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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侍郎府初一办丧事,周将军暗送玉扳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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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曦问:“你们少夫人呢?”
管家这才说:“昨夜少夫人听闻少爷在景州遇难,情绪激动,晕倒两三回了,在她屋里歇着。”
虞尚君瞟了一眼老管家问:“二皇子妃也在吗?”
“在,昨夜来了就一直陪着少夫人。”
“那你带我们去瞧瞧吧!”
“好。”
管家带路前往西厢房,路上听到有人在假山那边抱怨:“真是个丧门星,打从她入门,就蛊惑我儿花天酒地风花雪月,不务正业,如今简儿身陨,她倒好,窝在屋里啥也不管,我儿白心疼她一番。”
有仆人劝她:“老夫人快别这么说,二皇子妃还在府上,听了怕是不好。”
“什么不好?别人家教出来的都是大家闺秀,他江家教出来的,一个克夫克子,一个招夫君嫌弃,我还怕她听见不成?就他江家心眼多,当初把大女儿嫁过来的时候,老爷还以为他是打算投靠太子这边,谁知道他转头又把二女儿嫁给二皇子,真是个墙头草!”
虞尚君正想冲过去为江家姐妹出头,兰曦一把拽住她,冲她摇摇头,她这才冷静下来,这毕竟是御史大夫的府邸,自己名义上是御南王的新妇,倘若御南王当真与游侍郎一同身陨,自己在都城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
“这边请。”老管家开口提醒道。
“好。”她应了一声,跟着他继续前往江墨离的院子。
江墨离的院子打扫得干净,只屋顶压着积雪,屋檐化下来的雪水还来不及落地,就凝结成了一排冰溜子,门口有侍女守着,管家跟侍女说有客来访,侍女才进去禀报。
不一会儿侍女就出来请她们进去,由于都是女客,管家就没进去。
屋头暗沉沉的,窗户都没开,只有一支忽明忽暗的烛火亮着微弱的光,这么一看,哪里像是户部侍郎夫人的房间。
兰曦赶紧扶着虞尚君,怕她磕了碰了,只听见床那边有人开口道:“原来是虞妹妹,过来坐。”
这时才有人掌了灯,江墨离侧躺在床上早就哭成了泪人,二皇子妃坐在床边,也时不时用手绢抹泪。
江玉墨的侍女为她搬来了凳子,她坐到床前说:“姐姐节哀。”
江墨离这才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江玉墨伸手去扶她,被她拦下:“多谢虞妹妹挂记。”
“方才进来时,在灵堂没见到两位姐姐,管家说墨离姐姐卧病在床,我特过来看望。”
“我与妹妹仅一面之缘,夫君出事,妹妹尚且来看我,我嫁进游家五六年了,却没人过问半分。”说罢,江墨离掩面又是一阵哭泣。
方才廊下听到御史夫人尖酸刻薄的话语,就知道这游府也不是什么洞天福地。
“姐姐你就别伤心了,等姐夫后事办完,你就搬去我府上小住几月,当散心,这游府你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咱们就回娘家,有爹娘在,谁也欺负不了咱们。”二皇子妃帮江墨离擦拭着泪水,一边安慰她。
“你府上应付大小事务就已经分身乏术了,我怎能再去给你添麻烦,再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回去个三五几日还好,住久了也招人嫌,嫁出来的女人,是没有家的。”江墨离越说越伤心。
江墨离的房间暗沉沉的,没有一丝生气,虞尚君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用防风钩固定好窗扇,屋里一下就亮堂了。
她思虑再三,巧妙的问道:“游大人出事的消息昨儿才传回来,府上管事的倒是利落,这么快就把丧仪办起来了。”
“能不赶紧办吗?我公公热衷于官场,原本我夫君不愿入仕,只想做个吟诗作对的风雅文人,偏我公公非要把他安排到户部,户部事多,我夫君时常很晚才回来,原本我们有个儿子,前两年一个雨夜,孩子高烧不退,我求婆婆让人去给孩子请个大夫,再让人把夫君请回来,婆婆说是个孩子都会生病,不让通知夫君,说怕耽误夫君前程,出去请大夫的小斯半路从马上摔了下来,大夫也没请回来,挨到夫君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不行了,我公公原以为这次送赈灾物资回来是大功一件,定获嘉奖,结果我夫君一去,连命都给丢了,如今消息传回来,丧仪一办,圣上念及夫君是因公殉职,只怕又要嘉奖封赏一番,这种讨赏的时机,他能不上赶着去吗?也真是报应,为了追名逐利,儿子孙子都赔进去了,终其一生,拥有再多,也是枉然!”
