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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旁观(34) ...

  •   朝中风起云涌。

      虞国公犹如垂暮将死的野兽,做着最后的挣扎,他试图通过三女儿劝说皇后善待太子,然而得到的回应是,太子被禁足东宫。

      宫中传出的说法是,皇帝卧病,太子前来侍疾,却行止放诞,酒醉调戏皇帝身边的姬妾。

      皇后以不孝之名,下令囚禁太子,接着,处死太子的生母孟充华。太子的岳家奏请女儿与太子和离,皇后允准,太子妃被强行带离东宫,与太子洒泪而别。

      就是这时,钟辑收到雍州来信。郑贵在信中说,因有柳七爷的关系,他们在雍州基本上立住了脚,并置下部分产业。

      钟辑把信给杨婕看,杨婕默不作声地开始做下一阶段的准备。

      钟三娘怀孕六个月时,有术士说,此胎必为男胎,且有大贵之象。

      钟三娘欣喜至极,派人与皇后姐姐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皇后使人暗中动手,杀死太子两个年幼的儿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后要对太子动手了。

      各种非议唾骂传不到皇后的耳中,却传到了虞国公耳中。

      年纪大了,反而对这些在乎起来。

      这些让祖宗蒙羞受辱的诟骂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年老体衰的虞国公终于经受不住再三刺激,病倒了。

      病中还念念不忘给皇后传话:千万不要杀太子。

      当他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可怜的孙子时,钟辑已经无法接近虞国公了。

      实际上,除了第一次探病,以后每一次都被阻挡在门外。

      开始时,还给个委婉的理由,到后来,直接便是,这是夫人的吩咐,国公生病期间谁都不见。

      他敏锐地察觉到危机。

      杨婕同样。

      她说:“虞国公现在的情形只怕不好,整个国公府都被钟夫人控制了,这里现在对公子很危险,一旦国公有什么不测,只怕下一个就是公子。”

      钟辑脸色发白:“那该如何?难道出府到外面去住?只怕她更有理由对我发难。”

      杨婕很想劝他赶紧跑路,但她也知,他必然不肯,且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她道:“去找永宁侯,他是虞国公的亲弟弟,他会保护你。钟夫人再怎样,也不敢拿他如何。你要见虞国公,可以和永宁侯一起。先住到他那边,暂时不要单独出现在国公府。

      钟辑点头:“我们现在就走!”

      此时虞国公尚在,钟夫人母女还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两人顺利出府,直奔永宁侯别院。

      钟辑把自己的困境告诉永宁侯,永宁侯心中凛然,当即便让钟辑住进别院。他不放心兄长,带钟辑去探望,到了国公府,钟夫人还想阻拦,永宁侯不听,非要见兄长不可。钟夫人倒是让他见了,可此时的虞国公正闭目昏睡。

      “大夫说了,国公的病要卧床静养,不能打扰。”

      钟夫人再三强调。

      永宁侯总不能把兄长叫醒,且钟夫人就在旁边,就算叫醒,又能说什么?

      他只好带着钟辑告辞。

      当虞国公提出要见孙子时,身边的人添油加醋地说,公子带着杨娘子出城去玩了。虞国公很生气,病情加重。

      第二次提出见孙子时,钟夫人说,他去永宁侯别院住了,说家里有病人不吉利。

      虞国公已经无力生气,或许信了,或许没有,呼吸明显急促。

      然后,钟辑不孝的名声开始四下流传。

      终于到了最后时刻,钟夫人母女围在床前,虞国公断断续续道:“告诉皇后,千万不要杀太子。”

      母女二人红着眼圈没说话。

      虞国公混浊的双眼盯着女儿高高隆起肚腹:“你的孩子姓裴,你怎忍心让他改姓,背叛祖宗?”

      钟三娘道:“爹爹,都这时候了,您还操心这些做什么。姐姐的决定,谁能更改?再说,孩子姓什么都是我的孩子,他能更进一步,做父母的只有欢喜。”

      虞国公一口气提不上来,喉中发出“嗬嗬”的声响,直着嗓子道:“辑儿,辑儿呢?”

      钟夫人抹眼睛:“那个不忠不孝的东西,和他爹一个德行,自你病后就不见踪影,他都不惦记你,你还提他做什么!”

      虞国公瞪着妻子,如要把眼珠子瞪出来,就那么没了声息。

      屋中响起呼天抢地的哭声。

      虞国公离世后,母女二人搞了一个骚操作,想让永宁侯世子以孝子的身份主持葬礼,理由是,钟辑不孝,气死了虞国公,不配公府嗣孙的身份。

      永宁侯夫人颇为心动。

      如此一来,永宁侯世子相当于得到钟家所有人特别是皇后的认同和支持,他以后的继承之路、娶亲之路再无阻碍,哪怕永宁侯反对也没用。

      然而心动过后,她冷静下来。

      钟夫人再强势,也只是在虞国公面前,在虞国公府,她强不到永宁侯头上。

      只要永宁侯在,这个人就绕不过去。

      永宁侯的意见举足轻重,他若不同意,这个操作最终要被否决。

      但即便如此,永宁侯夫人也要趁机以此与永宁侯做一番终极谈判。

      其一,保证世子的继承人地位。

      其二,不能阻止世子联姻。

      电闪雷鸣,天空如被撕裂,大雨倾盆,似洪荒之时,天地倾覆。

      钟辑看着外面的大雨,心如坠入深渊,看不到丝毫光亮。

      最终还是到了这一步,他躲入叔祖的别院,还是躲不开那些人的魔掌。

      他以为依靠着叔祖可以见到祖父,哪怕祖父生病,也应该对他有所安排,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叔祖是带他去见祖父,每次都被钟夫人以各种理由阻拦,哪怕见到,祖父也在昏睡。

