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扇屏》松溪

196、选择（10）

　　另一边，虞国公府内。

　　虞国公夫人脸色阴沉地领回女儿，赶走房中下人，只留下女儿和她两个侍女，终于忍不住满腔怒火，狠狠一拍桌子，吼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两个侍女齐齐一抖，头几乎垂到地上。

　　钟南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错也错在别人！

　　她被关了一夜，吃不好睡不好，满心怨愤委屈。

　　怨东莞王世子冷漠无情，恨裴蓁借服侍公主之便勾引她看中的男人，气愤宫中不顾颜面囚禁她。原本还希望从母亲这里得到安慰，谁知刚到家就被母亲拍着桌子质问。

　　钟南撇嘴，赌气地咕哝:“怎么回事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虞国公夫人严厉的目光扫过来，钟南噘着嘴不吭声了。

　　虞国公夫人指向一个侍女:“你说！”

　　虽然皇后训斥了她，但皇家的做派，顾颜面，讲廉耻，钟南的做派实在荒唐得让人不堪细述，皇后也就说了个大概，到现在，虞国公夫人还不知道详细内情。

　　侍女战战兢兢，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讲，因为害怕钟南，弱化了她的乖劣之处，只道:“……娘子邀请东莞王世子一同赏灯，东莞王世子无情拒绝，还说了许多误解娘子的话。后来，娘子见公主身边的裴女官对世子言行亲密，觉得是她蛊惑世子，慢待娘子，这才想给她点儿教训。结果世子又误会娘子袭击他，让侍卫把娘子交给公主……”

　　虞国公夫人一听，没毛病啊，自己闺女哪儿错了？顶多有点任性，不该在宫中丢石头。就为这个，皇后把自己叫到宫中一通排揎，真是晦气。

　　由此可知，钟南的思维、脾性、行事风格是从那儿来的，当真一脉相承。

　　虞国公夫人怒气未消，她气的从来不是女儿犯没犯错，而是女儿任性带来的后果。

　　她铁青着脸训斥:“你进宫前我怎么反复交代的，你昏头了是不是，做什么招惹那个东莞王世子！现在倒好，大好的前程毁了，看你以后怎么嫁人！”

　　钟南不满:“你让我看五皇子，五皇子就在东莞王世子身边。要是阿娘，你也只能看到世子，看不到其他人。东莞王世子多好看呀，比画中的仙人还好看，五皇子和他一比，就像凤凰身边的秃尾巴鸡，你叫我怎么看得上眼？我不管，我不要嫁五皇子，我要嫁东莞王世子！”

　　虞国公夫人气得肝疼:“你疯了不成，他都那样对你，你还在这儿瞎想，死了这条心吧！”

　　钟南双手握拳，目露凶光:“我看中的，就是我的，谁也别想夺走！当初阿娘嫁给阿爹是靠自己使劲吗，还不是靠家中助力？我只告诉你们，我要嫁东莞王世子，至于怎么做，那是你们的事，你和阿爹看着办吧！”

　　说罢一跺脚，起身跑了。

　　把虞国公夫人气了个倒仰，手边的茶壶砸得粉碎。

　　魏璟酝酿家书的事不了了之。

　　当晚，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不容易睡着，依稀有旧梦来袭，然而天亮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忽而想到，自己曾允诺公主，依风灯会后教她骑马。还说，谁能破解画谜，他会有丰厚奖赏。当时他对自己的画谜太自信，压根没准备奖品。想了想，他遣人向宫中传话，一是询问公主什么时候有空，约下骑马时间；二是问裴蓁想要什么奖赏。

