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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第一章,大人们擅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5) ...

  •   郑万航视角。

      操场上还留有血腥气味,眼前还有滴落在水泥地上的血花,这些流失的生命力是从我弟弟身体里丧失的。理智被吞没,我下意识就要去找罪魁祸首,可是我的手臂被人拉住。
      回头,是易灵隐。
      这个女孩子对我说:“别添乱,去找班主任通知雨歇的家人过来。”

      家人?
      我要通知谁?
      三叔吗?
      还是以前的三婶?

      我心里一片黑暗和混沌,眼前的女孩子眉目暗藏讽刺,我明白了,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让我认识到自己不是雨歇家人这个现实,我还没有来的急反抗她的尖锐,易灵隐已经松开了我的手臂,转身往教学楼的方向离开。
      这个女孩子很像是幽灵!连我的怒气都在她的计算之中,精准又警惕的尖锐防备着我们这些靠近的雨歇的人。

      易灵隐去找了班主任,通知了雨歇的师兄。

      而医务室里我一动不动的盯着校医替雨歇处理手臂和额头上的伤口,对面的肖谷僵硬着四肢颓然坐在另一张床上,易灵隐推门而入,她毫无距离的停在雨歇身边如同守护他生命的精灵。
      肖谷微微侧过脸,身体还处在僵硬的状态,脸上和衣襟都还残留着血污,像是从地狱逃回来的幽魂,他问易灵隐:“他家里人什么时候过来,校医说他撞到头了,还是要去拍个片子看看。”
      女孩子的声音轻轻柔柔,总是带着遥远的冰雪寒霜感:“他师兄师姐一会儿就过来。很快就带他回家。”

      确实来的很快,医务室里的气氛快要结冰的时候,两男一女出现在走廊上。我认识其中一个叫做嫣然的女孩子,她曾经陪着姚老爷子去过郑家。
      我不知道易灵隐和他们说了什么,听了事情经过,原本要杀人的两个男士,被她三言两句熄灭了怒火。
      “事情交给我。”她握住自己手臂上还缠着的绷带:“我会处理好,你们可以放心。”

      易灵隐身上有一种和雨歇很相似的强大感,基本上不会有人对他们两个的话产生怀疑,她的放心就是咒语,就是结果,甚至!我时常觉得他们两个是一个人,因为极其相似,身上也同样缠绕着一模一样的清雅百合香气,宛如阴冷绝境的索命气味。遥遥的他们两个站在一处,总有一种身处其他境界的错觉,他们离我们很远,遥不可及,触之不到。

      班主任和那三个家长站在一起说着事情的经过,我看到一直守着雨歇的易灵隐抬手抹了雨歇的眼角,她柔声且轻轻,像是在询问童话世界里警惕又脆弱的灵魂:“你梦到什么了吗?”

      “为什么哭了?是不好的梦吗?”

      雨歇微微的动了动,宛如回应,却并没有任何清醒过来的迹象……

      我盯着易灵隐,熹微光点之下,她的脸庞晶莹若雪,笑意轻薄的像是一层蝉翼,明明……她没有哭,眼眸也没有红,可是我能察觉到她的伤心,浸入骨髓中的悲伤,好似这个世上所有的快乐都挨不过她此刻蔓延出来的寒色悲痛。

      她收回了手,不再去触碰雨歇,小心翼翼的握紧了自己的手!
      我发现
      她喜欢雨歇。
      连触碰都觉得是亵渎……
      这个妖精一样的女孩子,悲伤又珍惜的喜欢着雨歇。
      原来是这样。

      门又被推开,那些‘家人’进门。
      有一次在老宅我和大哥掰手腕的时候,大哥感慨般和我说过雨歇很轻,轻的不太对劲,我以为是大哥在酸雨歇身体不好,还打趣了大哥两句,可当我看到他的师兄轻而易举把他抱起来,不安的情绪如潮水袭来,轻的不对劲是什么意思,我好像有些明白。
      擦过而过时,我盯着他无力垂下的手和苍白如纸一样的脸色,心瞬间就被揪住,疼的我呼吸困难。

