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无法成为怪物》故人行知

57、第八章，我们不过是流水线上的作品（6）

　　结账出门，遇上了和家人一起逛街的肖谷，我本能的回避熟人，低下头对郑雨扬伸出手，那个孩子握住，我问他：“要不要吃蛋糕？那边还有泡芙卖。”
　　“我要吃泡芙，巧克力味的。”
　　郑雨扬很熟练的敲定了支付，高举着一颗泡芙要喂我，一副我不吃他就哭给我看的讨厌模样，弯下腰吃过他给的东西，然后牵着他在商场里闲晃，看到钢笔，又想到这个孩子的年纪。
　　“扬扬。”
　　“嗯？”
　　“周末，我教你练书法吧，字不能写的不好看。”
　　他很高兴的接受下来，商场之中喧闹声此消彼长，左右而起，郑雨歇看到了一楼中心的游戏场所，明显的是羡慕，想要去玩的表情。
　　我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拍了他的后脑勺：“去玩一个小时吧，然后我们回家了。”

　　他回馈给我的是灿烂到明朗的笑容。
　　替他交付了钱，我提着东西站在冰雪城堡的围栏外，看着那个孩子爬上爬下，从巨大的斜坡上滑下来，西瓜头都被吹得中分。一种平静的温和在心底洋溢，我短暂的沉浸在平静之中。
　　身后有熟悉的气息传来，肖谷百无聊赖的靠近，随后也趴在围栏上：“你看起来很像他爸。”
　　“有事？”
　　“你看到我为什么装作不认识？”也不需要的回答，他接着说：“你这个人性格真差。还好我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不然我一定会记恨你。”
　　“你爸妈呢？”
　　“他们去喝咖啡了。”他的目光也落在郑雨扬身上，面对着孩子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我和他们说了一声，就过来找你了。”
　　“我这么没有礼貌，你爸妈应该不会允许你和我一起玩才对。”
　　“我爸妈可没有那么小气。”肖谷一副引以为傲的表情和语调：“他们说你是好孩子，让我多和你一起玩。”
　　“眼科预约一下。”
　　他被我抖得机灵弄得笑出声：“你还挺幽默啊。”

　　角落里面孩子因为争夺玩具引发了大战，家长纷纷出声制止者，生怕自家孩子出点事情。郑雨扬被两个女孩子缠上，然后那个孩子一脸冷漠的掉头。
　　“你弟好高冷啊，平时黏着你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
　　“他喜欢独处。”
　　“他长大了应该和你差不多样子，我都可以预见他将来在学校里的盛况。”
　　肖谷是个明朗的人，长相很少年，无论谁看到都会认为这是个好看的孩子，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可是……雨扬不是。
　　“他应该不会。”
　　“为什么这么说？”
　　“他性格比较冷，和你这样的不是一个级别。”

　　“你是说你弟和你一样？”他露出无辜的神情，抿唇无奈的发笑：“我啊。说的好听一点，我就是大众情人，如果一定要在学校选择一个喜欢人，大部分人都会选我，因为我是标准答案嘛。选了我基本上就不会被嘲笑。我代表了同一审美。”
　　“郑雨歇。”侧过目光，带着些许打量：“我可不觉得你句话是夸奖。你在讽刺我吗？”
　　“你对大众情人有什么不满吗？”我反问他。
　　“没什么不满，这种结果我也喜闻乐见，被人喜欢还是值得高兴的。”肖谷用肩膀撞我了一下：“不过我更羡慕你的状态吧，毕竟喜欢你的人，半点回报都不求，静悄悄的把这份喜欢放在心底。”他叹气，无奈的说：“比起对我大张旗鼓的喜欢，对你的那份暗恋才更符合我们的身份吧。”

　　“你想多了。”我回答他，眼前的灯光晃得我有些头疼，稍稍闭上了眼睛，干涩的不适袭来：“她们只是依赖我给的安全，不是真的喜欢。”
　　“那……也很不错。”肖谷露出羡慕的神情，眉目温柔：“至少那都是真心的。”

