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丢了的两魄》天司沧霖

135、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一下白默辰几乎用了自己的全部的力量，可就算是在他的力量几乎已经散净的时候，他这用尽全力的一下也仍是能打得冥王毫无还手之力。
　　剩下的最后一点力量，他在陆世唏背后画了一个符，很像是他的镇命符，却又不同。陆世唏不知道那是什么，甚至还没来得及仔细想，就被白默辰一掌拍在背上，和冥王一切被打出去了。
　　扶桑枝的光碰到四方圣器的粉末，像是被骤然点起的篝火，四点融成一线，顷刻间就成了一片足以吞噬一切的火海。熊熊的烈火以那根石柱为中心向四周蔓延过去，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烈火燃烧之景。
　　白默辰站在火中，长发已经被烈火点燃，不停地燃烧着。他看着陆世唏安然的落在了烈火之外，慢慢的笑了。
　　那笑不同于陆世唏从前所见过的任何一种，那是一种释然的笑，仿佛压在心头重担终于落下了，可却让陆世唏看得心惊胆战。他站起来拼命地跑过来，可却无论如何也走不进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的拦着。冥王看见，陆世唏背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那是白默辰给他的最后一层结界，只有白默辰死了才能解开。
　　白默辰看着拼命想要冲进来的陆世唏，竟觉得有些遗憾，不该让他看到这个场面的。可他真的已经没有力量了，没法将他送得更远，可惜这一幕终究还是让他看到了。
　　“对不起。”他全身都已经被卷进了大火中：“我还是想让你活下去。”话音伴随着大火将他彻底覆盖，火在瞬间就吞噬了一切。甚至让人觉得，那火已经烧到了天上，吞噬了这世间的一切。
　　这火无声的燃烧着，将世间的一切燃烧殆尽，让四周一切都归于了寂静。
　　陆世唏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火海，目之所及之处只有漫天的火光。不知燃烧了多久，在一切归于一片黑暗之前，他看到火光中有两团白色的光点向他飘来。在他身旁盘旋几圈，忽而撞进了他的胸口。
　　“缔则，我给自己选了个名字，你看这个字如何？”恍惚中他看见他的小鬼握着缔则给他做的棍子，在雪地上写了个字。
　　一见那字缔则就明白了小鬼心中的想法，故意反应淡淡的，也不去看他满是期冀的笑脸，转身便走，只对他道：“若有一日你的本事能够得上这个字的时候再用吧。”
　　小鬼低头看着那个字，不太开心。
　　待走到小鬼看不到的地方，缔则却去了溪边。在溪水里的白玉中一块一块的看着，仔细的挑着，却好像怎么也挑不出满意的那块。他选了很久，大约天天都流连在溪边，一连许多日，最终是选了一块通体透白，洁净无暇的美玉。
　　他在玉上刻了字，反复雕琢着想刻出最好的样子。他刻了许久，在狂山之巅，映着月色一点一点的调整着玉上那一丝一毫的不妥。可终于大功告成之时，从来不曾犹豫的缔则望着那块玉却迟疑了，不知该如何送给他。正在此时小鬼向他跑来，他手指一动，那块玉就被藏进了袖子。这一藏就藏了很久，直到他带着小鬼游遍了天下的名山大川，直到大战结束，直到那日四方神死，他在化身原轮镇压恶魔的前一刻。望着他小鬼，终于拿出了那块玉，附上自己的一颗心一同给了他。
　　玉上刻的字是小鬼的名字，也是缔则刻在心上的名字。
　　那渐渐熄灭的火光中有一些细微的粉末浮现，浮在空中慢慢聚合起来，终是凝成了一块通体透白的玉。白玉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那块玉落在了陆世唏面前，那块玉上刻的一个好看的“霄”字，清清楚楚的出现在他眼前。
　　“霄……”陆世唏念了一声，顷刻间无数的记忆像是奔涌而来的巨浪一般向他打来。那是这几千年来，他每一世的记忆。