      他被‘家人’带走了。

      空荡的长廊上,我拦住易灵隐的道路,蛮横的发问:“你什么意思?故意给我看这些?你站在雨歇那边帮他?想让我放弃?”
      “你看到什么了?”她冷笑而视:“就算我是故意的,那你能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了吗?”
      我没办法回应她,她好像在借助这件事打断我和大哥的想法,我如同抱住浮木漂浮在海上的人,无力又可悲的反驳:“我们家已经开始改了。”
      “那又怎么样?”她言辞锋利,问我:“你和那个郑锡涛能保护好雨歇吗?别说在郑家了,就是在学校,在你眼前,你都保护不了他。”

      她就是对的,我心底无数个声音告诉我,她是对的,我想的事情只是梦……
      你看,家里已经有了变化,虽然这种变化也是雨歇一手创造,可……是不是我和大哥再帮帮他,郑家就会彻底的改变,也许有一天雨歇会放下芥蒂,回来我们身边,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再怎么闹我们都是一家人。

      “别装了,你们看不得他过得好,他不是傻子,不要仗着我家美人善良你们就欺负他。”她留下这句话,转身没入楼梯间。

      嗯,我承认,我是对雨歇过得好感觉到刺眼。
      可是,不是的。
      我只是……我只是希望他过得不如我好。
      我没有恶毒到那个地步。

      他可以过得好,但是他不能过得比我好……
      雨歇他就是不能过得比我好。

      高一的校服已经到了,茜月也和我们一样穿上丑大的校服,放学铃响了,她忙急忙慌的跑到我面前,焦虑的拉住我的手臂,咬着牙问:“二哥,我听大家说篮球场出事了?哥他是不是……出事情了?”
      “医生说只是皮外伤,他已经被带走了。”
      “什么叫带走了!!带去哪了?”
      我不知道,我没敢问,我也不觉得那些人会告诉我,是啊,他们会把雨歇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应该去医院了……不用担心……”
      “什么不用担心,我们班人都说地上全是血!是不是撞得很严重?”
      她见我态度不对劲也问不出来什么,一个劲的红着眼睛,许文静正好走出来,茜月被安抚着,我抬头看到了从楼上走下来的肖谷,他脸色不对劲,整个人都带着我没见过的紧绷,少年的身上还留着血污,他和我对视上。
      靠近我,他神色愕然,如同幻觉,他说:“郑雨歇是故意被吕方撞伤的。”

      所有人都愕然僵住,包括从楼上跑来的郑锡涛。

      前几天雨歇趴在桌子上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和我玩笑过,他说大哥就是一只火龙,一只只会对着他喷火的火龙,我笑这个比喻,但是觉得很贴切,刚刚开学的时候雨歇一直都很轻松的笑着,每天看人的眼神都带着春风化雨的柔和气息,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他的目光就又回到了冬季。
      我知道原因。
      那天我爸他们在学校外面拦住他说话,我看见了,就是那天之后,他的眼神又变回原来的样子,防备又寒然。郑家是他悲伤的原点,是雨歇身上的一块烂肉,他正在自己动手剜掉这块烂肉。
      照例周五都要去老宅吃饭,今天大伯过来接我们,我们三个各自坐在车子的一角,没有人开口说话,整个车上的气氛很差,大伯觉得奇怪就问我们:“你们几个怎么回事?连句话都不说?吵架了?”
      “没什么。今天学校出了点事情。”我随意把话岔了过去,我不想让他们知道雨歇的事情。

      郑茜月不理解的看了我一眼,就连大哥的目光里面都带着迷茫,他们都在问我,问我为什么不说实话,为什么要隐瞒下去。
      大哥没有多看,至少他明白我心里的矛盾,郑茜月哼了一声,转头去鼓捣自己的手机,她上次和易灵隐见过一面之后,就以师徒相称,易灵隐对她也比较照顾,虽然不至于亲密,但是茜月有事情她都会帮着听。可是易灵隐的接近让我觉得害怕,我知道易灵隐是雨歇那边的人,她靠近茜月的目的肯定不简单,她打算怎么帮雨歇摆脱掉茜月?

