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解卿心锁》追逐阳光

4、第3章

　　“瞧架式这次是真让我滚了，我走了哈，”申屠安施施然起身，走到门边，手握着门把手，回过头又加了一句，“小姨，晚上我想吃鲍鱼酥肘。”说完还露出一副巴巴的眼神，跟个想争宠的宠物狗似的。
　　“想得美，我剁了你狗爪子炖鲍鱼。”严素音没好气地道。
　　申屠安一出去，严素音也没心思工作了，靠着椅背，脑海里死命搜索着能劝劝她姐回心转意的人选，姐妹俩爸也死了，妈也死了，严家亲戚也没个来往的客，从严家实在是找不着一位能当说客的。在公司里她就是一尊众人敬仰的佛，只有听她的份，哪能找得到劝她的那种大气魄的人。突然，严素音心念一动，想到了一个人，她姐的公公，申屠安的爷爷，永安食品的创始人。
　　严素音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组织语言跟申屠安爷爷打电话，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她姐打来的，便懒洋洋地喂了一句。
　　“小妹，晚上我不回家吃饭了，你们别等我。我去下安儿奶奶家。”严琼音说完也没等严素音回应就挂了。
　　严素音看了看恢复背景照片的手机，哼了一句，以为我喜欢炒菜给你吃呐，你不过就沾了安儿的光而已。严素音的手机屏幕照片很简单，就一根竹笛。
　　安儿奶奶家？严素音回过神来心里一凉，完了，她自个儿主动去找公公，那基本就没戏了，她这是铁定要出家了啊。
　　严素音想到今后若大个别墅就剩下她和申屠安两人，顿时感到一股凄凉之意。姐妹斗嘴的日子再也没有了，创作新菜品失败再也听不到她的鼓励声了。严素音回想着姐妹俩互相扶持走过来的路，不由得哀叹起命运多舛，姐妹俩完美的事业残缺的人生，来这世上一遭，却都是形只影单的命。严素音越来越不明白自己辛辛苦苦忙里忙外的意义何在，就算姐妹俩把这公司打造成全行业第一，声震中外，又能证明什么呢？想着想着，心里的斗志消弥，激情散尽，平生第一次对工作有了厌倦感，闭目靠在椅背，眼角渗出一行泪。
　　申屠安出了总经理办公室，在门外站了会，走到电梯边想按键下楼回办公室，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进了旁边的楼梯通道，步行上了六楼。
　　行政部部长办公室门是开着的，柳含烟听到敲门声抬起头一看，一脸的意外：“哟，申部长大驾光临，难得难得。”说着赶紧起身迎了过来。
　　“别热乎，我问个事就走。”申屠安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道。
　　“难得一来，也让我单独欣赏欣赏申部长玉树临风的帅哥风采唦，坐下喝杯水的面子也是要给的吧。”柳含烟说着就要去倒茶。
　　“你年纪一大把，帅不帅跟你也没多大关系，我就打听个事。”申屠安杵在那跟个系马桩似的，没有动一动的意思。偌大个公司，无论是去哪个部门，申屠安从来不喝，从来不坐，生怕人家办公室有生化毒气似的。
　　“好吧，你问。”就快四十岁的年纪一大把的行政部部长柳含烟被噎得直翻白眼。
　　“严董最近体检过么？”
　　“嗯，有体检过。今年春节后，和咱们员工一起，市人民医院体检的。”柳含烟心里好奇，僵尸脸阎王面的公子爷怎么关心起这事来了。
　　“她是不是得了绝症？”申屠安眉头一拧。
　　“啊？谁得了绝症……没有没有，严董各项指标很健康的，一点问题都没有。”柳含烟一脸无语，这家伙还真是传说中的一朵奇葩，平白地咒起她妈来了。来公司才多久，跟他接触过的没有不被咯应到的，真是被严董宠坏了的熊孩子，这要是我儿子，不在他脸上留个五道爪印我就咽不下这口气。
　　“哦，没事就好，谢了。”申屠安嘴角稍稍咧了咧，算是对柳含烟客气地道谢了。
　　“没事没事，申部长有什么需要我办的，尽管吱一声，鞍前马后，绝不推辞。”柳含烟被申屠安脸部疑似含笑的表情给怔住了，不得不说这家伙长得真是人模狗样，要是不老摆着这副棺材脸，指定祸国殃民。他刚才那神情难道就是传说中待人的最高礼遇？哎哟喂，这么说倒是我这一大把年纪的荣幸了。
