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7、第三章,她背负着所有人的梦想(5) ...

  •   天气渐寒,走廊里有为了晒太阳排成一排的学生,还有为了社团和学生会工作奔波的种种人物,大家都很忙,忙着嬉笑,忙着痛苦。
      从班主任那里拿回来试卷,交给肖谷:“班主任叫你去复印两个班的人数。”
      另外一摞交给郑万航:“这是这次小测的成绩,你把统计好然后发给班主任。”
      肖谷翻动试卷,问我:“你去办公室怎么不喊我一声,我还打算找班主任要点东西呢。”
      “你自己一个人去不行吗?”
      “喂,我可不是那种可以自己一个人在学校活下去的人!!”
      这么怕孤单的吗?这个家伙?

      “大美人!你的大王过来找你!”
      杨辰喊完全班暂时一静,然后爆笑出声,我盯着门口笑呵呵的易灵隐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走到她身边,她丢了一大盒巧克力过来:“哈哈哈,那天抱歉了,谁让你的反应那么好玩来着?”
      “你心情很好啊。”
      “很不错啊,想起你那天的表现就够我甜一辈子的了。”

      心情很好?她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把巧克力拆开塞进嘴里一颗,很甜,她笑着问我:“下个礼拜期中考试,考完试就要开家长会,你家有人来开家长会吗?”
      “有啊。”
      “我也有!”她眉目舒展,然后跃到晨光之下,如同精灵飞舞:“我呢!就是来和你炫耀这件事的,就这样……拜拜。”

      幼稚鬼,原来她是来炫耀的啊。

      少女的背影消失在楼道与人海之中,我拦不住她,她一场美艳清冷的雪,终究要回到她的梅岭。终究我的大王,也找到一统天下的办法了。
      不过也有点可惜,自古美人与江山不可兼得。
      虽然很想让你慢点,但是美色误国实为不妥。
      所以……大王啊,一展抱负,君临天下吧。

      回到班级,肖谷踢开围在身边的几个大兄弟,转过头笑问我:“又给你送巧克力了?”
      “嗯。”
      “你不介意吗?”肖谷单手托腮,隔着层层试卷,雾里看花般笑问我:“上次易灵隐在操场上调戏你,你高冷的形象碎的一塌糊涂啊。”
      “我不高冷。”
      “那你是什么啊,是大王的美人吗?!”说完肖谷他自己开始笑,连带着四面的人一起笑。
      我摇头:“我没给我自己设定过,别人误会,我管不着。”
      “哦?你知道从那天之后大家看你的眼神都不对了吗?乐团的人也都说你人很好,毕老师也在学校宣传过你脾气好的事情,现在大家都说你是因为不好意思才不和别人说话的,你的人设大改啊!”肖谷黏过来:“你好好谢谢你家大王,以前看不惯你的人全部都转风向了。之前你成天臭着一张脸,又不理人,你知道多少人不爽你吗?”
      “……”
      “总之误会解开了就好。”
      为什么肖谷心情会这么好?他难道又打算用这件事犯二百五吗?准备好的复习资料要不要给他?
      “啊,对了,我看你抽屉里面有做好的复习资料,已经帮你给李伟了,我的我也自己拿走了,谢谢啊。”如此开朗,如此明亮。
      “……”

      我现在砍死他,来得及吗?

      中午回去云斋也吃不上热饭,陶艺教室最近也忙,我就和大家商量说是中午留在学校,晚上再过去云斋,这样大家都比较轻松,我中午还能回家躲了懒睡个觉什么的。
      下课铃响起的一瞬间,全班都发出一种老头子骨质疏松的叹气声,老师笑笑,离开了班级,收拾书包时我在思考是去吃外卖还是去店里吃点什么,还是我回家做点什么吃。
      转眼就瞧见肖谷趴在桌子上没有动的意思,平时他都火急火燎的往外跑,今天怎么了?我问他:“你不去赶公交车吗?”
      “我中午不回去了,我在学校好好睡一会儿。我昨晚打游戏没睡好,下午要是没精神上课就麻烦了。”
      “在学校睡?”
      “不然呢?其实医务室的床还不错,就是校医太龟毛。”
      我看了他两眼,他笑:“干什么?你有话要说?”
      “我中午回家。”
      “嗯,我知道,你路上小心。”
      “我说我中午回家。”他要是再没听懂就算了,我的善心也就这么一次。
      肖谷愣了一秒,然后笑趴在桌子上,笑完立刻干练的收拾东西:“行了,明白了,中午吃什么啊。我想吃那个鱼汤,你能给做吗?”
      “吃外卖。”
      有人很不满的大叫着:“你这么好的手艺,吃什么外卖啊,老天能原谅你这么浪费才能吗?”
      “……”