      “锡涛啊,你周末过生日同学都说好了吗?”
      大哥点头:“嗯,说来的基本上都定好了。”

      大哥有很多朋友,他和我不一样,从前我很羡慕,比起懦弱无能的我,假面笑意会做人,会讨人嬉笑的郑锡涛是我仰望的对象。不过,现在的我也有可以一起玩的朋友,肖谷,杨辰,许文静,米娅,林瑶瑶。只要转身就能看到,手可以碰得到。
      雨歇说要帮我之后,一切都在改变,我现在也能喊出人来玩,和从前不一样。每当我察觉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心惊又欣喜,之前雨歇曾经为了摆脱我爸的纠缠威胁过我爸,他说,他能帮我就能害我……是,我很清楚,他就是怪物,一言一行背后都有深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他利用。
      我并不害怕他,可是会下意识的畏惧他的强大。
      可能就像易灵隐说的吧,我一直都在欺负他。
      因为他绝对不会伤害我,他宁可伤害自己也不愿意伤害别人。

      车子驶进熟悉的风景之中,到了老宅,环视了一圈,果然三叔一家子没有来,暑假的时候不知道三叔哪根搭错了,他居然和爷爷大吵了一架,我爸和大伯去劝架,没想到最后他们四个一起吵,我听不懂他们吵架的主题,但是我大概能察觉到这件事的背后有雨歇的影子,这件事肯定是雨歇在背后推动的。大哥也明白,一片骂声之中我和他对视了一眼,我们都没有说穿,只是他比我更擅长隐藏,一家人都看破不说破罢了。

      其实三叔不来老宅,他们一家不出现在这里的场景,我更为熟悉。从前就是这样的,家里只有三户,大哥家,我家,茜月家,三叔家是今年才回来的,一家四口团圆美满羡煞旁人,而雨歇就像是被人刻意遗忘的裂痕,所有人都选择了漠视。
      从次数来算我和雨歇是家里见的最多的,小时候我们一起在音乐教室学过小提琴,只是他没有来多久,他太有天赋,很快就去了高级班,再之后就被柳予安带走。
      在郑家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从前只是偶尔爷爷生日的时候会叫他过来,算起来……从前两三年也不见得能在家里见上他一面。
      他即使来了也很安静,自己一个人找个舒服地方坐着,叫他就回应,没人理他他就自己低头玩平板,吃了饭再无声无息的消失,像个偷偷混进来的小精灵,吃饱了就离开,我没见过他伤心,一次都没有,或者说我和他一直都不熟,话也没说过几句话。
      郑家人人都刻意的漠视他,他也不曾主动争取过什么。
      一直都是清冷的性格。
      可是……他就是惹眼的,爷爷的生日总是有很多外人过来,郑雨歇哪怕是什么都不做,也会有很多人在爷爷面前夸他。
      他自小就有一种很高傲的气场,端正着,自然流露着谁都不能小看的贵气。
      不记得了,是谁和我说过,雨歇从小时候就懂得优雅两个字,不是故作成熟,而是有一种符合他年纪的优雅。不像别的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也不像其他孩子畏畏缩缩,他总是大大方方,举止得体。
      想起来都觉得可笑,我和郑锡涛,郑茜月小时候为了讨好爷爷做了很多逗趣的事情,那段时光里面只要能获得大人的喜欢,我们什么都愿意去做。孩子们都默契的收敛自己的性格,一味的去满足大人心中对我们的期待,我们在期待之中彻底失去了自己。
      雨歇就不会,他完完全全就是自己的样子,永远能和别人保持距离,看待爷爷的眼神也一直都是陌生,爷爷对他也一直都是利用状态,可是他敢直视所有人的眼睛,无论谁来找他说话,他都能周全的保护好自己的隐私,并且能平衡好对方和自己的礼数。

      那个时候全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郑雨歇被柳予安收走做了徒弟,我无数次的畏惧着他会把这件事说明,在爷爷和大人们面前为自己争一次面子。可他一次都没有提过,我妈当着很多人的面讽刺过他放弃学小提琴的事情,他都礼貌的回应,没有半点缺漏可以攻击。

      “你家这个孩子以后最有出息。”
      “那个漂亮的孩子居然是你们家的?”
      “别骗人了,那孩子一看就是高户人家的孩子,和你们郑家完全不一样。”