　　申屠安从行政部出来，略一迟疑便往旁边的董事长办公室走去，敲了下门也不待里面回应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晚上也不知道你会什么时候回家，想跟你谈谈怕碰不上你，正想打电话约你过来，你倒主动送货上门了，正好。”严琼音抬眼一看，见是儿子来了，便把手头上的事暂停了。
　　“晚上小姨给我炖鲍鱼酥肘，你的乖乖崽下班就回家。”申屠安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坐椅，小心翼翼坐了下去。
　　“放心，椅子比我脸还干净，”严琼音笑了笑，“下班我去你爷爷那，一起去么？”
　　“饶了我吧，我和他相看两厌，他八十多岁死了是寿终正寝，我死是英年早逝，我还想多活几年呢。”见老妈有长谈的架式，申屠安左手抚了抚下颌，背部稍稍靠在了椅背上。
　　“你……”严琼音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是听到我要退位的消息才过来的吧。”
　　“我一个新来的打工仔，对谁当老板不是很关心，严二当家的派我来当说客的。”申屠安一身寒气的坐在那，别说不像说客，交战双方谈判也没他那气场。
　　“工作还适应么？”严琼音柔声问道。
　　“还行吧，小姨不是给我加了个副部长江雁书么，搞不定的有他替我撑着呢。”江雁书原来是制作部剪辑组组长，申屠安入职后，严素音把他升任为制作部副部长。制作部本来就有两个副部长，江雁书被提上来便相当于他的专职发言人了。
　　“嗯，小江在制作部每个组都历练过，能力不错，老员工了，要尊重人家。”严琼音点了点头。
　　“妈，要不我去整个形吧，整成跟我爸一点都不靠的。”申屠安突然没头没脑地道。
　　“说什么鬼话，”自己儿子是个什么秉性严琼音一清二楚，现在竟然从他嘴里说出这话来，严琼音眼泪都快忍不住了，心里的愧疚感越发强烈，“你也别劝妈了，我主意已定，出家修行是我深思熟虑的，肯定是对我有益。我从来就没尽到一个母亲的职责，打小你就跟个没妈的人似的，是我做妈的失败，你要恨我怨我，我都能理解，但别听你小姨胡说八道，我哪是因为你跟你爸长得太像而不愿亲近你呀，其实是我一心孵在事业上，失去了做娘的本性，不知道从哪些方面去关心，再说对你各个方面都挺满意的，成绩优秀，没什么不良嗜好，我想操心你也没个能让我操心的事，所以更是和你沟通得少了。”
　　“妈的意思是说我坏得还不彻底啰？”申屠安嗤声道。
　　“让你戴着面具示人是我的不对，你爸出事后，也许是我杯弓蛇影自己吓自己，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但从今往后你就别再压抑自己了，想做什么想说什么，依自己的本性来，我今天会跟你爷爷说的。”
　　“没必要跟他说，我觉得现在的状况很好，我喜欢在星罗。不过，要摘面具怕是有心无力了，面具已嵌进骨肉，摘不掉了。”申屠安置气地道。
　　“摘不掉就摘不掉吧，随你高兴就好。”严琼音宽和地道，对儿子的抱怨也不生气。
　　“算我白来了，你要出家就出家吧，反正我早也适应了没爸没妈的日子。”申屠安说着就准备起身。
　　“安呐，再坐会儿，我还有事要跟你说。”严琼音伸手招了招。
　　“说吧。”申屠安屁股只得又坐实了。
　　“虽然三清宫离市区不远，但回家的频率肯定不会太高，有些事我得跟你交待一下。”
　　“嗯。”申屠安脸上又恢复成一贯的清冷神态。
　　“延安路的那栋写字楼，庆丰路的四间商铺，准海路的那套老房子，咱们现在住的那栋别墅，星罗公司的股份，到时都会转到你名下，浩翔矿业、理嘉仪表、腾鹰置业、世鑫化工、爱未科技、天籁乐器几家公司的股份能转的我会转到你名下，不能转的我会转让出去，毕竟这几家公司现在发展得还都不错，有的股东可能会行使优先购买权，到时马加华会跟你联系，一切他都会帮你处理好。在涉税处理方面，坣雅琴会弄个方案给马加华的。”马加华是公司法务部部长，坣雅琴是财务部部长。