      走出楼梯口正好遇上了郑锡涛他们三个,李长城笑着打招呼然后摸出手机:“弟弟,正好有题目要问你,你给的这些题我好多都看不懂,你能给讲讲吗?”
      “后面不是有答案吗?”我觉得奇怪,李伟都能靠我给的东西自学成才,怎么他们高三的反而不行了?
      “那也要看的懂也能对答案吧。”徐辉也开口:“我半个小时都没能憋出来一道题,中午我请你吃饭,你给我们讲讲吧。”
      郑锡涛靠在扶手上不说话,盯着那两个手里的题目叹气,像是在等我的答案。
      我看了肖谷一眼,左右平衡了一下:“下午不是一起上体育课吗?那个时候我给你们讲。我和肖谷有事情要办。”
      “什么事?我们帮你们一起。”徐辉拍着胸口,听到我会帮忙,立刻露出笑脸:“你都帮我们了,我们岂是不知知恩图报之辈。”
      “少看点电视剧。”郑锡涛推了徐辉的肩膀,又要用脚踹,看向我们:“你们两个干嘛去?又有什么事情吗?”
      “……”我突然觉得这三个家伙特别难缠。
      肖谷笑着帮我解围:“有点私事。”
      嗯,郑锡涛明显是要喷火了,他双手插在口袋,然后冷笑着:“什么私事,你又要作死?是吧。肖谷你成天跟着他就不知道拦着一点吗?”
      “……”
      肖谷荒唐的笑出声:“你拦一个我看看。”
      眼看着两个大兄弟针尖对麦芒,我决定当一次和平的小白鸽,伸手挡住两个家伙的视线,对着那边的三个招手:“你们中午来我家吧,我给你们讲。”对着郑锡涛解释:“他昨晚没睡好,我看他可怜,叫他去我家睡一觉而已。我没有要作死。”

      我看向肖谷,这大兄弟讨好的笑了笑,然后推着我往楼下走:“行了,咱们一起吃外卖吧。”他靠近我小声的说:“你居然也会帮我们解围了,有进步,多说说话,对你没有坏处。这可是你昊然哥哥交给我的任务。你看,你愿意往前走一步,世界多美好。”

      世界是很美好,我的心情很不美好,走出楼道的一瞬间,滚烫的阳光牵连着过往的点点滴滴,我回想起来很多从前的事情,一年前也是这样,肖谷从来都没有变过,他一直都渴望着某些我否定的东西,即使他知道了我过去的一切,他也依旧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的改变着我的生活。
      哎!天知道昊然哥哥他们几个和肖谷私下有多少联系。
      难不成……肖谷和昊然哥哥不会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吧。
      等肖谷长大了,会不会比昊然哥哥还要难缠?
      我刚刚为什么会脑子一抽同情这个家伙?

      睡觉的人躲进卧室里睡觉,郑锡涛他们几个趴在茶几上写题,高三真心苦逼,同情无用,我能做的就是把从前整理出来的东西分享给他们几个,其他的都要看自己的本事。

      舒坦舒坦,好久没有在躺椅上晒太阳了……

      “郑雨歇!”郑锡涛总能在我幸福的时候给我来一剂凉水。
      “嗯?”
      “你又要睡觉了?”
      “没有。”我转过头去看郑锡涛,他正一脸不满的盯着我的宝贝躺椅,怎么的呢?他还打算把这把椅子烧了吗?
      “把客人这么晾着,你觉得合适吗?”
      “你要喝点什么吗?”
      明显的郑锡涛吃了哑巴亏,半天才磨牙道:“麻烦你给我一杯大人感觉的咖啡。”
      “你不会叫外卖吗?”
      “信不信揍你啊!”

      徐辉笑倒在沙发边缘,伸手拉住要起身的郑锡涛:“你冷静一点,你莫名其妙的和他发什么火?”
      李长城静默的看着,然后给郑锡涛顺气,我发现这三个人的组合挺有意思,完全互补,没有半点相似,哦!这就是传说的铁三角吗?动漫里也经常见到这样的设定。

      快到上课时间,我习惯性的踩点出门,但是这几个都是性子急的,特别是郑锡涛,他十分不满我的行为模式。在家里催了好几声,问我什么时候出发去学校。
      “那……你们先走吧。”我说:“我等时间到了再走。”
      郑锡涛冷笑一声看了看他身边两个正在喝旺仔牛奶的朋友:“看到没有,这才是这个家伙的本性,还可爱呢,他哪里可爱了!”

