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丢了的两魄》天司沧霖

120、第一百二十章

　　天柱崩塌，天上破了一个大洞，滔天的洪水几乎是瞬间就淹没了人间。原本只是缓慢裂开的大地顷刻间就变得支离破碎，鬼族涌进了人间。西王母封闭了昆仑山阴通向地下的入口，从此不再掌管地下。
　　“盘古开天辟地之后，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世间最为污秽的一切也随着大地的落成被压制在了大地之下。鬼族就是在那些污秽之中形成的，那时神高高在上，他们只能看到天地之间，无人关注地下，所以根本没有谁能说清鬼族是怎么产生的。后来女娲造人，又安排人类繁衍生息。人类生生不息，死后离体的三尸之气便在人间游荡，人间一片混乱。神意识到地下或许存在着什么，便从昆仑山阴开辟一入口，令人类死后的三尸之气从那里进入地下，由西王母掌管，暂时保证了人间的秩序。”白默辰的声音也低沉下来：“那时候还没有冥界，也没有形成轮回，三尸之气进入地下只会被鬼族吞噬。”
　　“可这样下去，人类的世世代代无穷尽的繁衍其实并不稳定，只要遇到一些灾难就面临灭顶之灾。”陆世唏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想到了这一层，人类生命短暂，也很弱小，女娲辛苦造人，这样下去并不是件好事。
　　“你是第一个注意到鬼族的神，可那时天地初定，看起来一副海清河宴之景，并没有谁愿意去管这件事。神不喜欢人类的争斗，也不喜欢管人间的事，早已经将人界与天联系切断。你认为地下是一个未曾开拓过的世界，设想或许可以在那里建立一种规则。但以你一人之力并非易事，所以你才会留在狂山，看守那条缝隙。”
　　说话间，眼前已经成了一片炼狱之景，与他之前在沉羽尺中看到的无不相同。
　　“你说我斩四方神是假的，那么四方神究竟为何而死？”
　　“其实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四方神了。天柱崩塌之后，女娲看到她造出的人类面临灭顶之灾，于心不忍，便想要补天。她早已料到补天会耗费她所有的神力，若补天完成，她很有可能会力竭而死。所以她找到了蓐收，请蓐收在她死后代替她守护人类。女娲补天之后果然力竭，在她死前，蓐收耗费了他所有的力量为女娲续了命。鬼族大军不是蓐收一人能够抵挡的，非女娲那等神力不可。女娲不忍看到她的子民被鬼族吞噬，俯身于地，化为后土，将鬼族重新封入地下。而之前共工与颛顼的一战，并非颛顼亲自应战，与之对战的是祝融。共工撞断不周山所产生的毁天灭地的力量，足以将神的周身震碎。共工身死，而祝融自知闯下大祸，想要弥补，却也无济于事，亦死在了同一时刻。”
　　“所以所谓的四方神，其实只剩下两个了？”
　　“四方神反颛顼确有其事，不过那只是禺疆一人所为。他踏着北海的戾气而来，取了蓐收的沉羽尺，又去昆仑抢了光明鼎，最后去往极东之地骗说句芒与他一同反颛顼。正好那时我们就在东方，句芒认为这件事并非大义，心有疑虑，便想告知于你。禺疆自然不允，我正好听到，就被他们抓住，我拼了命的在被他们囚禁之前将这个消息传给了你。”
　　陆世唏见禺疆以四方圣器将团子困于其中，让他动弹不得，暗暗握紧了拳头。
　　“寻常鬼族是承受不了圣器的力量的，他们本想用圣器让我魂飞魄散，但我并非寻常鬼族，他们一时竟无法将我除掉。所以他们便将我困于圣器中，想以圣器之力将我炼化，或许能将我炼成什么特别的法器。”
　　缔则收到团子的消息，便去阻拦禺疆，但禺疆丝毫没有悔改之意，就像陆世唏在沉羽尺中看到的一样，禺疆对他出言不逊。与此同时，人间因为遭此大灾，哀怨集聚，终是借助鬼族的力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怪物，立于天地之间，与鬼族一起不断地吞噬着人类的灵魂，而且越长越大，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向昆仑而来。
　　四方圣器不在四方之位，无法镇压大地。禺疆依旧要去昆仑，句芒初时被他蒙骗，此时也反应过来，要去拿回圣器。禺疆此时仍是不允，眼见天地就要毁灭，缔则无奈之下只得下了杀招，他挥袖一扇，禺疆周身便结成了冰，随即碎了一地。