刚进游府的时候,虞尚君就觉得气氛不对,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反正就是让人觉得不舒服,觉得压抑,此刻她才明白过来,一家人不齐心,各怀心思,自私自利,相互利用,相互猜忌,这样的家庭氛围,哪里能让人舒服得起来。
她缓缓转身坐到凳子上,瞧着几人落在地上的暗影,突觉背脊发凉,仿佛那些黑暗中的影子,在烛光下群魔乱舞。
安慰了江墨离几句之后,从她房间出来,虞尚君又去前面灵堂祭拜了一番,才出了游府,游侍郎的尸身还没有找到,棺材里放的应该是游侍郎以往的衣冠。
她微微叹口气说:“第一次见江墨离的时候,觉得她性子活泼开朗,没想到游府竟是这般光景。”
兰曦接话道:“听说游侍郎生前与侍郎夫人感情甚笃,有夫君疼惜,也比独自在深宅大院里熬着好过得多,早先没了孩子也就罢了,如今连唯一能够依靠的夫君也没了,侍郎夫人也着实可怜。”
“走吧!”
刚回到公主府,就瞧见门口停着一乘小轿,说是宫里的旨意,宣虞尚君入宫,轿夫跟有人在后面追他一样,疾步往皇宫赶,颠得她七荤八素,外头跟随的兰曦也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亏得公主府离宫门口不远。
皇帝亲自见了她,命她回去收拾收拾,大年初三就出发,秘密前往边境与霍家军汇合,并把一封皇帝亲笔御旨带给霍家军,她也是一脸懵逼,御南王在庆山遇难,怎么让她一个还没来得及嫁进御南王府的未婚妻去边境送信,难道是给霍家军送御南王的死讯?那也不该是自己啊!
虽不明白其中关窍,但皇命不可违,她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旨意。出宫回府的时候,遇上了等在宫门口的周显,周显也没多说什么,只把一只血玉扳指塞进她手里,便离开了。
回公主府后,她反复研究这枚扳指,一直没有看懂其中玄机,便问兰曦:“周显给我这扳指意欲何为?莫不是我母亲的遗物?”
