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奥尔良兔头

124、第124章

　　“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还等不等得到一个真相？”

　　云想衣语气平淡地质问，让郭顺有些无地自容。

　　这是他最对不起云想衣的一件事，也是他迄今为止都没办法对云想衣坦白的一件事。

　　他垂下眸子，声音有些颤抖，“对不起。”

　　“呵！”

　　云想衣冷笑一声，她知道郭顺不会再告诉她真相了。

　　她伸手指了指门口，语气格外地冷淡，“银子已经送到了，你可以出去了。”

　　郭顺苦笑起来，无奈地转身离开，明明是来送银子的，搞得他好像是来抢银子似的，看来云想衣对他的恨，这辈子是解不开了。

　　翌日清晨，刘桃枝陪杨氏用了早膳，便匆匆忙忙地进宫当差。

　　天子高演即位之后，选贤与能，励精图治，事母至孝，算得上是一位称职的皇帝。

　　刘桃枝跟在他的身边，背叛先帝的歉疚与日俱减，再加上太后的提携之恩，令他想不下定决心为高演做事都难。

　　今日高演召他入宫，说是有差事要交给他办，这将是他官复原职之后接到的第一件差事，他的心里不免有些忐忑，既怕自己完成不了太后的期盼，又怕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骤然失去。

　　高演望着刘桃枝忐忑的模样，嘴角噙起一丝冷峻的笑容，“过去的那些年里，朕不止一次地听说过刘卿家的威名，你十七岁帮文宣帝斩杀蓝田公高德政，行刺不成，只斩断了他三根脚趾。二十岁帮文宣帝除去永安王和上党王，而后一路扶摇直上，从一个马奴一跃成为如今的四品大员。当初母后向朕推荐你的时候，朕的心里多多少少都抱有一点怀疑，不确定你是不是像传闻中一样勇猛矫健。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朕对刘卿家越来越有信心，觉得你与传闻中并无差异，是一个值得朕信任的臣子。”

　　听到这个，刘桃枝连忙跪了下来，谦逊道：“承蒙陛下抬爱，微臣愧不敢当。”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身为臣子，为天子分忧乃是理所应当的，当初臣对文宣帝是如此，对陛下亦如是。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微臣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这话一出，高演笑了起来，眼里满是欣慰，“刘卿家果然是识趣之人，一眼就看穿了朕有事托付于你。”

　　刘桃枝垂着头，不敢直视高演的双目，“微臣惶恐，不敢揣摩圣心，但是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能。”

　　“好！”

　　高演赞许道：“好一句为朕分忧，是你的本能，最近的确有一件事，让朕夜不能寐。”

　　刘桃枝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静静地等待高演说出下文。

　　“济南王高殷虽然已为废帝，但只要他一日在世，朕这个帝位始终坐的名不正言不顺。”

　　高演的话音落下，刘桃枝的心里骤然一惊。

　　但他来不及过多思考，就迅速俯身向高演磕了个头，开口道：“微臣愿为陛下分忧，除去陛下心里的这根刺。”

　　高演满意地勾起唇角，上前拍了拍刘桃枝的肩膀，“但愿刘卿家说到做到，不会让朕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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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桃枝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走出皇宫的，他只知道，他下次回来的时候，身上又得多一条人命。

　　虽然他与济南王高殷并无交情，但对方是文宣帝的亲子，他若将他杀害，岂不是与杀了文宣帝无异？

　　刘桃枝的心里纠结极了，可他知道，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这是高演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如果他办不好，那他以后就别想再得到高演的重用了。

　　甚至于，高演以此为借口杀了他，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刘桃枝神情恍惚地在大街上游走，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赵夭夭的医馆，此时此刻一人堂里难得有几名病人，赵夭夭正在一一为他们看诊。

　　刘桃枝静静地站在远处凝望着赵夭夭忙碌的模样，心里所有的不确定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即便他有多不忍心做一个刽子手都好，为了郭家、为了赵夭夭，他也必须要下得去手。

　　在下定决心之后，刘桃枝整个人长舒了一口气，他深深地凝望了赵夭夭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向高殷的住处走去。

　　高殷自从被废之后，就一直被天子囚禁于别宫，刘桃枝上门的时候，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刘桃枝的来意，表情充满了抗拒，“刘桃枝，我父皇在生之时，对你有知遇之恩和提拔之德，你若是还有良知，今日就不该为虎作伥，来本王的行宫。”