      肖谷刚睡醒,莫名其妙的盯着郑锡涛,然后转头问我:“你又惹他喷火吗?”
      “他是活火山,不是死火山,定期喷发。”

      “……”
      “……”
      “……”
      爆发边缘的郑锡涛被那两个大兄弟拉出了我家家门,门碰的一声关上,家里总算是清净了。

      肖谷笑歪在沙发上,像是在嘲笑郑锡涛的别扭性格。
      他看着我,一脸正义道:“我觉得郑锡涛看咱们两个关系这么好,嗯,他特别不爽。”
      我摇头:“他只是看不得我过得比他好而已。不是真的在不爽我们两个关系好。”
      小太阳拿起茶几上的笔,轻轻转了两圈,低语着:“就当你说的是对的好了,反正我也不……”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下午的物理课上,物理老师很亲切的给我拿来了试卷,他叫我自己写,不用听课,下课之前交给他。
      两张卷子?下课之前?他以为我是抄答案的机器吗?我盯着他脸上还有午睡留下的痕迹,明白了,这家伙脑子也不太清楚呢。

      午睡的好处和坏处并存。

      小太阳肖谷因为中午睡的很好,下午听课的状态一直处在满血数值。突然觉得很忧伤,我中午给他提供了睡觉的地方,还免费的给郑锡涛三人组补课,为什么我一句好都没有捞着,还要被郑锡涛喷火?哎,这年头,好人真的是难当。我还是好好的做一个坏人,至少不用和那些缺心眼的家伙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平白坏了心情。

      体育课。
      我坐在长椅上盯着那些跑圈的学生,突然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安宁感,等到他们都解散,人群走向并没有多少改变,男孩子们聚在一起打篮球,乒乓,女孩子坐在花圃附近说着笑话,少有孤身为伍的,倒是团体模式比较多。

      “呦,郑雨歇。”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出现,她咧着笑容道:“你怎么一个人啊?”
      “……”
      “喂,真的假的?易灵隐不让你和女孩子说话,你就真的不和女孩子说了吗?男人这么听话不好!知道什么叫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
      “……”
      “说句话呗,哦,对了,我叫宋妍之,我和易灵隐认识的,你和我说话没关系的。”
      “……”

      她嘻嘻哈哈的拿出手机:“成吧,我来给灵隐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同意我和你说话。”
      上课时间,易灵隐能接你电话就奇怪了。
      她自己也反应过来,然后颇为可惜的说:“本来还打算和你聊聊下个季度新番的事情呢,好不容易学校有两个和我一样看动漫的人。”
      这家伙完全不理会我理不理她,只自己一个人滔滔不绝:“知道吗?我在班上说我喜欢看动漫,他们各有一套说辞,说什么多大年纪了还看这些,还会有人说我对日本文化这么着迷,就是不爱祖国母亲。你说他们是不是太迂腐了?大是大非面前我难道分不清楚吗?”
      “对了,海贼王今年的剧场版春天上映,你和易灵隐打算去哪个影院看?要不要我给你们两个推荐,还有啊,六角街那边有个动漫店,你们两个有没有兴趣去看看?货特别全,可惜就是有点贵,我连个手办都买不起。”
      没有尽头一般,她接着说:“期中考试之后国展场那边有个动漫展,我和朋友打算cos,你们两个有没有兴趣?郑雨歇你要是扮上了,肯定能一举成名的,对了,不少玩音乐的都打算去,你要去吗?你不去也没关系,易灵隐肯定会去的,我和她就是在漫展上认识的。”

      缓缓的,她转过身,有些疲倦的开口:“你真的不打算和我说句话吗?你这样很没礼貌。女孩子来找你说话,你居然为了易灵隐一个字都不和我说。”

      其实和灵隐无关,只是……我不想多和别人接触,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有种我看不透的复杂感,她的靠近带有目的性。
      “真的一个字都不说?因为我没有易灵隐漂亮吗?啊,男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
      她并不漂亮,很普通的长相,没有挺翘的鼻子,没有媚然的眼睛,也没有白皙的皮肤,更没有轻灵的气质。从她口中说出这些话,莫名的我觉得有一种扭曲的阴暗感,我望向她,盯着她头上乳白色的发卡。

      嗯?
      难道……是……

      “还真是块难啃的骨头呢,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她握拳而笑,转头步入人群之中和那些正在说笑话的女孩子打闹成一团。