兰曦拿在手上研究了一番,摇摇头:“一看指圈大小就不是王妃的东西,应该是男人戴的尺寸。”
她又拿在手中细细研究,恍惚间从圈内发现刻印,她赶紧让兰曦拿来烛火细看,终于从内圈看出一个细小的“瑾”字。
她眼前一亮,打从她入都城以来接触过的人里并没有姓名里带瑾字的,那就只有御南王霍玉瑾了,可扳指这样的贴身之物,怎么会在周显手上?若说是遗物留给她做念想,那御南王人都失踪了,又怎会有遗物?她心生怀疑,马上让兰曦连夜去外头找了个材质颜色相似的来,又让兰曦带上补品礼物立刻动身前往齐夫人修行的道观。
处酉国正欲进攻边境,此刻奉旨前往,只怕是有去无回,她心里挂记龙惠庭兄弟俩,便让春鸽把她闲暇时给龙惠庭兄弟俩做的鞋子拿出来,其中有一只还差几针就要做完了,她紧赶着缝好,让春鸽把龙惠庭那双送去城防队,又将另一双亲自送去龙惠民房里,侍女说龙惠民跟陈叔出去看灯会还没回来,她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瞧着大年初一夜空燃放的烟花,她沉重的心情才好了一些,今年是非多,只怕流年不利,她双手合十,对着夜空祈祷,希望能平平安安度过这一年。
原本身边每个人都告诉她,很快她就是御南王的王妃,三公主还曾夸过,说御南王貌若潘安,情若宋玉,才比子健。私下她还和兰曦笑过,说这三人可都不是什么好郎君。
虽说不曾谋面,从皇子妃们口中听到的一些关于霍玉瑾容貌的描述,无所事事的时候,她坐在窗边发呆,也曾在心中描绘出这个男人的模样。可每每想到他姬妾成群,她的幻想又破灭了。
如今他是生是死尚不明确,看着那枚扳指,她陷入了沉思。
次日,周显奉皇命前来送婚服,皇帝御赐,虞尚君亲自跪接,周显将摆放头冠和婚服的盘子递到她手上,交接的时候,周显只小声催促:“陛下旨意,请县主试过婚服就尽早出发。”
“是,谢陛下!”她依礼叩拜。
“既然婚服交到县主手上,末将的任务便完成了,告辞。”周显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她起身将托盘递给春鸽,春鸽见那头冠甚是漂亮,问:“主子要不要进去试试?”
她斜瞟了一眼婚服,心想:御南王生死未卜,还送什么婚服,难不成办阴婚?
“收起来吧!”
虞尚君转身准备进屋,却听身后“哎呀”一声,有什么“哐当”落地。待她回头,瞧见金线穿宝石珠子做的头冠珠花跌落时散了一地,院里的下人乱作一团,一窝蜂涌上去捡珠子,这可是皇帝御赐,损坏了都怕掉脑袋。
而这时却没人留意被春鸽放在地上的婚服托盘,只虞尚君瞥见婚服里露出一截铜制腰牌。她绕过捡珠子的下人,蹲到礼服旁,拨开礼服,一枚明晃晃的腰牌上刻着个大大的“霍”字,想来是霍家军的腰牌,皇帝不明着给,反而藏在婚服中,定是不想旁人知晓,难怪方才周显让她试了婚服就出发,原来送婚服是假,送腰牌是真。她二话不说,赶紧收进袖中,起身说:“你们且收拾着,我回屋歇会儿。”说罢就进屋了。
晌午兰曦终于从道观赶回来了,看她面带疲态,定是一夜未眠,连夜赶着回来的。
“县主猜得没错,这血玉扳指确实是御南王随身携带之物,奴婢有意无意的在齐夫人面前露出那枚仿玉扳指,齐夫人便说自己儿子有一枚相似的,很是珍爱,从不离身。”
她心中一喜:“这么说来,御南王极有可能没死,才能让人把血玉扳指送到周显手里。”
“那为什么秘密军报里又说御南王和游侍郎一起葬身庆山了呢?”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外头一直传言皇帝想削藩,但是这么些年一直没有动静,估计是怕真下旨削藩,藩王们会联合起来造反,如今皇帝借庆山雪崩一事,故意设局,明里封锁御南王的消息,不让外传,免得引起百姓不安,实则可能已经放出御南王遇难的风声到各州藩王耳中,就像你能从龙惠庭口中得知秘密军报一样,城防队里保不齐就有各州藩王的人,消息总有走漏的时候,怀有异心的藩王肯定会急不可耐的跳出来,皇帝正好趁此机会将他们一举拿下。”
兰曦脸色一变,问:“那咱们要不要通知王爷?南州内部不乏叛变之心的人,万一撺掇王爷起事,岂不是大祸临头?”
“是啊,如果南州叛变,咱们也要大祸临头!皇帝让我秘密前往边境,究竟意欲何为,还不清楚,咱们此刻在都城,凡事掣肘,如果现在往南州传信让人给截胡了,只怕连累自身。”
“那怎么办?”
虞尚君沉思了一会儿说:“不如在去边境的路上再想办法。”
兰曦思量再三,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