      每次爷爷的朋友都会和爷爷说这些话,他们见过雨歇之后,和雨歇聊过之后都会说出这些话。大人眼底带着羡慕和赞赏的神态,其实我能察觉到爷爷不满和揶揄,这个家里人人都明白爷爷不喜欢雨歇,他叫雨歇过来只是为了给我们三个一个警钟,雨歇是我们的敌人。所以,无论我们怎么冷漠,怎么言语讽刺那个孩子,爷爷都不会放在心上。

      爷爷就是这么凉薄狠毒的人。

      坐在老宅的沙发上,我盯着电视里面正在播放的交响乐演奏会,细细想来,我很少能看到雨歇拉琴,之前音乐教室他就时常缺课,所以当他在考级场上越级而考,被柳予安点中的时候,我是恨的。郑雨歇就是能够将所有人都视为垫脚石。从头至尾!他想着的只有自己的目标,他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把我们丢下,兀自自由的去追求想要的一切。
      所以,看到老宅里面的人都视他为敌人,视他为垃圾,我的心里是痛快的!
      当我知道三叔三婶离婚,他一个人被丢在中国的时候,我病态又扭曲的欢喜着。
      我在想,是啊,哪怕他郑雨歇再优秀,长得再漂亮,他都只是一个没有人要的野种!
      哪怕他再被人夸奖,他也还是比不上我!

      他永远都是郑家不要的孩子!!
      他不是我的弟弟!
      他只是个没有人要的垃圾!!

      我自卑又痛苦的记恨了郑雨歇很多年。

      可是敌人强大超出了爷爷的想象,我们三个的弱小也让爷爷失望,当姚老爷子和柳予安的出现点破了雨歇一直隐藏的真相,他背后那股优雅的来源暴露在阳光之下,我以为他至少会痛快,会嘲讽这一家子将他视为垃圾的人,可他没有,他依旧是原来的样子,丝毫不在意我们的变化,好像我们的心情从来都不在他的未来计划之中。他并未将我们的敌视放在心上。

      他开始远离,轻松嬉笑着被云斋的人,被柳予安从郑家给予他的地狱中带离。
      高傲坚决的让人害怕。
      他有了离开的能力,马不停蹄。

      想起那天爷爷带着我们一起去听小提琴会,雨歇意外出现,他站在聚光灯下穿着合身西装,修长的身姿带着高雅的傲气,在众人的仰视之中,他漂亮又完美的将隐藏的一面展露。

      他是天之骄子。
      就算我厌恶,不服。
      我还是要承认,他失去家人的代价是获得远胜众人的优秀才能。
      高高在上,睥睨众人。

      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他的成长远远超出正常的孩子,优秀的让人畏惧。
      我记得那天郑雨扬很骄傲的对着杨阿姨说:“哥哥在家里给我拉过,他拉琴可厉害了。还帮我赢过科技馆的入场券呢。妈妈,哥哥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他是我的英雄!”
      他是郑雨扬的英雄。
      哥哥是弟弟的英雄。

      散场时我特地的去看了爷爷的脸色,他面上有悔意,这是我第一次在爷爷脸上看到计划出错的挫败神情。他说要去后台看看雨歇,我们在后台的入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从前的三婶。
      她怀着孕被指挥家扶着,正迷茫的询问指挥家问题。
      三叔和她一见面就是火星撞地球,如果不是畏惧着在外面,两个人要保住彼此的脸面,他们两个一定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全部慰问一遍。
      我被吓到了,被这两个人一瞬爆发的戾气,吓到顿住。

      我们在等,所有人都在等雨歇出现,可柳予安的身后没有雨歇也没有易灵隐,询问之下才知道他们两个早就跑路了。
      一番对话之后我才知道,原来……雨歇的妈妈也不知道他跟着柳予安后面学小提琴。
      他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说过。
      柳予安好像也不太清楚他家里的事情……
      雨歇他,好像完全隐瞒了‘郑雨歇’这个身份。
      以另外一种身份生活在我们触之不及的世界里。