　　刘桃枝苦笑起来，主动俯身下跪，向高殷行了个大礼。

　　“微臣自知愧对先帝，也无颜面对王爷，但王爷可曾想过，今日就算微臣不来，陛下也会派其他人过来，到时王爷所受到的痛苦，会比微臣所给予的多十倍百倍。即便如此，王爷也不愿意让微臣来做这个恶人吗？”

　　刘桃枝的反问，让高殷微微一怔，接着他哈哈大笑了起来，甚至忍不住笑出了眼泪。

　　“好你个刘桃枝，还真是巧舌如簧，将自己的忘恩负义、贪生怕死说的正义凛然。”

　　高殷讥讽道：“看来你今天是非要取本王的性命不可了。”

　　刘桃枝抬头，缓缓地站起身子，“天子为君，在下为臣，在下自认没办法抗旨不尊，还望王爷见谅。”

　　高殷望着刘桃枝坚定的双眸，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即便他很想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面对生死，可他身体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惶恐与绝望。

　　“你……你想怎么杀我？”

　　刘桃枝面无表情地望着高殷，他知道两年前，文宣帝逼高殷亲手斩杀一个死囚，当时高殷心生怜悯，迟迟没办法下得了手，文宣帝大怒，拿起马鞭狠狠地抽了高殷三下，从此高殷就落下了一紧张就口吃的毛病。

　　如今，高殷在他面前变得结巴起来，可想而知他的心情有多么紧张，此时此刻，他一定很惧怕死亡的到来。

　　虽是人之常情，可刘桃枝的心里还是对他充满了歉疚。

　　“王爷，你不要害怕，我会利索一点，不会让你感觉到痛苦的。”

　　刘桃枝生硬的安慰，并没有减轻高殷的恐惧，他一下子瘫在地上，眼眶也红了起来，“为……为什么，本王都……都已经把皇位让出来了，皇……皇叔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看见他绝望的模样，刘桃枝的表情也黯淡了许多，他知道高演这么做实在是太狠了，但设身处地，换成他在高演那个位置，恐怕也没办法给高殷活路。

　　成王败寇，不过如此。

　　高殷要怪，也只能怪他身在帝王之家，却没有能力守住他的皇位。

　　这样想着，刘桃枝的心里舒服了许多，他叹了口气，望向高殷的目光充满怜悯，“王爷，或许死亡只是你的解脱而已，你也别太伤心了。”

　　说着，他缓缓抽出自己的佩刀，目光格外地冷峻，“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卑职一定帮你转告给陛下。”

　　高殷望着刘桃枝手中的利刃，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刘……刘桃枝，你去帮本王向……向皇叔求情，就说本王不……不会威胁到他，让……让他给本王一条生路。”

　　刘桃枝一步步地向他逼近，宛如地狱内的修罗，只要轻轻一刀，就能将高殷的性命夺走。

　　许是因为太过害怕，在刘桃枝逼近他的那一刻，高殷眼前一黑，直接吓得晕了过去。

　　见此状况，刘桃枝微微一怔，缓缓将佩刀收了回去。

　　原本他拔出佩刀，是想让高殷死得痛快一点，但如今他既然已经晕了，那痛不痛快对他而言也没什么意义了，倒不如给他留个全尸，也算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这样想着，刘桃枝轻叹了口气，从高殷的床边扯下一条帷幔，上前勒住了高殷的脖子，咬牙道：“对不住了，王爷，下辈子你别再投胎进皇家了。”

　　一刻钟后，刘桃枝将高殷的尸体放在床上，缓缓给他盖上了被子。

　　他走出房间的时候，见屋外乌云密布，仿佛随时会下起大雨，他的眸子不禁微微下垂，眼里难掩黯淡。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报应的话，他这辈子恐怕难以善终吧？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再也不会退缩了，别说现在他还不确定自己未来的结局是什么，就算真的是不得好死，他也不会轻易向命运妥协。

　　为了赵夭夭，他无论如何都会努力一把，因为他不可以再辜负她了。

　　从赵夭夭放弃一切，离开郭家的那一刻，他就告诉自己，这个傻丫头他要定了！

　　哪怕辜负恩公的信任，愧对杨氏的栽培，他也绝对不会放弃赵夭夭了。

　　想到赵夭夭，刘桃枝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的负担也渐渐消失。

　　他这辈子，要对得起郭家，对得起赵夭夭，那就注定得对不起其他人。

　　那些惨死在他手中的亡魂，就算多么无辜也好，也是他不得已所杀的。

　　若他们想要报复，就尽管化成厉鬼来找他吧，为了能让自己这一世好好地活下去，他刘桃枝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