      肖谷抱着篮球跑来:“来一局吗?”
      “你说呢?”
      “一局也不行吗?按照你的身体状况来看,两局才是底线。”
      “那也不能拿自己开玩笑。”
      “你再这么懒下去,你都快要生蛆了。”他用指尖转着篮球,对我说:“玩一局?你要是倒下了我负责给你抱回家。成不?”
      “那你可能要先忍受我大师兄的怒火。”
      “……”
      肖谷莫名的畏惧着我的大师兄,确实,大师兄那样不怒自威的人谁都会害怕。
      “真不玩?”他再三留步,我摇头。
      他又说:“我晚上去你家吃饭。”
      “我去云斋。”
      “我知道,昊然哥哥喊我过去的,说是今晚有龙虾可以吃。”他拍皮球一样拍着篮球:“晚上跟我一起走,别先跑了。”
      “嗯。”
      “真乖,走了啊。”
      “别跌死了。”

      得意就会忘形,上次的教训我要牢记着,还是不拿自己开玩笑比较好。
      微微眯着眼睛,我感慨,还好长椅上的阳光好,一点也不冷,美中不足就是椅子不够软,不然一定!很好睡!
      篮球场上人声鼎沸,我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那股子炙热的青春冲劲。有人靠近我,椅子边一沉,坐了一个人,睁开眼睛,凛凛刺目的阳光之下李长城正擦着汗笑出一口小白牙对我说:“我听你哥说你生病了?”
      “嗯。”
      我哥?郑锡涛吗?他们为什么会聊起我的事情?哦,对了,我大部分时间都不参加跑圈,别人肯定觉得奇怪,问郑锡涛也应该。
      “会好吗?”
      “不会。”
      李长城双手搭在椅背上笑道:“你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嘛。”
      “……”
      嗯,我当然不是完美的,发现了我的缺点是不是心底平衡了很多。
      “哦,对了,谢谢你的药。”他把袖子撸起,有些浅淡的疤痕存在,如同他如今渐渐愈合的心事和悲伤:“该好的地方已经全都好了。拿到袋子的时候我吓了一跳,除了复习资料还有药膏在,你是神算子吗?我觉得我隐藏的很好啊。”
      “你压力很大吗?”
      “高三压力都很大,等你上了高三你就明白了。”他的视线停在那边正在和女孩子讨论口红的丁玲身上:“不过,能问你一声吗?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记得了,可能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感觉出来了,你身上的颜色和别人不一样。”
      “颜色?说的这么玄乎啊。”李长城问我:“你帮丁玲找到了郑锡涛这个可靠的大哥,听说她昨天又破自己的纪录了。”
      “火龙做的比我想的要好。”
      “为什么会选郑锡涛?”
      “他需要自己补偿自己。”
      终于李长城不再强撑着,他开口:“那我要怎么补偿我自己?”

      “先停止伤害自己的行为。”我说:“你觉得郑锡涛和徐辉是傻子吗?他们两个会看不出你有问题?”
      “既然看出来,他们为什么不问?”
      “你不是也看穿我和郑锡涛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嘛,你为什么不问他?”
      他微微蹙眉,随后仰头以视线去触及那不经意聚散的浮云:“我觉得朋友在一起就应该开开心心的,要是因为我他们变得烦恼,没完没了,他们一定会厌弃我。”
      “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痛苦。”我捏着校服衣角:“郑锡涛的问题比你严重多了,只是他还能向我发泄怒火,你连个发泄的对象都没有。”
      他笑了:“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你怎么这么能忍让他莫名其妙的火气,原来是为了让他发泄啊。”
      “他早晚需要你的帮忙,所以,你可以先找他讨一点便宜。”
      “那徐辉呢?”
      “徐辉喜欢海韵,海韵对他也有好感,可是……他们两个不能去同一所大学,以后他要麻烦你们两个的事情也很多。”
      “啊?”他莫名的盯着我:“什么意思?”
      “未来很长啊,年少遇上喜欢的人又怎么样?能走到最后的太少了,更何况……”我盯着徐辉灌篮争夺的样子:“徐辉的好胜心很强,他的世界不止只有一个海韵。可是海韵是学艺术的,她的世界可能比较梦幻,现实的好胜心和梦幻的乐章相碰撞,大学两地分开……”我没有说下去,这些是易灵隐无意和我说的,她说,不要在少年的时候遇上太喜欢的人,就如同不要在年少时遇上惊艳了岁月的人一样。
      这都是劫数。

      李长城笑了,又苦涩的蹙起眉头:“你是说我现在向他们寻求帮助以后他们遇上事情也会找我,这样我们三个都能得救是吗?”