      他真的不会回头。

      我妈在郑家发泄对我的不满时,在客厅辱骂雨歇的时候,我觉得很奇怪,我不懂为什么郑雨歇这么沉得住气,即使被人侮辱到这个地步,他都半点怒意都没有,也丝毫想要解释,想要辩解的想法都无。

      他不在乎。

      他一点都不在乎这个家里的人是怎么看他的,因为他依旧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对我妈礼貌相向。
      他待这个家里的人一直都是这样!
      如同他不顾自己的安危去帮易灵隐完成计划一样,郑雨歇可以什么都不顾的去帮那些陌生人,他对待郑家的人也是一样,我们从来没有半点亲情。
      郑雨歇比我们狠多了,他连感情都不会浪费在我们身上。
      他的心太狠,也太善良。

      晚上回到家,我看着桌上的复习资料,郑雨歇开学的时候拿给我的,他那个时候心情很不错,看我的时候都带着清爽的笑意,他说我的数学成绩太差,还是从缺失部分补起来比较好,资料上有他精细制作的成绩细节表,我的强项和弱项都有分析,挑出来的习题都是我不会的东西。这份东西肖谷也有,班上那个叫李伟的男孩子也有。
      李伟看待郑雨歇并没有恩人的感觉,因为郑雨歇从来不会主动去帮他,全部都是通过肖谷传达,我不懂,所以问雨歇为什么要这么做。
      雨歇告诉我,久恩必成大仇,没必要亲近。
      他总是想着能保全两个人的办法。机敏的让人敬而远之。

      门被直接推开,毫无尊重,我妈端着牛奶进来,她最近收敛了很多,不再对我有过高的要求,也不再有莫名其妙的情绪,体贴的开口:“休息一会儿吧,时间也不早了。明天周六,明天再学一样。”她说:“我听你们穆老师说,你最近在做专项练习?这么厉害啊?”
      “嗯。”我把资料递到我妈手里:“雨歇给我的,他说我弱的地方太弱,最好能提高平衡一下。”
      我妈的表情有些僵硬,随后抱着那本资料问我:“他没因为我的事情和你过不去吧。”
      “他不在意的。”
      我妈笑了笑:“就是,都是一家人,他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你爸也说他心软的很,肯定不会和我计较。”
      突然我觉得不对劲,为什么?他不和你计较,你就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吗?
      难道他不和我们计较,我们郑家里的人就该当从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吗?

      “万航啊。”我妈抬起头:“要不哪天有空你请雨歇来家里吃顿饭吧。咱们都是一家子,他又那么喜欢吃东西,咱们给他买些好吃的,他那么瘦,多吃一点也好。你说好不好?”

      我妈在道歉吗?她其实也不会道歉吗?
      对了!
      雨歇曾经和我说过,他说这个世上有很多人不会道歉,其实他们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但是这种人第一反应是去责怪别人,是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好把自己的错误摘干净。但是这也不能怪他们,因为他们没有学过要怎么道歉,家长也没有教过。

      察觉到自己错了,然后把责任推到别人的头上。
      没错,是,我妈察觉到自己怪错人之后,她第一反应是怪雨歇没有把话说清楚,平白害了她误会!

      我妈在等待我的答案,我点头:“我去问问他。”

      大哥的生日会上肖谷和我坐在一处,他脸上还残留着些许僵硬,但是已经能灿烂的笑着了。另一边我爸和大伯正在窜捣爷爷和三叔和好。
      “那个就是雨歇的爸爸吗?”肖谷问的是三叔,我点头:“像吗?,三叔年轻的时候和雨歇有几分相似,不过三叔这几年样子变了很多,三叔也没有雨歇那么漂亮就是。”
      肖谷却说:“不是,我觉得他们两个不像父子……感觉不一样。放在人群之中,也不会有人误会他们两个是家人。”
      我没明白肖谷的意思,随后,我听到他略带感慨的开口:“感觉这个叔叔养不出郑雨歇那样的儿子。”

      我没敢说话,但是我认可他的意思。

      “还是……他的师兄和柳予安更像他的家人。”

