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二十六） 再逃 ...
-
晨曦微光，朝阳乍现，那轮红彤彤的圆晕儿从山后探出脑袋，俏皮地瞅着云梦山的一切。雀鸟啁啾，晨岚轻薄，叶儿滴露，昨夜的追逐激战已不复存在，有的只是飘散在清新空气中泥土的芬芳。
蓦地，山鹰一声长唳，惊空遏云，紧带出万鸟齐飞的壮观场面。万鸟争相掠过山林上空，飞越山脊小涧，在遥遥的云霄处盘旋了几回，便四散各处。一阵狂风刮来，吹散薄雾，卷走了枝叶上零散的晨露，树身摇摆婆娑，恍是又一场风雨欲来。只是……这万里无云的朗空，何来欲起的风雨呢？
云梦山从那一刻变的无声无息，听不到鸟哢，闻不到兽鸣，异样地平静反使空气中洋溢着的不安扩大，再扩大。
紫瑾一脸凝重立定紫阁前的古槐旁。他的手抵在树身，紧紧攥拳，眼神闪烁不定，有愤慨，有惆怅，有杀意，也有……无尽的悲凉。而在他身边，是垂手而立的阿蓝。她眼睑下垂，一言不发静静陪立。
几道白影闪现，六个白绫幽女前赴后继单膝跪于紫瑾面前。
“还没有找到？”
紫瑾没有看她们。他始终凝望着紫阁的大门，现在就连他的嗓音也是极度复杂。
“回主人，前山没有。”白一拱手道。跟在她后面报禀的消息也同样让人失望。
紫瑾眉头紧蹙，侧身厉目向众女扫去，同时一拳砸在树身。
树没有动，纹丝不动，连叶子也没有掉落一片。
“紫云梦有多大？你们那么多人都找不到他一个？”
伴随着紫瑾的怒气骤然爆发的，是轰然一声巨响，那棵苍天古树像是自爆一般，由里向外，裂溅出无数断木碎屑。
紫瑾的声音比之极地寒冰还要彻骨：“既如此，我还留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阿蓝，给我处理了她们！”
“主人……。”阿蓝略作沉吟，便接触到白一似是而非的镇定。深沉的眼眸注视着她，让她浑身一颤，莫名感到一股唇亡齿寒的迫切。于是她亦跪了下来，恭恭敬敬道：“请主人息怒。阿蓝明白主人此刻焦躁的心情。然错并不在白绫幽女身上，她们已经恪尽职守。若真要追究的话，阿蓝不敢推卸责任，要不是阿蓝一时疏忽，也不会让人有机可趁，救走展昭。”
“你……确定是有人救走他，而不是他自己逃跑的？”紫瑾脸上仍是疑云密布。
“应该不会错。阿蓝听从主人吩咐为他治好伤，便让他吃了掺有助眠药物的饭菜，他很快就睡下了。即使药效消失，他本身身上有伤，应该不至于有力气再逃。所以我猜测是有人救走了他。”
见紫瑾仍紧紧逼视自己，她低垂螓首，眼珠一转，又道：“阿蓝的猜测也并非毫无根据。白一先前曾私下告知，说发现似有外人私闯紫云梦的迹象，所以要阿蓝警惕主人安全。主人若是不信，大可询问白一。”
白一听到阿蓝居然扯谎又将话题转移到她身上，心中恼恨至极。本已将两只眼睛恶狠狠瞪去，转眼见紫瑾望向自己，慌忙垂首，不待主人发话，她径自回道：“如阿蓝所言，奴婢是见过一个人影。”
“那你为何不报？”
“那身影极快，只在奴婢眼前一晃而过，根本什么都没看清。当时奴婢担心可能只是自己一时眼花，而且也无法确定会不会是自己人，想着若只为了此点小事惊动主人着实不妥。所以奴婢只与阿蓝一人谈及，要她注意主人的安危，全然没想到可能会是来救展昭的人。”
紫瑾盯着她许久，须臾，眸中紫意浮动，白一瞟见暗吃一惊，急忙将头压得更低。紫瑾冷哼了声，转头去看阿蓝，脸色愈发阴晴不定。
“你们应该知道欺瞒我的后果。”
“主人……。”
“如果没有欺瞒，你俩何以心虚？什么有外人闯入，什么身影在眼前一晃？你们真当我是傻瓜不成？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何以说出这么荒谬的说词？”紫瑾广袖一甩，怒道：“一个个推卸责任，说什么有人救走展昭，分明是在找借口掩饰自己的失职。”
阿蓝本紧吊着的心弦在听到紫瑾的话后不禁松弛下来。紫瑾素来目中无人惯了，自信的同时也有几分自大的毛病，轻信自己异能并自以为是地做出某些认定，这就是他由优点转化而生的缺陷。
阿蓝一脸坚毅地迎上紫瑾视线道：“阿蓝并非是要掩饰什么，如果主人不信，大可处罚我失职便是，阿蓝绝不会有半句怨言。不过阿蓝仍希望主人能将我与白一的说法放在心上，因为若是真有此事，而连累主人有所损伤的话，我们就真的万死莫辞了。”
见阿蓝如此凛然，对他如此着紧的模样，紫瑾又开始迷惑起来。难道是自己的异能出了问题？深锁的眉头愈揪愈紧。动摇，不确定，加之展昭的事萦绕于心，最后他只能化作一声长叹，背身道：“罢了，我信你们便是。”