      “我曾经听我们班一个女孩子说过,她说,她只是希望有一个人能站在她那边。肖谷也和我说过这个话,他说希望我能站在他那边,就连某个抛弃过我的人也对我说过这句话。”我说:“但是,他们都忘了……”
      “忘了?”李长城探过身来看我:“忘了什么?”
      “比起要求别人站在你这边,不如你先站在别人那边。”
      “这样吗?你是想说人和人都是相互的?可是……我先提要求,让他们帮我,不是……我在强要求他们站在我这边吗?”
      我拉紧了校服,太阳消失了大半,我所在的地方已经没有了暖意:“还是不一样的,你们三个和我们不一样。”
      “为什么?我们有什么不一样?”
      “你们三个都缺乏安全感,所以需要别人先走一步提出救援,肖谷是在爱里的长大的,而其他两个向我提出这个观点的人都是自以为是,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的。你们是不一样的。”

      李长城的表情变的复杂,眼底蔓延开如水波纹路的伤怀:“我的问题不是向他们求救就能解决的。”
      我大致也能猜出来,孩子们的悲伤说到底也就那么点事情。
      “但是!你说的对,先不伤害自己比较重要。”

      稍作停歇,他的轻笑声带着关怀的温和:“你冷吗?这才刚刚冬天啊。”他抱臂看着我,然后伸手感知了一下温度:“对了,你夏天还穿长袖,你是不是体脂很低?”
      “嗯。”
      他不再和自己过不去,对他而言也是一件好事情,虽然我不知道这种情况能维持多久,郑锡涛和徐辉能不能想出办法帮他,他自己又有什么样的觉悟。
      像是朋友之间的玩笑,他拉过我的肩头,靠的很近:“弟弟,问你一个问题啊,你不和别人相处是不是因为不好意思?”

      ……

      上次易灵隐来了那么一出,导致有些莫名其妙的传言出现。
      不是吧,他真的相信我是因为不好意思才会这么冷漠的吗?这个人傻吗?我觉得他挺聪明的啊。
      “不是。”
      “那你为什么……”
      “我喜欢一个人待着。”
      “可是我看你和易灵隐就玩的很好啊,肖谷跟你在一起你也不怎么拒绝他,为什么会说喜欢一个人待着?我没有恶意,只是单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怎么说呢,我觉得你挺……额,挺会撒娇的。”
      “……”
      “你别难堪,抱歉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上次看你对那个陶艺教室的哥哥说话,我就这么想了。而且你和易灵隐说话的时候也笑的很甜,和平常面对我们的时候,就像是两个人。”
      “……”
      “你不想回答吗?”
      不想回答?也不是,只是这个问题比较难回答,要好好的想一想:“没人教过我要怎么和人相处,只能凭本能去摸索。”我这样说。

      能亲近的人就去亲近,不能亲近的人就保持距离,同时和太多人相处我会很累,我并不希望和很多人成为朋友,如果有人怀着善意接近,我会报以同样的善意,但是……我不太希望有很多人围绕在身边。也许以后我会改变,可是现在的状态我也很满意,这是现在我的能做到的让我自己感觉舒服的境界。
      还是比较自私的,比起让别人舒服,我更希望自己能获得宁静。
      所以,是我自己主动选择遵循本能,半逃避着人际关系,我并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所以我并不害怕一个人如同怪物一样活在这个学校里。

      李长城点头,随后沉默下来,他盯着远处正在奔跑的郑锡涛等人,露出平和的笑容,随后他仰头瘫在长椅上,感知着时间的流逝:“起风了。”

      篮球赛赶在下课前五分钟结束,男孩子们组团要去买水,我盯着他们雀跃成团的现状,羡慕吗?也不羡慕,向往吗?也不算是向往。只是……如果能拥有就好了,不过就算不能拥有也无所谓。
      认清现实,然后认命,再宽慰宽慰自己,从而寻求其他的爱好,这才能舒心快乐的活下去,总是计较那些不可得的东西对时光是一种轻视,我尊重我的人生。

      嗯……
      周末去买把吉他来玩吧,钢琴已经玩腻了。
      不远处,肖谷快步向我的方向跑来,他是暖,是冬日灿烂的一抹骄阳。

      周六我这边把孩子交给家长们之后,准备收拾东西去云斋,周爷爷却慈爱的领着肖谷一行人出现:“小七,你同学过来找你复习。”
      “……”
      同学?我们什么时候说好要一起复习了?能不能不要这么自说自话?这是谁的主意?
      落叶深处嫣然姐姐翩翩而来,手里还捧着客人们胡乱扔着的围裙,颇为欣慰:“大傍晚的你们一群孩子去哪复习?”
      我十分无辜的看过去,不要看我,我也是刚刚才得知我要和他们一起复习的。