      坐在不远处的大哥脸色微微变了,好像对肖谷这番话很不满,但是又没有反驳的立场和资格,只好作罢,忍气吞声。

      周四消失了很久的雨歇被他两个师兄带到学校来了,少年的身上缠着绷带,面上也还贴着纱布,我想问他好不好,结果班上一圈人先我一步,他笑的很温和,回答的很疏远。但是……雨歇是个很好看的人,哪怕是男孩子看他都会觉得心旷神怡,他笑了,再冷漠都可以被人原谅。
      我去看班上的人,好几个女孩子都微微的脸红起来,看他的视线变多。

      他是艺术品,能被所有人大方直视的艺术品。

      那个跟着他一起来的哥哥,总是对他动手动脚,说话也很有趣,两个人一来二往的逗得班上人大笑。盯着雨歇嫌弃又欢乐的表情,我在想,郑锡涛是不是就想成为这样的哥哥。是不是和他顶两句嘴,雨歇傲着表情和他争吵来回,就像这个昊然。大哥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关系吗?

      那我呢?我想和雨歇成为什么样的兄弟?他和郑雨扬那样的吗?雨歇不是霸王,我也做不到雨歇那么温柔,那怎么办?要成为什么样的哥哥?怎么办?我不知道,没有人可以教,没有人可以告诉我该怎么做。

      我眼看着雨歇凑到那个大师兄身边,小动物一样蹭了蹭那个人,威严正气如那位师兄都被他主动的示好融化。
      我知道,雨歇其实很会撒娇,他面对易灵隐的时候就会无意识的流露出来,轻轻的拉着她的袖子和衣角,还有眉眼弯弯卖乖的嬉笑,以及放缓温和的语调,易灵隐最喜欢那样的雨歇,在一起时总能欢然瞬间,明艳身边的领域。

      他是我弟弟来着。
      他是我的弟弟啊。

      周末的时候肖谷打电话问我们要不要去KTV,我正好和大哥补课结束,没多想答应下来,到了现场发现郑茜月和许文静已经大唱特唱开了,米娅和杨辰两个正坐在两边玩手机,一点都不意外的组合。
      我知道肖谷昨天去云斋的事情,我问他:“雨歇还好吗?”
      “嗯,他挺好的。”
      “那……云斋的人呢?”
      “他哥哥姐姐也都挺好的,他师父也是个很和气的人,就是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和朋友吵架。怎么了?”我看着肖谷眉眼之间的舒展和愉悦,有些不是滋味,我想和他说些什么,想听他多说些关于云斋的事情。
      可是。
      我问不出口。
      无法向一个外人去问我弟弟的情况。

      “要不喊郑雨歇过来玩?”他突然拿起话筒开口,看了看时间:“这里距离他家也挺近的。”
      郑锡涛却一脸不满说:“他那个脾气能过来吗?”然后摸出手机先一步打过去,居然是关机!显然的我的大哥要喷火了。

      那边肖谷却笑道:“打给他当然没用了,打给他师兄叫他师兄管着他,他不会不过来的。反正我被托付了以后在学校好好照顾他,也说要多叫他出来玩,肯定能来的。”
      他说着拨通电话。

      然后大概半个小时之后,郑雨歇被那个叫做昊然的师兄带过来,强制性的被推进屋子里面,昊然笑呵呵的和火大不满的雨歇道:“小七,好好和同学玩哦,哥哥晚上来接你。你敢偷跑,我就告诉大师兄。可是他让你多和朋友在一起培养感情的。”然后那个昊然就摇头摆尾,得意昂然的离开了。

      哦,原来是那个大师兄下的命令啊。
      雨歇这么听那个人的话吗?

      许文静坐在沙发上拍着沙发大笑:“郑雨歇你也会被管的这么死啊。”
      也是……
      这个昊然全然就是肖谷的升级版,雨歇从小和他们一起长大,他平时对肖谷都不会下狠手,更何况是这个昊然哥哥,那个大师兄不怒自威更不可忽视……