　　想到裴蓁，心中又是一阵复杂。

　　传话的人回来告诉他，公主明日就有空，至于裴娘子，她想陪公主一起学骑马。

　　魏璟心中五味杂陈。

　　到约定日，魏璟接公主出宫，一行人向城东而去。

　　公主和裴蓁都穿了骑马装，看上去英姿飒爽。

　　前朝曾在城东设置御马苑，这里水源充足，牧草丰盛，河流穿过草场，被称为牧马河。

　　如今，这里成为京城最大的马场，王公贵族养马、驯马、赛马等消遣娱乐之地。

　　魏璟带公主和裴蓁等人来到城东马场。

　　天有些阴，马场广阔宁静，地上的草微微泛黄。

　　魏璟让马奴挑两匹脾性温和、比较成熟、受训时间长的马过来。

　　佩上马具后，魏璟又亲自检查一番，确定安全稳固，才指导两人如何骑马。

　　先让马记住你的声音，因为接下来你可能会对它发号施令，熟悉声音是必要的。比如说句话，打声招呼什么的。马通人性，这样可以拉进人与马的关系。

　　然后从左侧徐徐接近马匹。

　　接着就是上马了。

　　魏璟先教公主:“右手抓住马鞍，左手抓住马背上的毛，左脚脚蹬，好，上！”

　　顺手一托，把人送上马背。

　　随即又是裴蓁。

　　两女牢牢扒着马鞍，身体僵硬，神情紧张。

　　魏璟飞身上了另一匹马，见状说道:“放轻松，不用紧张，腰杆挺直，顺着马的节奏上下起伏，不然会很累。”

　　他让自己的仆从牵着两女的马走一圈适应一下，自己骑马跟在旁边。

　　河流横贯马场，河中种着大片荷花，此时荷花已谢，唯见圆圆的荷叶铺在河面上。

　　三人骑马过桥，面前是更宽阔的草地。魏璟让仆人把牵马的缰绳交给二女，简要讲述了如何用缰绳控制马的方向。

　　但二女手一离开马鞍就没安全感，好像随时会摔下马，忙又紧紧抓住马鞍。

　　魏璟翻身下马，亲自牵起两人的马慢慢前行，直至两人熟悉了骑马的基本要领，双手离开马鞍握起缰绳。

　　如此走了一遭，魏璟开始讲马小跑时的注意事项:“一定不要完全坐在马鞍上，要半蹲半站在马镫上，两腿外撇，紧紧蹬住马镫，身体前倾，身体随马的跑步上下起伏。”

　　一边说，一边做示范，驾驭着马来回跑了两圈。

　　两女小幅度地一上一下做着模拟，做的是马跑起来的动作，而□□的马慢如蜗牛，近乎静止。

　　魏璟无由地觉得眼前的画面不堪直视，移开目光，驱马跑远。

　　转了一圈回来，两女还在骑马慢行，魏璟道:“来，小跑一下试试。”

　　说着，扬起马鞭，在裴蓁的马臀上抽了一下，马瞬间加快速度，向前冲去。

　　裴蓁“啊”的一声惊叫，身体向后仰去，随即伏倒在马鞍上，脸色苍白，身体紧绷。

　　魏璟在后面大声提示她骑马要领，裴蓁也想这么做，然而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巨大的恐惧之下，她只是依凭本能紧紧抓住马鞍，身体左摇右晃，最糟糕的是，一条缰绳从手中脱落，拖在地上。

　　魏璟心脏几乎停止！

　　这要是绊到马腿……他简直不敢想象。

　　他骑马奋力追赶，追到裴蓁身侧，一手控制缰绳，一边伏低身体，努力伸长手臂，猛地一捞，把那条绳子捞在手中。两手同时拉绳，两匹马渐渐停下。

　　而这时的两个人，全都大汗淋漓，呼呼直喘，心脏砰砰急跳。

　　魏璟勉强平复呼吸，道:“下来休息一会儿吧，骑马可是个累人的活儿。”

　　率先下马，把裴蓁扶下来。

　　裴蓁惊魂未定，两腿发软，下到地上时几乎跌倒。

　　魏璟连忙扶她坐到一处土丘上。

　　裴蓁满脸羞红，都不敢抬眼看他，长睫低垂，声如蚊蚋:“谢谢……对不起，我没学好……”

　　想起自己执意来学，却学成这个样子，愈发羞愧。

　　魏璟心中涟漪微起，温声道:“不，是我急切了，你学得很好。”

　　裴蓁不敢应承，尴尬而又令人心慌的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

　　两人就这么乖乖并坐在土丘上，彼此不敢碰触对方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魏璟率先忍不住，咳了一声，道:“我那天晚上说的话，你考虑得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