转向白一，他又道：“除了你们六个，还有多少人没有回来？”
白一回禀：“老七、老八还有阿十都有伤在身，所以奴婢让她们看守紫云梦三处要道。奴婢想，若真有人擅闯，也能及早有所防备。而且……”她顿下，偷瞄了阿蓝一眼。“也不能确定展昭是否真被人救走。若是他自己逃脱的，以他现在的伤势，很可能仍躲在紫云梦的某处调理内息也不一定。”
“有这个可能？”紫瑾的目光不仅亮堂起来。
“有。”白一坚定颔首。
阿蓝心知白一存心想坏她的事，忙故布疑阵道：“但是也有另一种可能不是吗？白九不是还没有回来？可能她现在已经掌握了展昭的行踪，正尾随而上。所以，我以为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必须赶快去追才是，以白九冲动的个性只怕等不及就会与展昭动手。单凭白九一人之力恐怕拦不住他。”
紫瑾闻言，急躁起来，摆手命令道：“都再给我去找，就算是把整个云梦山的每一寸土地翻过来也一定要给我找到他。”他顿了顿，神色复杂，殷殷叮嘱。“他有伤在身，所以没有必要就尽可能少与他动手。总之，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只要将他完完整整活着带回来就成——这一点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吧？！”不等属众回应，他复又顿下，忧思更深。“如果真有什么武功高强的人和他一起，切记不能与其莽撞相拼，你们只需放出追踪粉，等我赶来再说。”
大手一挥，高喝一声“去吧”，众白绫幽女已身影如箭急速窜向六个不同的方向。
眼见众幽女消失在视线内，阿蓝这才问道：“主人对阿蓝可有何吩咐？”
紫瑾默默注视了阿蓝许久，道：“你也去找吧。白一说展昭可能仍藏在紫云梦的某处，我想也有这个可能，所以你去将所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再找一遍。”
“是。”阿蓝抱拳回应。她站起身，眼中迸射出止不住的深情，放柔了声音对紫瑾说道：“那主人你……准备如何？”
“我有些累了，想先回紫阁歇一歇。”
“如此也好……。”
“记住，只要一有消息，立刻来通知我。”
“阿蓝明白了。不过，如果找到了展昭，主人打算如何处置他？”
紫瑾不悦地瞥她一眼，冷声道：“你以为我会如何处置他？你今天的话太多了阿蓝。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你明白吗？”
身子颤了颤，阿蓝微微欠身：“明白。阿蓝这就去办事。”
紫瑾凝望着阿蓝离去的背影，一阵风卷沙而来，将他的眼瞬间迷住了。眼眯一线，模糊的视线仅仅捕捉到那团蓝影消逝的一刻。就那一刻，他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很想上前一把拥住那团蓝，拥住那连人带心都只属于他的倩影。他莫名怀疑起自己对展昭的执著是不是一时迷恋，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累了，好想就这样抓住一个爱他的人享受一下被爱的滋味。然下一刻，他便清醒过来。
被爱或许是快乐的，不过这种快乐是爱他的人所赋予的，是一种单纯接受的快乐，并非发自他的内心，所以他知道这并不是一种真正的快乐。
可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呢？
走进紫阁，紫瑾环视四周，眼神迷惘眷念。
倾身倒入床中，他的脸埋入松软的被褥，手指紧紧抓着被单将之揪结拧绞。炽热的呼吸反喷到他自己脸上，床上残留血与汗的气味强烈灌入他的口鼻，于是他的心颤动了。
爱与被爱……
如果真要在其中选择一种残缺的快乐的话。
他选择——去爱……
展昭，我不许你离开。我无所谓你今生会不会爱我，我只要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就够了。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二十六） 再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