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遥鼓

5、005

　　第五章是为了撕逼而撕逼的吗？
　　四月春来，绵绵细雨伴着春雷滴答响彻了一整夜，容淑妃被扰得没睡好起了一个大早。吃完早点，闲着发慌，恰巧看到门栏边上存了几天花骨朵儿的小白花绽开了，迎着微风轻颤，煞是好看。

　　容淑妃虽不好文人墨客伤春悲秋那一套，但女孩子家家看见花草鸟木总是开心的，一开心了就行想着去御花园逛逛，多看看新鲜花草，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想法是好的，但不好的事，大伙儿都是这个想法。

　　一路去往御花园的路上，容淑妃都不记得自己跟几个美人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赞美，生了几个嫌隙。原本只是想随便走走放松一下，却遇到这样的场面，荣淑妃一合计，很是果断的往御花园的边缘角落里走去。

　　这些地方偏远，不太常有人走动。容淑妃走了两圈终于心满意足准备的打道回府了，哪里想到才走出桃花园园口，就被一道声音喝住了。

　　那声音娇蛮造作，一句话拖出三个长音，光是听着就刺耳，容淑妃受正统闺秀文化教养长大，为人虽跳脱，确是三观正直的好青年，很是听不得这种声音，当即扭头去看，只见到小径转角，一抹艳色长宫装出现在眼前。

　　那个羊肠小径，李贵妃微昂着戴满珠钗的头瞧地上跪着的瑟瑟发抖的宫女，嘴里还都是尖酸刻薄的话语。小宫女没见过大场面，被尖锐的斥责刺激地眼泪直流，连哭都哭得不利索。

　　容淑妃打眼瞧了瞧，发现跪在地上的宫女不是别人，正是坤宁中宫里的洒扫宫女。

　　今日是四月初一，春花烂漫，正是种植采桑的好时间，杨皇后带领着卞凉城所有有品阶的诰命夫人们前往祭天台，主导桑蚕祭礼。满宫的宫人们天不亮就起来准备出行事宜，只有洒扫宫女们不似往日忙碌，只待皇后的仪仗出行后才进行每日的打扫工作，按理说正是这个时候。

　　容淑妃心叹怪道，也不知道这小宫女是怎么被李贵妃李氏逮到臭骂的。

　　在卫国，中宫皇后不比其他各宫的妃子那般清闲宫斗，每天吵吵架斗斗嘴睡一觉又是鲜活的一天，在这儿中宫皇后更像是皇帝的助手。

　　按着当朝惯例，历来所有能居住在坤宁中宫里的皇后都很忙碌，她们每月都要觐见外庭的诰命夫人，通晓天下事件，顺便安抚调和这些诰命和家里老大人们的家长里短，甚至，偶尔朝中某个大臣家里添丁了、嫁女了还得犒劳奖赏一下。

　　容淑妃没有那种广博的才学，光是听着这些琐碎繁杂的事情就忍不住头秃，所以对于比她小两岁拿最少的奖励干最苦的活的杨皇后，她心里总是存着那么一丝感恩有你的。

　　是故乍一看确认小宫女的身份，容淑妃就止不住脚往小径走去，她本就仗义，又想着若是能刺两句话消消食也是不错的，不料，还未走近便听到粗鄙的谩骂声。

　　“没长眼睛的狗奴才，拿着你的扫把往哪里撞呢？这么没眼见力，平日里皇后就是这样教导你们吗？”说着，又冷哼了一声。

　　李贵妃身旁的大宫女狐假虎威地笑了笑，接话说道：“人都说奴仆肖主，主人什么样，教出来的仆人就是什么样。”说完，窥见自家主子仍然没有消气的样子，又说道：“贵妃娘娘也不必跟她生气，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而且还是坤宁宫里出来的，可见一般。”说着往四周看了看，“娘娘可不知道，奴婢听闻，最近满朝的文武百官都在上谏言呢？说什么中宫无德善妒，致使陛下到现在连个皇子公主都没有……”

　　话说一半，狐媚的大宫女适时地停了下来，果不其然，看到李贵妃高兴起来。

　　前朝文武百官争奇斗艳，后宫内宅延伸过来就是李贵妃和杨皇后的位置之争。贵妃贵妃，中宫皇后之下的第一人，这名头说出去不算低，但是内里的人都知道，这根本不是名头的事儿，入主中宫更多的是代表着牌面，以及牌面之下能够代为掌理的诸多事宜。

　　换句话说就是权力。

　　李贵妃觊觎中宫之位可谓是司马昭之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容淑妃与其余一干人等也没想过站队，何况也不是她不站队，而是满宫墙里大家都和和睦睦的，就只有李氏这边张牙舞爪的要宫斗，而人那边的杨皇后压根就不搭理她，逢年过节的，每每整出来一个什么阴招儿，就被杨皇后三言两语挡了回去，连水花都溅不起来。

