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扇屏》松溪

121、叛逆（4）

　　自饮茶之风在皇室贵族间风靡而起，柳竽的旗下就有了自己的茶庄。他曾带人到武夷山贩茶，之所以选择那里，一是因为那里产名茶，二是因为那里有名寺。

　　趁贩茶之际，几年间，他把那里大大小小的庙宇走访了一遍。

　　茶路打通后，他便不再每年亲自去，而交给茶庄的大掌柜。

　　茶庄的生意越来越好，渐渐超过旗下其他生意。购茶的人中，不但有富人还有平民，让他看到卖茶的前景。

　　而且，他听说，到了关外，草原上的牧民对茶的需求尤其大，堪与盐并列。他的足迹尚未踏入草原，不过，他敏锐地察觉到，以这样的发展趋势，总有一天，茶会与盐铁一样，被朝廷统一管制。

　　而现在，还是茶生意最自由的时期。

　　他旗下的第一样生意，是胭脂坊。他自己选择花田，栽种品种最好的玫瑰，花开后，精挑细选品相最好的花瓣制成胭脂，每一步他都亲自参与，严格把关，形成规制。就是这样，他的胭脂才能在京城的贵妇间打响名号，风靡至今。

　　当然，除了胭脂，他的胭脂坊还有面脂，口脂等。他找名医请教，翻阅古籍，研究配方，反复研讨试验后，又推出各色面药。

　　如此这般，柳记胭脂坊成为京城最受欢迎的胭脂坊。

　　茶庄开起来后，他曾起过像当初开胭脂坊购买花田那样，购买自己的茶山。

　　只是种茶和种花还是不一样的，对土壤、气候、温度、雨水等各方面的要求更高，不是随便买一座山就可以种茶的。

　　听慧理法师说他们饮的茶是山间野茶时，这个念头再次闪现，这里的山能生茶，说明自然条件合适，且茶在当地还没大量普及，正是肥美资源尚无人染指之时，当然要果断下手。

　　而且，以前贩的茶都是制好的成品茶团，听了寺僧的介绍后，他产生新的灵感:能否改良制茶方法，做出口感更好的茶？而这，要有自己的茶田才方便试验。

　　说做就做，接下来的时间，柳竽除了拜访剩下的两座寺庙，就是实地考察附近的山。

　　许韬没有辜负他向导的作用，果然对此地十分熟悉，山川地理风土人情无不了然于心，不但吴郡、扬州，就连江南其他地方说起来也头头是道。

　　柳竽当真有些刮目相看了。

　　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就连在南地任职的官员都未必能做到。

　　这赌徒看来有点本事。

　　最后，在许韬的帮助下，他选定一座山。

　　凭借出身显亭侯府的身份，当地官府很爽快，只要他交出足够的银两，就能拿到地契。

　　直到这时，许韬才知晓柳竽真正的身份。

　　从他仅凭与寺中僧人寥寥一席话就决定买山种茶的举动，许韬看出此人非比寻常的眼光。

　　现在又得知他如此出身，男人心中按捺不住一阵激动，某个念头越发清晰:他要留下，留在这个人身边，为自己谋一份前程！

　　只是如何留下，还要从长计议，他默默思量。

　　柳竽再次到银庄取银子。

　　他第一次来吴郡，原打算从这里开始转转各地寺庙，看看扬州的丝绸生意，顺便贩些丝品。

　　因是这样的打算，身边带着大量的银子不方便，他到这里后，就找了当地信誉最好的银庄先把银子存起来。

　　这里的银庄与北地的质舍有些相像，吸纳豪门富户多余的银两，做放贷生意，或者代身份不便的人放贷等。

　　柳竽没有掩饰自己的身份，又是大客户，银庄的东家和掌柜对他殷勤备至。

　　他一来，东家与掌柜俱都迎上前，伙计奉上茶，掌柜亲自盯着柜上为他兑换银两。

　　东家沈崇陪他坐一旁闲聊。

　　柳竽看着大量的银子被取出柜台，装进银箱，搬上马车，道：“沈东家，你有没有想过去京城开银庄？”

　　“嗯？”沈崇还真没想过，“公子觉得我应该去京城发展？”

　　他的根基在江南，在京城一无背景，二无靠山，开银庄的前景远比不上在本地好。

　　柳竽：“你看，如果你在京城开银庄，我就可以直接在那边存银子，在这边取银子，反正都是你家的银庄嘛，省了银车在路上长途跋涉，何其方便。”

　　原本只是顺口一说，可是说出来后，却像被点燃了灵感，他不禁坐正：“这么方便，自然会吸引无数商家来你家银庄存银，到那时，你们银庄会有多少生意，挣多少银子？

　　而且，除了京城，你们还可以在各地开分号，商家们就可以凭借你家的银契到全国各地做生意，你家的银契流通全国，商人的货物就遍通全国，这是何等景象。”

　　论起忽悠人，柳竽称第二，恐怕无人敢称第一。

　　沈崇想象着那种情景………

　　他家的银庄遍地开花，所有商家都来他家银庄存储汇兑银两，他家的生意、他赚的银子，如山如海……

　　他不禁霍然起身，兴奋地在原地走来走去，手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突地朝柳竽一个长揖，强抑激动：“请公子入内详谈。”

　　马龙和赵虎在前面看着银两，许韬随柳竽去了后堂。

　　柳竽提供了一个思路，一个对沈崇来说改天换地的思路。

　　此前他的殷勤只因为对方是大客户，而现在，完全不同了，这不仅是大客户，完全是财神爷啊！

　　而且，对方的身份，他要去京城，这就是现成的大靠山！

　　沈崇怎能不殷勤？

　　他简直要膜拜在对方脚下。

　　他对柳竽的感激不啻于对再生父母。

　　“君之一言，如赠我百倍千倍身家，我沈崇感激不尽。我以茶代酒，先敬公子一杯。以后但凡公子在盛德银庄存银子，都享有特别优惠。公子若有什么需要我沈崇效劳的，沈崇绝无二话！”

　　柳竽笑道：“沈东家不必客气，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如此，银子才会越用越多。不过，沈东家既然说到这里，我倒真有一件小事想请你帮忙，可否为我介绍一些靠谱的茶农？”

　　沈崇一口答应：“没问题，公子静候佳音。”

　　如此一番畅谈，沈崇亲自把他送出门。柳竽到官府交了银子，拿到地契，直至回了客栈，许韬道：“公子是否想过，这银庄生意公子自己也可以做。”

　　柳竽微愣。

　　许韬道：“而且，以公子的身份背景，比沈崇更合适。这样，公子以后想去那里，就可以把银庄开到那里，再不用迁就别人。公子完全可以自己做到契行天下，货通天下。”

　　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在耳边，柳竽的心无法自已地鼓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