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feit（神话）》崇致

39、Method

　　这是一个炎热的下午。即使是在神山的脚下，针叶林里，湿气弥漫，雪水融了变成泥水，粘在魇影的脚上变成灰色的壳。魇影对此很不爽，但没办法，只能经过小溪，将蹄儿在积雪融化的水里泡了泡，又蹭了蹭。它在溪水里磨蹭，主人也不管它，就由着它洗。
　　雾湿漉漉地罩着山林，两位女神也没什么兴致，就由着魇影在山林里胡转。以前魇影跑得快，到这也就那么一会，胜戴没怎么注意过坐姿，这次赞莉雅特意让她侧着坐，坐在自己大腿上。
　　魇影走走停停。胜戴被热气熏得困了，倦倦靠在赞莉雅怀里。小女神穿得清凉，主要是太热了，刚脱得只剩条衬裙，浅浅露出胸乳。

　　她下意识拉了拉领口，问道：“我可以洗把脸吗？”
　　赞莉雅点头，抱着她跳下来。胜戴取了毛巾，找了块低矮的坡地，开始洗毛巾。赞莉雅就靠着马看她洗。胜戴用那条魔法饰品束了头发，露出白颈子，像她在深渊漂流物里捡到的碎了的白天鹅瓷器的脖子。阳光几乎在她的肩头打出一片片金叶子，但她的手，胜戴的手像一截稚嫩的嫩芽，它滋长，弯曲成一条曲线，完美曲线。
　　她的躯体被阳光照耀，从奶白色的衬裙里透出裸体的形状。从胸至腹，纤毫毕露。

　　赞莉雅踉跄而逃，低头去小溪另一头洗脸。魇影哪能不知道她到底想了啥，只能装作没事发生，跑到一边的金叶草地里去擦蹄子去了。胜戴没注意这点，拧干毛巾擦了脸，回头一看，赞莉雅俯下身去，把脸泡水里去了。
　　她不太明白发生什么，于是拿着毛巾走近：“您要毛巾吗？”
　　赞莉雅把脸从水里抬起来，视线情不自禁地往下滑。胜戴立马意识到她在看什么，小脸一红，将胸脯捂住：“您在看什么啦！！”

　　赞莉雅面红耳赤：“反正你也看过我好几次了吧！”
　　胜戴赌气，凑近了她说：“那您脱呀！”
　　她说这话的时候理直气壮，简直不把自己当外人（但确实不是外人）。赞莉雅勃然大怒，也可能是恼羞成怒：“你意思是要我脱给你看？”

　　小女神玩笑着去脱赞莉雅的外袍。她手指又凉又软，激得赞莉雅微微一颤。女战神怎么可能给她脱下衣服来？赞莉雅反手一转，就将娇小的胜戴背手锁在怀里。
　　小女神像白鸽似的咯咯直笑。赞莉雅将她抱起来，亲昵地咬她的耳朵：“谁准你脱我的衣服的？哼……小心着凉。”
　　胜戴乘机从她怀里溜出去，光脚踩到泥地里。她的胳膊有细碎的金光，赞莉雅没注意，被她泼个正着。小胜戴像风一样跑掉了，去找魇影拿裙子去了。

　　战神恨恨抹了一把脸，大步流星走进草地。胜戴已经穿上了外套，魇影则悠闲地打理自己的皮毛，显然已经不在意胜戴的事情了。她都不知道这算好或坏，只能叹口气，决定任由胜戴胡闹。
　　反正她一会就得回去了，在那可不能这么胡闹……就由得她这么玩吧。
　　胜戴也有点累了，这会坐在魇影屁股后面给它的尾巴编辫子。魇影显然真的有点想撅蹄子，还是勉强忍住，四只鲜红的眼睛惨兮兮地看着主人。

　　赞莉雅没忍住，笑出声来。魇影抗议：“您不要笑呀！”
　　她斜眼看它，无所谓道：“我看也挺好，就像我一样。说起来，胜戴，你知道给马尾巴系辫子是什么意思吗？”
　　不等胜戴回答，她就自问自答：“在养马场，只有准备生产的马才系辫子。这是为了讨个好彩头。”

　　魇影羞愧难当，嘶鸣起身，连尾巴在胜戴手里都顾不得，呼啦一声跑没影了。胜戴呆呆看她，半信半疑说：“真的吗？”
　　“就算骗你你也不知道。”赞莉雅拍拍地，坐在她身边。胜戴穿着那条漂亮的衬裙，披着一件短外套，微微露出手臂。她们俩就这么坐着，林地里仍没有风，又闷又热。
　　“回去之后我得做点新衣服。”许久，胜戴才这么接了话题。赞莉雅转头看她，胜戴仍笑意吟吟地，看不出有什么失落的情绪。但赞莉雅微妙察觉她假装不在意。