　　在无数个不同的时代里，每一世的他都是孤身一人，无亲无友无牵无挂，没有人可以留在他身边。根本就是一个天煞孤星的命，可他的小鬼却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明知永远也不会从他这里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回应，可仍是陪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面对每一世悲苦的命运。
　　一瞬间，那些根本没有刻在他魂魄里的记忆，那些他这几千年来不曾感觉到的情感同时向他涌来。他从来不曾感受过的喜怒悲苦如同千百只手拼命的拉扯着他的魂魄，几乎要将他生生撕成碎片。
　　痛，全身都在痛。
　　陆世唏在记忆全部冲进他脑中的那一刻仓惶跪倒在地，难以抑制的捂住了头。
　　“你活下来，替我守着原轮好不好，千万年后等它长成，等轮回法则落成时，我们还会再见的。”马上就要魂飞魄散的缔则这样骗着他的小鬼。
　　可一心想要他活着的小鬼为了救他，不顾他的反对，去了昆仑。
　　那时他与小鬼说的是：“你若是去昆仑，我将会……永远忘记你。”
　　威胁的一语，终究成了真。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骗他？为什么他要生生世世都忘记他？这是给小鬼的惩罚，却也是给他的惩罚！
　　一声由心底发出的带着彻骨的痛的喊声响彻了冥界，好像要将灵魂挖出来一般。
　　鬼君残缺不全的魂魄化成了两魄神魂，补全了缔则不全的魂魄。
　　缔则上神归位。
　　冥王起身立于他身后，惊诧与缔则一头随风四散飞舞的如墨长发尽染霜华。雪白的发丝落下，好似终年落雪的山上沉积的冰川霜雪般冰冷。
　　冥王喃喃的念了一声：“上神。”就看见缔则的手按在自己的半张脸上，缓缓站起身来。
　　那滔天的烈火霎时熄灭，那根直通云霄的的石柱被烈火烧过，竟变成了晶莹的透明。大约两人高的柱子悬浮而起，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此时才匆匆赶来的十殿阎罗见了如此一幕，当即吓得抖若筛糠，连站也站不稳，纷纷扑倒在地。得见缔则真身，当即跪倒了一大片，连连磕头，山呼了一声“上神”就把头贴在地上，不敢抬起来。
　　缔则微侧过头看向他们，明明什么都没看到，却仿佛一道冰锥直接刺进了他们的胸口，顿时让他们惊恐的身体不住的颤抖。
　　“十殿阎罗。”声音清冷而平静，听不出喜怒，却让人从心底泛起了寒意：“回去吧。”他伸手抚上了那根柱子：“冥界由冥王统治已经足够了。”
　　明明缔则也没有说什么，却让十殿仿佛听到了什么最恐怖的事，一时身体剧烈的颤抖，连跪也跪不住，仿佛下一刻就要魂飞魄散了。
　　他们不敢抬头，只顾垂着头结结巴巴的求饶，一边求饶一边拼命的磕头。
　　可缔则仍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看着他们头破血流，血肉模糊。仍是不发一言，忽然拂袖一挥，那些还在苦苦哀求的阎罗们，顿时消失不见了。
　　冥王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从前面对陆世唏并不觉得什么，可如今的缔则却让他不敢造次。他心头有许多问题，可口却只问道：“为什么？”
　　“冥界一切的法则终于落成，从此之后冥界的一切都将井然有序，再也不用四方圣器镇着了，只有原轮仍旧立在这里便可。冥界有一个王就够了，不再需要其他了，何况是那些不知道谁是冥界之主的人。”
　　缔则的声音冷得吓人，冥王细细琢磨了一下他话中的意思，便更觉得莫名骇人。
　　“我定然会守好冥界，不负上神所托。”冥王垂头应了一句，抬头看见缔则正出神的望着那根柱子，便问道：“那上神要去哪里？”
　　缔则的手按在柱子上，轻轻抚过。他在冥王看不到的地方微微的笑了一下，轻声道：“我得去找他了。”
　　一束光刺透冥界千年的尘封的黑暗，初生的太阳升起来，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