　　郑雨扬跳进泡泡球的中心，笑着对我挥手，然后被一个同岁左右的小孩子看到，那个孩子笑眯眯的散发出和肖谷相近的气息，看来又是个不好对付的孩子，就看雨扬被那个孩子缠着，一脸无语，甩都甩不掉。
　　“音乐大赛……”肖谷问我：“你不参加吗？”
　　“我为什么要参加？”
　　“郑万航说你小提琴拉的很好，被老师夸奖的高徒。”
　　“那是我业余爱好，没打算发展主业。”我回绝了他的意思。
　　肖谷却笑了：“我在百度上搜了一下你的名字。你猜猜看，我搜到了什么？”他的迷惑被解开：“怪不得上次米娅的钢琴老师认识你，原来你在古典音乐界这么有名啊。”
　　“有名的是我的老师，不是我。”
　　“能被柳予安这样的小提琴大家指导，你也不简单吧。”
　　我问他：“班主任给你下了死命令？”
　　“什么都瞒不过你啊。”肖谷悲伤的垂下脑袋：“班主任说最起码要找到三个，不然咱们学校连参赛的人都凑不齐。”
　　“你不去求米娅吗？”
　　“求过了。”他说：“拉着程青梅一起去说的，但是，被彻底的拒绝了。”
　　“班主任也不能吃了你，你就实话实话就好。”
　　“可是咱们班明明能凑到三个人，就这么放弃好不甘心啊。”肖谷对我挑眉：“如果你参加的话，米娅应该也会参加吧。”
　　“你在做梦吗？”
　　“领导要来视察，要是咱们学校比赛的积极性太差的话，会影响学校的。班主任也是没办法，主要是校长他们难做。”
　　我说：“对他们而言我们只是流水线上统一批发的商品，利用价值这种东西一旦显露出来，今后就没完没了，我不会做这种麻烦事。”
　　“你拒绝我的理由这么正当啊，我能把这句话告诉班主任吗？”肖谷半带威胁的开口：“要是班主任知道你有这种能力和思维逻辑，她应该不会放过你吧，她最近春风得意的很，相亲对象对她很好的样子，都快要到谈婚论嫁的阶段。”

　　我眉宇一挑，随后想起某些事情，然后对处在梦想之中的肖谷道：“给你一个忠告，离班主任远一点，她很快就要被甩了。”
　　“啊？”肖谷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他威胁我的步调大乱：“你胡说什么呢。”
　　“我随便这么一提，你自己记得就好。”
　　转头郑雨扬向着我跑来，他把所有的项目都过了一遍，满头大汗的对着露出笑脸，好像把那个孩子甩在某个项目之上，趁机过来找我，见他鼻尖上的汗，我从口袋里面拿出餐巾纸：“脸过来。”
　　仗着身高帮他擦掉了脸上的薄汗，叫他把外套脱下来，一摸后颈，得，今晚又要洗澡了。
　　“哥哥！”他心满意足的舔着嘴唇，如同被宠昵习惯的孩子，撒娇的语调：“我渴了。”
　　我有点不知所措，这种亲近的语气，我还是第一次遇上，只能本能回应：“再玩一会吧，我一会儿带你去喝奶茶。”
　　“好！”
　　转头他又往高处跑去，好像很中意那个滑梯，然后另外一个孩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又一次黏上了郑雨扬。

　　“音乐大赛这件事可以拜托你吗？”
　　“不能。”
　　“别这么无情嘛，袁洋洋代表我们班参赛的话，我们班肯定会被笑话的。”他笑的有些无辜：“不是说她坏话，她弹得真不怎么样。我们班多少是个集体，集体荣誉是必要考虑的。”
　　“那是你的必要考虑，和我无关，别扯上我。”

　　肖谷这么说：“我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是不肯帮忙？”
　　“郑万航也会拉小提琴，你去拜托他也一样……”

　　“你还真是难搞呢。”说完又笑：“不过，不管怎么说，学校里面除了易灵隐，你也就和我最熟了。”肖谷对我摆摆手：“聊得很开心。随便你吧，我去找我爸妈了。”

　　他是不是有病？

　　灯光之下，稍稍平定了自己眼前的光点，在一圈圈的迷蒙之中，想起很多事情。这不是什么集体荣誉，这只是对批量生产商品的一种的检测，学校在渴望孩子平凡无思想的同时希望他们成为优秀的独立产品。明明强制性的给每个孩子都套上同样的模具，却渴望着他们能够各自拥有艺术性。
　　可笑的自私。

　　雨扬身边一直缠着他的那个孩子灿烂的笑着，雨扬露出无语的表情，好像并不希望和他接近，又过了大概十分钟，雨扬逃回到我身边。
　　“哥哥，我们去喝水。”
　　“嗯。”

　　蹲下身子给郑雨扬穿好衣服，他笑呵呵的看着我，心情极佳，刚要走，那个缠着雨扬的孩子就从围栏边冒出头来，是个笑眯眯的傻孩子：“郑雨扬，学校见啊。”
　　郑雨扬没有理睬他，拉着我快步逃开。不怀好意的问他：“同学？”
　　“我同桌。”他一脸郁闷的垂下头，顺势的拿走自己的东西，伸手牵住我的手。我发出轻微的笑声，捏了捏他的手心：“还真是辛苦呢。”

　　买了奶茶牵着那个孩子往家走，喝着暖和又清甜的东西，这个孩子被这种幸福包围着。玩闹出了一身汗，回家就把他丢进浴缸：“臭气熏天。”他赌气的泼了我一脸水，然后，他笑的像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