      他看了一眼四周最后走到肖谷身边坐下。然后拿起身边的抱枕,狠狠的拍了肖谷的脑袋!肖谷被打之后笑的更欢腾。顾忌着郑雨歇手臂上的伤口,也不敢随便和他勾肩搭背,只是对着郑雨歇大笑。
      没一会儿,大哥走到雨歇身边,盯着他手臂上的绷带看了很久,然后什么话都没说,赌气一样把话筒给了一旁的杨辰。雨歇看向他,然后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大哥心情疏阔起来又把话筒拿回来,一阵高歌!
      郑茜月的情况比较复杂,她想哭又不敢哭,想说又不敢说。后,两个人说了半天的话他终于把茜月逗笑了,这才算完。
      随后,大哥和茜月合唱了一首广岛之恋从头破音到结尾,笑趴了一圈人。

      郑雨歇给自己叫了外卖,我们唱的很高兴,他自己一个就着鸡翅可乐吃的很圆满。整个过程之中他都没有要加入我们的意思,任凭广岛之恋被我们玩坏,他都没有丝毫要一起玩闹的意思。
      “你不唱一个吗?”杨辰不怕死靠过去问他:“来都来了,你别闷着啊。唱一个吧。”
      肖谷立刻搭腔:“你唱什么?我给你点。”

      我明显的在雨歇脸上看到了烦闷这两个字……
      因为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就是想躲也躲不掉,然后他唱了。
      《故梦》
      我们从来都没有听过的一首歌,歌手也不认识,我低头看了一眼,哦……名字叫做橙翼。
      郑家没有音乐细胞,但是郑雨歇这里变异了。很好听,真的非常好听的那种,但是他自己不喜欢,靠在椅背上盯着吃了一半的鸡翅,满满怨念,歌唱了一半就说可以了叫我们把歌切了。

      肖谷急了!急忙把他的鸡翅桶抱走:“你唱完再给你。”

      歌唱完,他继续啃鸡翅,下一个要唱的人有点犹豫不决,许文静试探的问:“郑雨歇要不你再唱一个?”

      ……

      我觉得雨歇可能要打人了。

      之后雨歇聪明的点了一首《情歌王》自己起了个头,然后把话筒交给了余下的人。
      他又重新回到鸡翅桶前,到最后一个个唱累了,郑锡涛问他要不要再唱一个,郑雨歇盯着眼前的鸡骨头,想了一会儿,主动的点了一首歌……

      我瞥见他点开了手机的录音。
      他唱的是《化身孤岛的鲸》,真有意思,雨歇听得歌都很慢很静,而且大部分都是我们没有听过的,比较小众,但是都很好听,或者说他唱的很好听。
      下午场结束,我们走出包厢,杨辰送米娅回家,我们余下的人站在路边等家人过来接的时候我问他:“你唱的那么好,为什么不肯唱?”
      雨歇点开和易灵隐的对话框把刚刚录得音频发送过去:“唱歌这种事情和别的事情不一样,如果一群人都唱的一般,只有一个人唱得好……”他笑了:“不是很倒人胃口吗?”

      【下一次我们一起唱吧。】屏幕上易灵隐的回复来的很快。
      雨歇回复:【好。】

      大哥轻轻的撞他,可能是撞到伤口了,雨歇微微的蹙眉头,往后踉跄了一步,肖谷连忙给他扶住,他抬头去看大哥,大哥瞪了他一眼:“唱的好就唱的好,什么倒胃口,你一天天想那么多你不累啊!”

      雨歇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浅笑,他面上已经浮现出很深的疲倦。
      我不能劝他什么,因为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刚刚雨歇唱完我们都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他确实破坏了我们营造出来的气氛。

      街头有一男一女走来,他们站在马路对面对着雨歇招手,雨歇叮嘱我们路上小心,然后越过斑马线慢慢离开,遥遥可见,其中不认识的男人摸着雨歇的额头像是在试温度,不知道和他说了些什么,雨歇很乖的点头,又被塞了两颗糖到嘴巴里,然后被男人强制性的背上,而站在一旁嫣然无奈的摇头,他们如同一家三口一般离开了。

      “郑雨歇他是不是还没好啊。”许文静这么开口:“感觉他没什么精神啊。”
      “他一直都没什么精神。”肖谷幸灾乐祸:“他说他今天被拖来的太急了,糖没带,估计是血糖掉下来了,哎呀,看来晚上昊然哥哥又要被骂了。”

      我盯着路灯下雨歇失去力气垂下来的手……
      他好像过的很好。
      突然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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