准备，此刻听到柳莺的话语，心里也有些动容，她比谁都相信他的能力，但她却偏偏只是一个茶楼的歌姬。

　　如果云想衣能有柳莺一半信任他就好了。

　　郭顺无比遗憾地想道。

　　在柳莺的带领下，郭顺找到茶楼老板，向他表明了自己以后会来给柳莺赎身，希望在这之前，他能帮忙善待柳莺一阵子。

　　因为郭顺之前连续几个月流连茶楼，都是指定柳莺接待，所以茶楼老板对此深信不疑，一口答应了郭顺的要求，“公子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柳莺，直到你筹够银子为她赎身为止。”

　　郭顺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有劳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