      嫣然姐姐也不知道是察觉到还是没有察觉到,她大手一挥,顺势道:“正好我们这边都结束了,你们就在院子里面复习,桌子板凳齐全。”顿了顿:“小七你下个星期要考试了吗?”最后这句才是重点。
      “嗯,期中考试。”
      “那你明天不要过来了,好好复习。”周家哥哥把东西送到仓库之中然后走出来蹙眉:“你怎么没说你要考试了,啧,你!”
      感觉又要被骂了,连忙解释:“只是期中考试,不要紧。”我平时就有好好的稳定成绩的平衡和各方面的精进,不需要临时抱佛脚。对上嫣然姐姐和周家哥哥略显责备的目光,我突然心情很好,索性就大言不惭:“我这两天就算是玩,第一的位置也一样是我的。”

      ……
      ……
      ……

      “哎呀,全校第一的游刃有余啊。”郑锡涛阴阳怪气的开口。
      我家里人都在这里我才没必要忍他,拉开椅子在他们一群人对面坐下,轻蔑一笑:“是全省第一,谢谢。”
      郑锡涛的脸黑了,徐辉和李长城手忙脚乱的拦住他。

      爽!
      要你老是对我喷火!!
      遭报应了吧!!

      “瞧把你嘚瑟的。”嫣然姐姐笑出声,伸手拉我起身:“回去云斋把你的东西拿过来,要是这次没拿到第一我看你还有没有脸吹你那个全省第一。”
      姐姐都说话了,我还有什么反抗的能力,认命吧,反正都是要看书的。

      没想到这辈子在陶艺教室还能看到这么多的试卷,嫣然姐姐嗑着瓜子小脸纠结在一处,拉着周哥哥说着风凉话:“哎呀,我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看到这样的场面。”
      “想起你从前的时光了?”
      “没有啊,我当年是保送去的美院。”
      “嗯,我当年也是拿奖直接保送过去的,毕竟咱们是艺术生,和他们还是不一样的。”

      闭嘴吧,知道这话有多拉仇恨吗?!

      “小七,我们要回去吃饭了,你怎么办?”
      “我叫了外卖,你们回去吃吧,帮我和师父说一声。”
      “ok。”

      论,和一群人一起吃饭有多热闹。
      答,抢食物要快!不然喜欢吃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别人的手里了!
      经过今天的复习,我确定了一件事:人好多,吵得头疼,我还是适合一个人待着。

      连考两天,周三一过,周四就发下了试卷,周五成绩表就出现在公告栏前,班级里面我盯着并无变化的成绩表发呆,肖谷趴在我身上鬼喊鬼叫:“有没有天理啊,我数学复习的那么刻苦,怎么还是这么点分?!物理又是怎么回事?!”
      为了我的耳朵,我要劝他:“这次卷子难,你能考成这样不错了。”
      他立刻坐起身伸手拍我的心口:“真的?”
      “真的。”
      “那你怎么还考的那么好?你简直就是个怪物居然能考148,那两分扣哪了?”
      “时间不够了,少写一个步骤。”考满分反而会有问题,还是适当的扣一点比较好,学校里面值得我全力以赴的除了灵隐也没有其他人,她都无所谓分数战争,那我只要守住第一的位置就好,毕竟是脸面问题。

      肖谷考的不错,班主任都暗下表扬了他,只是他自己喜欢干嚎,叨扰我的耳朵!我怎么惹上这么个玩意!
      走出校门,他说要庆祝,我在人群之中看到了郑锡涛一行人,丁玲神神秘秘的冲过来,她说了句打扰了,然后拉着我往花圃的方向走,这个季节蕊黄的秋菊正在争艳,天气极度潮湿,花瓣片片含水,空气中不知名的花香飘浮着。
      “郑雨歇!谢谢你啊。”她明朗着笑脸,认真的对我鞠了一躬……
      这是什么情况?!我会折寿吧!我要不要也鞠回去?