　　何况她遇到的还是君十三这样的面团皇帝，连告状的地方都没有，真真是有苦说不出。

　　平日里后宫一干妃子美人看着李贵妃折腾，也乐得自在，偶尔又不舒服的地方多刺几句也不是没有，反正当朝文武不睦已久，各家妃子背后都有权势支撑，这种小打小闹权当饭后甜点。可不曾想，今天杨皇后才出去半天，底下的小宫女就受到了欺凌！

　　容淑妃当下心气就不顺了。也不说杨皇后人多好，主要是勤勉能干，有她顶着皇宫内的半边天，这几年里愣是没有出半点岔子。

　　她旧时在闺中也听过祖辈们说过一些大道理，知道能者居之安得道理，为这自己的舒坦日子，她总还是敬重杨宁玳的。何况杨荣两家旧时曾有姻亲，她也算得上是杨皇后的远方表姐，怎么能就这样看着这厮无端谩骂！

　　说时迟那时快，容淑妃怒从心中起，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

　　君十三听得正上头，见容淑妃忽地停下来，即刻追问道：“然后呢！”

　　容淑妃眉眼一瞪，已经不像先前说书时畅快，隐隐好似又回想起不好的事情，整个人在暴走边缘徘徊着：“哪来的什么然后！我徒手就把这厮……这厮吊起来打了！”

　　不需要多说，君十三全然明了了。他这位麻友极懒，又好面子，平时看着形如悍匪，其实是个银样镴枪头，估摸着是在这一次对战中失利败北了。

　　钟粹宫里乱做一团，几个掌事大宫女七手八脚的哄骗暴走的容淑妃，企图让她放下手中的绣花剪刀不要去跟景仁宫里的李贵妃决战。

　　君十三见状，知道今天是没有什么八卦可以分享了，旋即感叹一声，径直走出门来。

　　今夜小雨初晴，天幕上月朗星稀，一派好气象，君十三估摸了一下时间，发现还早。这个年头的古代人当真是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吃喝玩乐样样不行，满宫的美人在一处却看得到摸不着。

　　他沿着宫道走着，凉薄微风呼啸而过，无端端引出他一片愁苦心思来。

　　客居皇帝之位已经有十年了，这十多年来他说不习惯吧，某些事情上久而久的也都习以为常了，可说习惯吧，他这些年又都没觉得有某一刻能开心笑一笑过。任凭是谁处在他这个位置上都是笑不出来的吧。

　　这狗皇帝当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回现代当个网络备胎爱心工具人，好好地研究研究种田，娶个媳妇儿生个崽……

　　工科狗果然是工科狗，连做梦里的梦想都是种田！活该穿到百合文里当炮灰！

　　他一边感慨着时不利兮一边深度唾弃自己，罢了还长叹一口气。忽地，从旁的小巷过道里传来一声呼喊。

　　“陛下。”

　　君十三吓了一跳，整个人蹿起来才发现，在阴影里喊他的人正是此前在钟粹宫里见过的钱美人。

　　君十三被吓了一跳，灵魂都散了一半，再看钱美人只觉得力气都没有了。他摆摆手，道：“在，有事？”老子魂都吓飞了！

　　钱美人擅长观摩旁人的情绪变动，也知道是吓到人了，忙从阴影里走出来，帮着掌事老太监扶托君十三。君十三哪敢让她扶啊，这钱美人她爸是个教导主任一样的言官！秃头那种！

　　缓过两口气，站定在黑漆漆地羊肠小道里，君十三总算想起来问问因果了。

　　钱美人家里没有过多的裙带关系，对着君十三还算比较规矩的，很尊敬地跪地行了一个礼数，这才说道：“今早在御花园里的争执涉及了皇后娘娘，虽知道这不是嫔妾能过问的，但贵妃娘娘言谈实在过分……”

　　君十三努力回想了一下荣淑妃的话，添添减减删去三分油盐，隐约地模拟出一个真相来。当一个闲居的被架空的皇帝久了，他养出来的爱好不只是听八卦这样简单，甚至还能从荣淑妃唯恐天下不乱添油加醋的八卦里分辨还原出一部分事实真相。

　　但直男如他，硬是想了半天，都没能从那堆花啊雨啊的言谈描述里总结出李贵妃到底说了什么人神共愤的话来，于是又费心引导了一句：“她说了什么？”

　　钱美人脸上一讪，继而又激愤道：“她们污蔑皇后娘娘无德善妒，还说您没有皇子公主！”

　　君十三一回想，好似却有其事，但……这是很严重的事吗？

　　挺文明的，也没提溜这八代祖宗问候呀？

　　看着钱美人慷慨激昂的模样，又想起容淑妃提着剪刀要杀到景仁宫的仪态，君十三很识趣地把话吞回肚子里。在他一个二十一世纪工科狗的眼里，骂你无德善妒的杀伤力远远还没有骂一句草泥马严重。

　　搞不懂，这群漂亮姐姐们是为了撕逼而撕逼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