　　待缔则收回了四方圣器之时，便庆幸困于其中的团子被圣器之力锤炼这么久，竟仍是完好无损，反而是圣器的力量被他吸收了三分之一。
　　天地间的怪物越发膨大了。
　　“这样大的力量就算是四方圣器也再镇不住了，何况现在四方圣器的力量已经不如从前。”句芒看着自己手中的梧桐规，对缔则道：“我的力量有限，尽我所能，也不过只能做到这些。”他说着，伸手将一枝扶桑枝放进了缔则手中。
　　句芒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梧桐规微微亮了亮，随即落在了地上。句芒消失了，他对缔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四方圣器飘向了空中，去了四方他们该在的地方，慢慢沉入了地下。鬼族的行动随即受到了限制，而那几乎已经快要和天地一般高的怪物却仍是在慢慢走来，地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人类了。一滴泪自缔则眼中滴落下来，落在那枝扶桑上，已经稍显枯萎的扶桑枝竟随之唤起了活力。
　　团子从地上爬起来，身体在微微的发着光，他看着那怪物。怪物从地上的鬼族身上吸取着力量，那无数的线条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仰起头看到了缔则的哀戚，然后就看到了自己身上也有那种线条，他也在给怪物提供着力量！
　　“小鬼，你也是鬼族啊。”缔则想伸手抚一抚他的头发，可手停在他头顶上方，在碰到他的前一刻猛地向下一移，一掌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胸口，这一下就把他打了出去。
　　团子从地上爬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脸皱着几乎就要哭出来。
　　缔则看着他，眼中无尽的哀切仿佛就要涌出来：“可你终究是不同的。”他说：“你要活下去。”说着，手中一块白色玉便向团子而去，这一下力道极大，玉在打到他的那一刻就碎成了粉末，没进了团子的身体。他被这一下打飞出去，从山巅之上跌落下去，向那无尽的深渊坠去。
　　“那是？”陆世唏惊诧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甚至直接伸出了手去。他看到缔则看着团子落下去的方向，直到看不到了，才慢慢收回目光。
　　“我吸取了圣器三分之一的力量，虽然暂时还活着，但我毕竟是鬼族之身，与圣器的力量不能相融，我迟早会死。所以你把你的……你的心脉给了我，用自己的力量帮我把身体里的神力与我融为一体。”
　　缔则慢慢走向了那个怪物，他的身体在微微的散发着光芒，如苍天一般的颜色，越来越明亮，就像是用上了他所有的力量去散发着这片光芒。
　　天地闪过一道极亮的光，那巨大的怪物转眼间就被封印进了一根石柱中。石柱带着所有的鬼族一起，向下直直穿过后土，立在冥界的深处，稳稳地支撑住了后土，冥界就此建成。
　　在鬼族消失的人间，一枝扶桑枝缓缓落下，许久不见的太阳，正在慢慢升起。
　　陆世唏眼前最后的画面停留在被阳光照亮的人间大地，他这才知道原来那根石柱就是缔则所化，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缔则后来会在那根石柱周围。
　　“后来是你把我带回冥界的吧？”
　　“我在山脚下躺了一天，看到了你的魂魄，把你带回冥界。”后面显然还发生了一些事，白默辰没有说，陆世唏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缔则自己化身石柱封印了那个怪物，可怪物的力量来源于全部鬼族，力量强大，所以缔则其实并没有完全将怪物镇压住。缔则因此时时都有魂飞魄散的危险，这才有了后来鬼君灭鬼族的事。可最后即使鬼族已经被灭了，缔则仍是用自己的魂飞魄散彻底封印了怪物。
　　陆世唏看着白默辰，想不出鬼君后来是怎么把他送进轮回的。缔则的小鬼，到后来看到的那个被污血浸透的鬼君，再到如今几千年之后的他。陆世唏感觉到了一阵钝痛从心底慢慢蔓延到了整个胸膛，缔则的心脉不是给了鬼君吗，他怎么还是会痛？
　　虽然还是有些东西不知道，但他却不想再问了，反正以后还有时间，要知道的总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