　　“感觉你一出家，我就一夜暴富了。”申屠安看不出内心有什么波澜。
　　“家里的存款基金珠宝什么的，你爸生前的收藏品，回去我会给你个清单。你外婆留下的我全给了你小姨，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你小姨会告诉你。”
　　“干嘛处理得干干净净，不更名的话能省不少税费呢，再说，都到我名下了，就不怕我败光啊。”
　　“转给你就是让你方便全权处理，大胆去挥霍，败光我都没二话。”严琼音笑道。
　　“这么一来，你岂不是一贫如洗了，道观里什么都免费提供么？”申屠安开玩笑地道。
　　“你爷爷公司的股份足够应付我的用度。”
　　“哦，我倒忘了，大头在这呢。”申屠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再是大头，你暂时还是别惦记。”严琼音正颜道。
　　“知道，爸爸有遗训，不让我跟爷爷公司有牵扯。”申屠安很自然地把衣摆整了整。
　　“在我面前没必要正襟危坐吧，你就不能放松自然些，整天绷着个背脊，跟你说话的人看着都觉得累。”严琼音叹道。
　　“已经是很自然的坐姿了，都是外婆教导的，可不能松懈，老人家在天上盯着呢。”申屠安嘴角微微上扬，整张脸顿时鲜活不少。
　　“唉，你习惯了就好，”严琼音想想她妈生前那一板一眼的教育方式，背脊骨就冒寒气，“除了你爸爸的遗训要遵守，我也有几件事要叮嘱下你，你要把它理解为财产继承的先决条件也行。”
　　“除了逼婚，其他的一切都听你。”申屠安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逼婚？这个我倒是从来没想过。”严琼音心里一愣，一时倒有些失神，回过味来不禁愧疚得很，对儿子的婚姻确实从来没考虑过。可能，自己内心认为儿子这种秉性是找不着对象的吧。
　　“到底有什么条件，说吧。”
　　“第一，无论公司将来在你手上发展得多好都不得上市；第二，公司专注影视制作，不得涉猎不相关联的产业，你个人作为自然人可投资房地产、矿产、能源之类的，但不得以公司股权质押；第三，每年至少得拍一部主旋律作品；第四，公司出品的影视最大限度使用自己旗下的艺人，实在需要请外援，也不能哗众取宠耗巨资请那些个流量明星；第五，无论是什么渠道来的剧本，立项拍摄前必须通过创作策划部李庆之部长审核。”
　　“就五点要求么？”申屠安淡然地道，“要制成文书签名确认么？”
　　“我一撒手不管，就算白纸黑字裱在墙上也没什么用，你自己心里记着就行。苛刻么？”严琼音笑道。
　　“也没什么苛刻不苛刻，知道你的经营方针，不就求个稳字么。”申屠安眉毛撑了撑。
　　“公司股份转给你，你就是最大股东了，决策权在你手上，发展得好与坏关系着公司近千号人的生计，担子的轻重没必要跟你强调吧。”
　　“我暂时还是个部门经理，一下子给我这么大的压力，会把我压变形的。”申屠安虽然还是装出那副菩萨脸，心里却是很雀跃的。
　　“不急，慢慢来，先让你小姨帮你开道。”对于儿子的能力，严琼音还是蛮有自信的，再说，公司无论哪个部门的操作都走上规范化了，只要不瞎折腾，公司这艘船就偏离不了航道，碰不上暗礁。
　　“我可怜的小姨，怪不得刚才气哄哄的，为他人作嫁衣的事谁也不愿干。”申屠安难得地眉目漾开了，严琼音看在眼里，心情都莫名好了不少。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管你将来结不结婚，小姨今后都是要跟着你一起过的。”严琼音祭出一记重磅。
　　“你将来修道成仙肯定不屑于跟我们这些凡人同呼吸共命运，我仅能感受到的那微薄母爱就来自小姨，当然会把她当妈来待的，不劳你再三嘱咐，”申屠安笑了笑，“刚才还跟小姨说呢，小姨不出嫁，老娘要出家，对我来说都属于不可抗力的天灾性事件，对我孱弱的心灵造成了再严重的创伤，事后还不都得进行灾后重建么，无妨。”
　　“你呀……”严琼音苦笑了下，迟疑片刻又道，“我还是把你小姨的事跟你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