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无法成为怪物》故人行知

85、第十二章，天赋和天赋之间的差距更让人绝望（1）

　　云斋的冬天很美，偶有落雪，偶有暖阳，古朴的房子，四方的天井，满院的树木花卉。
　　小小的人坐在长廊屋檐之下，望着正在欢闹的大孩子，昊然，嫣然，梦然，毅然，稍大一点的飞然和静然不和那四个近乎疯癫的家伙玩闹。
　　院子里，花香，墨香，檀香，与冬日的寒冷混合在一起成了一股特别的冷香之气，幽幽扬扬。
　　那是我的冬天，身边是师兄师姐的声音，身边是水墨丹青的颜色，身边是戛然而止的时光。
　　我没有爸爸和妈妈，可我也曾经拥有其他的美好。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美好，过分的曼妙多姿，晶莹剔透，我才会有想要抛弃‘郑雨歇’这个名字，彻彻底底的成为‘清然’或者‘小七’的想法。

　　“小七，看起来不太开心啊。”师父察觉到我情绪上的变化，拉着我的手臂，对我说笑：“被这几个老家伙围着骂，觉得伤心了？”
　　毫无犹豫，我点头。
　　场上都笑了，师父无奈的看着我，场面上，态度上，行为上，他用一切说明了，他才是我的长辈，我是他这边的孩子：“行了，和长辈们说一声，自己去玩吧。”
　　遵守师父的命令，一一问候，然后离开。

　　“我也去。”郑锡涛拍拍手上的残渣，几个跳步追上来，跟着我离开后院的暖房。

　　暖房的门被关上，郑锡涛松下一口气，怨毒的盯着我，语气生硬：“你还有什么才华是我们不知道的吗？”
　　“你为什么把金奖的事说出来？”
　　“那你为什么隐瞒？”他无所谓，笑盈盈的张扬着恶意。
　　无话可聊，他纯粹只是想看到我下不来台的样子，从前已经透露过底牌，他很讨厌我。
　　疲倦的意味在心底蔓延，先甩开郑锡涛冷静一下，思考计划的补救办法。

　　郑锡涛发现了我的想法，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一直跟着我，像是在等待着时机和我说破事情。
　　“不去见你爸吗？郑雨扬也在里面，刚刚那小子问了好几遍你什么时候进去，肖谷也被郑万航带过来了，爷爷很高兴哦，万航带了朋友来家里。你是不知道，爷爷对待肖谷那个亲切，比对我们还要好。”
　　“对外人是体面。你爷爷是什么人，你心里没数吗？”
　　郑锡涛对我笑：“我有数啊，所以我也很不爽嘛，不过我最不爽的就是你了，藏着掖着，不知道有多少秘密，喂，雨歇，你和哥哥说句心里话，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如果你想破坏的话，我绝对是你的战友。”
　　“你还没放弃呢。”
　　“没有。”

　　我和他站在庭院中央，寒风呼啸着，我望着空荡无人的大门，下意识往那边走。郑锡涛看穿了，立刻挡在我面前，一副阻拦之后的得意表情：“又不听话，你还想跑不成？雨歇，你知道今天三叔知道你是柳予安和姚老先生的爱徒之后，他是什么表情吗？”
　　“想杀了我的表情。”
　　“呦，你连这个都猜到了啊。”他半拖着半推着领我往里屋走，走到门口他又停下来，堵着门笑看着我：“不过，为什么呢？三叔为什么会是这种表情？”
　　“因为我一个字也没说过。”
　　“啊？”郑锡涛的笑脸和得意破碎开来，他迷茫的看着我，如同前来求教的老实学生：“什么意思？”
　　“我那个爸爸，可能连我会书画，会小提琴都不知道。我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做了这么多事情，成长到这个地步，看起来光荣，实际上就是在打他的脸，你们不是也一样吗？”我说：“事情暴露出来的时候，你们不是也觉得我在打你们的脸吗？”