      “教练都和我们说了,你是暗中在帮我们,对吧!真没想到,你居然敢让教练和夏云说那些话。她羞愧的脸都红了。”
      “你知道了?”我是指教练生命的那件事。
      她低下头:“教练说他做错了很多事情,但是他没有回头的机会,只能自私的和我们道歉,叫我们不要气他,毕竟,他只是个快要离开的人。”
      “不难过吗?”
      “不知道。”她说:“不过……”女孩子的眼底闪过几分隐藏极深的怨恨:“我倒觉得是一种解脱。”
      “他向你道歉了,所以你觉得他自私到了极点对嘛?”我揭穿了装作乐天派披着外衣而活的小姑娘,对上她真实的目光,我问她:“你恨他?”
      “谈不上,只是觉得终于摆脱他了。”
      “他和你父母说了什么吗?”
      她的目光变得阴冷,如同在看待可怖的毒蛇,我说:“我去游泳中心拿东西的时候无意遇上了你父母,我听到他们说,教练都这个样子了,丁玲啊,你一定要好好的游,为我们大家争口气。”
      “这句话怎么了?”
      “这句话其实很好理解,从我的角度来理解,可以证明你的父母一直都和教练站在同一阵线,按照我对那个教练的理解,他应该对你父母卖惨,让你父母给你施加压力了吧,而且,他甚至告诉了你爸妈你进入国家队之后能拿到的一切好处,以及他们能享受到的金钱。”

      丁玲浑身的尖锐都被藏得很深,她看向我:“你还真是怪物呢。易灵隐说你一定会想办法帮我,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你真的很厉害。所以呢?你识破了我的真面目,你打算怎么办?威胁我吗?”
      “你的真面目?什么真面目?”
      “当然是我在庆幸那个家伙终于要死了,我不用再在他面前装出乖学生的样子,这些啊。嘿嘿,虽然你没说!可是……你都看穿了吧。”
      我捏着衣服的衣角,微微摇头:“我是看穿了,可我为什么要威胁你?这些东西有什么值得威胁的?”
      “什么意思?”
      “你觉得你的这些想法,那个夏云,那个邱荷,没有吗?”
      这些孩子都用自己的方式掩饰着伤痛,打算和平的送走那个教练,这位教练自私到拿孩子的家人去压迫她们,他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无所不用其极。于他而言这些孩子的心情不值一提,可是!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错误的,但他没有回头的道路。

      “是吗?原来她们两个也有啊。”丁玲坐在花圃边,一滴冰冷落在她的面上,我仰头也感觉到一滴,随后她问我:“这么说我不是一个坏人了?为了能摆脱教练,我正为了他的死而感到庆幸。但是他其实没有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他没有打过我们,也没有用刀捅过我们。可是……”

      “你知道诛心这词吗?”
      “猪心?”

      我指着她脖子上的抓伤:“诛心这个词啊,是指揭露,指责人的心思,不过现在这个词大多数被人用来表述心理杀害。心里的疼比起那些看的见的伤口要来的更深刻,不然你也不会抓你自己这么多道。对不对?比起心里的疼,这些能看见的伤口更能让你自己接受。”
      我说:“比起被你的教练用话语、用行动杀心,如同凌迟,还不如他给你一刀来的干脆。对嘛?”
      她低下头,握紧拳头眼眶发红,浑身都在悲伤之中颤抖着,如同被冰冷的海水包围呼吸困恼,直至溺毙。
      “所以啊,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无辜的人,你会恨他,不是没有道理。我就很不喜欢他,要是看在他是将死之人的份上,我连个好脸都不会给他。”

      丁玲的表情渐渐柔和,听着我任性又自私的说辞,她是不是也能平静一点?

      天气愈发的寒冷,脖颈处感知到的温度冻的我几乎颤抖,该总结了:“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你不需要自责,如果恨他就认真的好好的恨他一段时间,等有一天恨不动了,就把他给忘了,要是忘不了的话就原谅他。无非就这两条路。你没必要为了那样一个自私鬼和你自己过不去。”

      这是我能告诉她的最后一点。

      眼前的女孩子面上有两道泪痕,还是说那是落下的雨点,我不太清楚,但,她是悲伤的。

      “那我爸妈呢?我也能恨他们吗?”
      “你要自己去想,我已经把分辨的办法教给你了。”
      “你不能帮我想吗?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啊。郑雨歇,你都帮我们度过这个劫难了,难道不能再帮我想想父母那一关吗?大不了你下半年的午饭我全都包了。好不好?”她只是在自己一个台阶,所以才问我这句话。
      那就把台阶给她修好,让她端庄体面的离开舞台吧,我轻轻摇头,伸手扯下一片叶子,在手里转了转,如同把玩那遥远的佛教神器,摇摆之间就能将祝福高歌:“国家队里也有很多这样的人,你以后会遇上更多,所以,你只能自己去学,学着怎么舒心的活下去。”