　　这风可真热。赞莉雅不说话，主要是想不出什么话——她确实会跟着胜戴回去，但宴会结束之后她就会立刻离开神宫。她一点也不喜欢那里，这是问题。
　　可胜戴总不能一直跟着她到处跑。赞莉雅有点苦闷，低头想早知道还不如早点篡权……
　　“您别不高兴嘛，真是的。”胜戴说。赞莉雅闷闷说：“为何不？我想你继续和我在一起。别去管那些事情，但理智告诉我不可以。你不适合人间。”

　　“为什么？”胜戴说。“我不是说我不适合人间……嗯，我可以努力的！而且……您说那句话我真高兴。我也想和您在一起哦。”
　　明明已经说过更直白的话，但是赞莉雅还是脸红了一下。胜戴真是个——她咬牙切齿将胜戴抱起来，放倒在草地上。胜戴大吃一惊，还是被她压在身下。
　　赞莉雅轻而易举将她按在地上。她本来还想解释多一点，比如胜戴主要是因为神力问题不适合待在这里之类的，但是显然话题不适合讲这些。赞莉雅轻轻叹气，胜戴真是个……愚蠢的笨蛋。又天真又无邪，令人怜爱，但是在人间就是一块肥美的肉。她不能随时随地保护胜戴，这是事实。

　　小胜戴有点拘谨，微微用手抵住她的肩膀。赞莉雅本来确实想调戏两句她，心情却很沉重，实在没什么兴趣开玩笑。胜戴察觉她心情不好，于是轻轻搂住她，欢快地说：“您真是的，回去可还要和我住几天呢。”
　　她装得若无其事，以为能骗过赞莉雅，但赞莉雅当然猜得到她为什么这么做。不过胜戴说的也对，回去还有几天时间……越是计算时间就越少。她干脆把胜戴抱起来，一边走一边说：“没必要骗我……也没必要哄我。我会想出办法的……”
　　“办法，有头绪了吗？”胜戴说。

　　赞莉雅抬头看。胜戴扶住她的肩膀，光从她脑袋上微微眩光，像个光环。这时候胜戴才真有点女神的样子……但如果她不是女神该多好？
　　这问题其实很简单。只要让胜戴失去处女，这愚蠢的处女神的身份自然会消失，本身这就太愚蠢了，谁听说过一张膜就能成为神的证明的？只有在这神国才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但她不能。她和胜戴有个契约，而且……神明堕天成为人类，不仅只是神明的身份消失那么简单的事情。若是那样早就有不少神那么干了，只要鸟神杀死鸟，猎神折断弓，火神熄灭——但是那对于神格这东西来说是一种创伤。

　　依赖神格的神明们无法承担这样的创伤。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绝对不能让胜戴冒险。
　　她深吸一口气，把这破坏性的想法排除出去。这太危险了，而且绝对还有什么办法。说起来她是不是可以找父神再……好吧，和平地谈谈，或者激烈点，这无所谓。
　　胜戴没察觉她刚刚想了什么危险的东西，仍盯着她看。这令赞莉雅更有负罪感。

　　她没聊这个话题，只是别过脸去：“……也不早了。我们准备回去吧。”
　　胜戴也没问下去，乖乖地搂着她的脖子。她叫来魇影，翻身上马。因为无需绕路，这路程甚至更短。魇影用全速奔跑也太快了——不一会，她们就跑出雪山，朝着南方奔跑。
　　头一次，赞莉雅觉得魇影速度实在太快了。但就在她想这个问题的时间，魇影已经灵巧上山，奋力向前。它一会儿就到了洞穴门口，慢悠悠地停下来。

　　神宫的结界就在前面。赞莉雅跳下马来，让胜戴也落在地上。
　　有股熟悉的潮湿的气息传来。往里看去，只有一片漆黑。穿过这里，这次的时间就要结束了……虽然也不赖。赞莉雅心想至少关系倒进展很多。在上一次进入神宫时，她可没想过会到这个地步。至少和哪个女性告白这点绝对没有预料到。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无法抑制冲动，在这门口回头问说：“胜戴……回答我。”

　　“嗯？”胜戴微笑回答。
　　“如果你……”赞莉雅斟酌用词，“嗯……你会想要成为人类吗？”
　　胜戴望着她。这问题可真奇怪。但是不知为何，胜戴很清楚，赞莉雅更加犹豫，因此她不能犹豫。但是……人类。仅凭她的见识又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呢？
　　胜戴好好想了想。她沉思着，最终认真地回答：“如果我是作为人类出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但现在的话，我不知道堕天之后会怎么样……所以不行。”

　　赞莉雅回头看她。她仍然那么俊美，如刀锋铸造，立在光影中，血红的宝石熠熠生辉。不知为何，总觉得她那样的脸非常脆弱，但又具有目眩神迷的吸引力。
　　胜戴只是拉住她的手。真凉。但她一点也不害怕。
　　赞莉雅没再回头，只是低声说：“如果这是你的意愿的话，那我已经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