　　“还不是怪你从来不说吗？”
　　“我们不熟吧，我和你们一群外人说那么多干什么？”
　　“外人？不熟？”郑锡涛冷笑起来：“也是，毕竟爷爷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你，承认你也是最近的事情，那个福袋怎么样？你吃了吗？里面的东西……我可还……”
　　他察觉到某些事情，怒道：“那个福袋呢？”
　　“扔了。”
　　郑锡涛直视着我的眼睛，像是在确定我话语的真假：“什么时候扔的？”
　　“你给我的那天，走出校门我就扔了。”
　　“你够可以的啊，对。你说过，你不需要爷爷的认可，毕竟是你姚老爷子的爱徒嘛，有了柳予安，姚老爷子这些人，将来说不定还会冒出什么了不起的人来，你有他们的加冕，恃宠而骄，肆无忌惮也应该的。爷爷认可，确实没什么意义。”郑锡涛绕到我背后，勾肩搭背道：“不过……雨歇啊，你为什么那么害怕自己的优秀被揭穿呢？要不要告诉哥哥？你刚刚看到姚老爷的表情……我真没懂。”
　　“因为我不想打我爸的脸。也不想惹上郑家的麻烦事。”
　　“不想打你爸的脸？”郑锡涛听了笑话一样笑开：“不是吧，真的假的？我要是你，我早就恨死这种混蛋爸了，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每年除了打点钱，好像什么都没有吧，这次回来，你们两个好像都没有见面啊，你别和我说你……”
　　“我需要钱。”我说。
　　郑锡涛愣住了。
　　我发问：“还有问题吗？”
　　他耸肩：“你觉得我会信吗？你很有钱吧，你没来的时候姚老先生说你从前一幅获奖的画卖了很多钱，那个金融系的教授也说你很有炒股的天分，你应该很有钱才对吧，不对，不对，你应该是我们家最有钱的，你比你爸有钱才对。”
　　“那是我的存款，十八岁之后我爸不再养我的时候，我才能启用。”
　　“你骗我？”
　　“嗯，我骗你。”
　　郑锡涛一脸愕然的看着我，他不再故作亲近，不再故作开朗，露出獠牙面目凶恶，如同猛兽察觉到我行动的目的，他腥红着眼睛靠近：“你打算做什么？”
　　“不关你的事情。”
　　“郑雨歇你最好听话一点，别白日做梦。”他伸手握住我的手臂，如同掐捏般紧紧握住：“你在想什么啊！！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已经察觉到了，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慌乱？
　　“十八岁，我就成年了，到时候法律上我爸就没有阻拦我的能力，我和他关系就到头了。”我对郑锡涛说破计划：“到时候我就这里再无瓜葛。我不想惹上郑家的麻烦事。等着三年过去，我就自由了。你放心，我会彻底从你们眼前消失掉。”

　　郑锡涛瞬间理解，荒唐的笑出声：“离开前的不得不做出听话的妥协，为了能毫无阻碍的离开，对所有人隐瞒了真实的优秀，不希望引起爷爷，引起大家的注意，以一个沉默的姿态离开这个家……你算盘打得很精啊。”
　　“但是现在这个计划落空了……柳老师的事情和师父的事情都曝光了……你们的注意力，老爷子的注意力，还有我生父的注意力，全都被集中起来。满盘皆输啊，亏我布了那么久的局。”

　　“郑雨歇。”郑锡涛定定的看着我，最后安心的笑了，他舒出一口气说：“计划暴露，你现在就要露出獠牙了吗？为什么要把计划告诉我？”
　　“因为计划失败，没有保密的必要。”
　　“真是冷静啊。”
　　“还可以。”
　　“你恨三叔。”郑锡涛给出了答案，这是他的答案。
　　我并未犹豫，直接回复他一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自己。”
　　“你的目的我已经知道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拦下来。你别想着从郑家离开自在逍遥去。你身上流着你爸的血，可以否认吗？宝贝弟弟，你这辈子都是我们郑家的孩子。”他靠近，恶意的低语：“你不怕我把你的目的告诉爷爷吗？现在爷爷什么都知道了，他会舍得放掉你这么个宝贝吗？你可是他面子里子上的新宠。”
　　“那你就去说。”我说：“就算你们知道了一切，你们也还是不得不让我走，这次的计划就以这个为目的。”
　　“郑雨歇！！”他失控的吼出声……
　　我平静的看过去，他好像真的被我刚才两三几句话激怒，我不懂：“你为什么要生气？我离开了，你不是应该很高兴吗？说不定我会被扫地出门呢，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也许到时候赶我出郑家的人，会是你。”

　　“我没想过要把你赶出去！”意料意外回答：“从来没有过。”郑锡涛对我摊牌：“就算你不把自己当成郑家的孩子，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把你从这里赶出去。”

　　“可是我想要被赶出去。日日夜夜都在想。”

　　推开他挡在面前僵硬的身体，我拉开身后扇厚重的大门，将我和郑锡涛隔绝在两侧。
　　我看见了坐在尽头正在拼图的郑雨扬……
　　早就预想过要是事情败露了该怎么办，好在我的计划是完美的，告诉郑锡涛也是其中一部分，还有两年半的时间，我有的是机会，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