      叔祖的脾气,如此两三次后,便不耐烦再去。

      钟辑不能独自涉险,只能日夜期盼祖父病愈。谁知,等来的却是祖父离世的消息。

      说不清是悲痛还是惶然,他心神迷乱,直到这时,他才知晓,在别院的这些时日,他已经被抹黑成什么样子。

      钟夫人甚至取消了他孝子的资格。

      虞国公府,彻底没了他的容身之地。

      心中流离失所,他茫然问:“叔祖可以见人了么?”

      杨婕叹了口气:“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侯夫人来了,正在和永宁侯说话,暂时没空见你。再说,这么大的雨……”

      话还未说完,一个小厮冒雨急匆匆赶来,惊慌道:“公子,您快去看看吧,侯爷和夫人打起来了!”

      钟辑怔住。

      小厮脸色发白,衣服半湿,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哆哆嗦嗦道:“咱们都不敢拦,您再不去,只怕要出人命了!”

      钟辑连忙拿伞出门,杨婕跟上去。

      大雨很快淹没了两人的身影。

      刚接近正院,就听到男人的怒骂和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下人们躲得远远的,院中没看到一个人,情形十分古怪。

      两人迅速走进游廊。

      声音渐渐清晰。

      男人仿如野兽,几乎可以想象此时的他必然面目狰狞,双眼猩红。

      “想让那个野种继承爵位,你做梦!你这个卑鄙无耻恶毒的骗子,我恨不得现在就撕了你!你休想!休想!我明天就上书立老三为世子,你那个野种,就和老二做伴去吧!不!比老二还惨!我要把他绑起来,丢进猪圈,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他渴死、饿死、烂死,这就是你这个恶毒女人的报应!”

      他咬牙切齿,语气狂躁,在房中走来走去,如陷入某种癫狂中。

      廊上的两个人不禁一哆嗦,脚步停下来,相顾骇然。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没有一个下人过来解劝,这等隐私秘辛,听了焉有命在?

      女人看着殿中接近崩溃的男人,恨意痛快与疯狂交织,她嘴角流血,却呵呵笑道:“他是野种,可你却不得不认下这野种,让他叫你父亲,让他继承你的爵位,继承你的家业!你敢说出他是野种么,你不敢,你这个胆小无能卑鄙的禽兽!

      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没错,今天是荃儿的寿辰,是二十年前我带她入府的日子!

      如果不是你和你母亲想毁婚,我怎么会把我女儿丢在外面,抱别人的儿子当儿子?呵呵,你娘是看在孙子的面上才同意你娶我的吧?

      你们该死,都该死!背信弃义,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长发披散,怒极恨极,涕泪交流,却疯狂笑起来,宛如厉鬼。

      “我好不容易把女儿接到身边,心肝宝贝一样疼着宠着,结果,你这个畜牲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收到我的信,知道她是你的亲生女儿,感觉如何?荃儿是你亲手杀的吧,她腹中的孩儿是男是女,亲手杀死自己两个孩子是什么感受?”

      雷声轰鸣,响彻庭宇,屋内爆发出非人的嘶吼。

      钟辑浑身战栗,脸色惨白,几乎滑倒在地。

      杨婕同样没有好到哪里去。

      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身心,强烈的恶心感攫住胸口,她不能再多停留一刻,否则,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她扯住钟辑往回走,脚步越来越快,两人冲入雨中,鞋子、衣服全湿了,可是,没有人在乎,他们只想尽快逃离这里,离得越远越好。

      “污秽至此,这些人,这个地方,到底还有什么值得公子留恋的!?”

      她的声音和着风雨而至。

      少年声音如泣,如在颤抖:“姐姐,我听你的,我们走,永远离开这里。”

      风雨如晦,掩盖了所有行迹,没有人察觉一行人悄然离开。

      虞国公府忙作一团,永宁侯府乱成一团,当终于有人想起钟辑等人时,这些人已经踪影全无。

      西去雍州的马车上,传出两人的说话声。

      “姐姐,以后我姓李,用祖母的姓,叫李辑。”

      “里脊?糖醋里脊?听起来很可口。”

      “……我还是再改个名吧,此去犹如新生,应该认真对待。”口中如此说,却难掩低落。

      “嗯。”

      过了一会儿。

      “姐姐,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吗?”

      女声略略迟疑:“我不能确定。”

      “我不会变成满口谎言的人。”

      “也不能变成另一个虞国公,这样应该可以。”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车渐行渐远,声音终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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