      她谢幕了,因为她笑了,女孩子仰头端正了视线,这场雨中她的笑容并不美,可却奇怪带着青春的气息,如同雨中丁香一般的气息。其实她还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毕竟她会为了自己怨恨上一个将死之人而悲伤。
      冰雪化作溪流般,回暖的语气,她转视而来如同慢动作:“最后一个问题。”
      冰凉的雨水落在手背上,像是上苍的悲泣。我直视着她,她问我:“教练他是真心和我们道歉的吗?”
      把那片叶子放回花圃的泥土里,落花成泥常开不败,落叶必然也是如此,世界不过一个轮回,我点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恩怨难以放下,特别是伤痛比天大的少年岁月,擦身而过时,一声微叹:“谢谢。”

      她快步离开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过也没关系。郑锡涛会看着她,如果丁玲自己争气的话,说不准郑锡涛能有一个世界冠军妹妹,真是便宜他了。
      地面上的黑点变多,直到干涸的地方消失,雨下大了。
      冰冷的雨点带着地狱的阴冷之气,索命的黑白无常仿佛就在这个斜坡上来回行走,引渡往生之人,这种绝望的气氛之中,突然想起那个教练,那个周爷爷的老战友,只是想想,也没有什么其他意思。
      然后我开始迷茫……
      这件事,我做的对吗?确实很多人都得到了救赎,那些孩子们也都进去了国家队,教练也实现了梦想,他们所有人都选择息事宁人维持虚假平和的相处之道,明明是happy end啊。
      可是为什么总觉得这个结局这么讽刺?
      这种结局真的能称得上happy end吗?
      可是也算不上悲惨结局吧,可是……什么才是真正的happy end?
      我好像从来没有在谁的身上见到过结局,这次,是我第一次直观的面对别人的死亡。
      他死了,可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或想念,或怨恨。
      活着的人总要带着记忆活下去。

      人生没有大团圆结局的,最后的结局不过一场空,所有人都会被时光遗忘,离别才是人生最后的课题。
      来此人世间,就是为了不断的告别。
      对了,我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得结局讽刺。
      是我,是我,我做错了一件事,我明白我做错什么了。
      我忘记告诉那个教练,忘记告诉他该好好地和他的人生道别,我忘记了这一点,所以刚刚丁玲才会问我,他是不是真心的在道歉。

      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可我没有说……
      因为我从来没有真的谱写过happy end。
      写来写去都是未完待续……

      怎么办灵隐,我好像……写错了剧本。

      悔恨和一种很奇怪的颜色把我钳制在花圃边,我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去找那个教练,可是说到底这件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做到了该做的一切,他们的故事我还有很多未知的领域,只凭借丁玲的一番话,我就否定所做的一切?

      我知道,我没有做错,可我也不是正确的。
      那怎么才是正确的?
      面对陌生人的死亡,我不会悲伤……
      可是有没有人可以教我,该怎么面对身边人的消失?

      “你打算在这里发多久的呆?下雨了。”有声音打破了我的思考,我回神,抬头,肖谷正举着伞一脸莫名的问:“丁玲找你说什么了?”
      我顺势要发出声音,可是脖子是凉的,声音是哑的:“她来道谢,我给她药的事情。”
      “你嗓子怎么了?突然变声期吗?”
      “冷就会这样。”突然觉得很力不从心,还是回去问问大师兄吧:“回家,不早了。”

      “你确定你没事?!你别又给我作死!”右手边的郑锡涛嗓门真的很大,手还在我额头上乱摸,像是在试探温度,我点头:“嗯,真的没事。”

      穿堂刺骨的风在此处徘徊,冬日初来的寒气大都聚集于此,寒凉的潮意钻进心肺,莫名寒然。校门外大师兄打着伞站在树下等我,我对肖谷他们挥手,还没走到大师兄身边,他便蹙眉盯着我身上的雨渍和半湿的头发:“你怎么淋雨了?”
      “刚刚有人找我说话,然后我发了一会儿呆,就……忘了……”
      被厉色审视了两秒,如同玩泥巴被大人发现的幼童,大师兄推着我上了车子,坐在车上校服被脱掉扔在后座上,脸上的水渍也被擦掉,良久,大师兄问我:“谁找你说话,和你说什么?”
      靠在椅背上,我盯着眼前乌云密布,被大雨掩盖的城市,不住心里泛起潮湿的伤怀,我说:“师兄,我好像做错事情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