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簪花》凌郁

80、第八十章

　　我回到王府时，采薇和裕王已经在府中等候，无聊得都开始抛沙袋玩儿了。

　　“不是派人告诉你们了吗？怎么还在此处苦等？”我以为是派去传话的人没传达到位。

　　“我只想着来此处等的话可以早些见到小姐，待小姐回来了便能一起出发，免得来回传话耽误时间。”采薇解释道。

　　听起来采薇真是迫不及待地想回丞相府了，我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准备走吧。”

　　我望了夏荷一眼，她低声道：“马车已经备好了，只是不知王妃可需要再重新梳妆？”

　　我抬手摸了摸发髻，早上宫里传旨的人来得急，我都没来得及好好选发钗，我转头望向采薇，“你们再坐片刻，我回房收拾一下。”

　　待我重新梳了头发，换了衣裳再出来时，王爷也回来了，并且已经换下朝服，一副随时可以和我们一起出发的样子，我望着他，一脸惊讶，除了在玉璟园赏菊会那日，他很久没有这样早回来过了。

　　“原来五嫂是为了等五哥回来一道去，却又不肯说，找那么多借口做什么？”裕王揶揄我道。

　　我不自觉地摸了摸我的脸，不禁问道：“我重新梳了妆，还换了衣裳，看不出来吗？”

　　采薇挽着我的手，笑道：“小姐打扮一番自然是更好看了，不用理他。”

　　但我心里还是有点在意的，就像我花两个小时化妆，结果被人说“你素颜更好看”一样的心态。

　　“小姐只管听我的，他一个男人家，哪会看这些，成婚当日我打扮得那样隆重，也没得他一句多余的夸赞。”采薇不悦地瞥了裕王一眼。

　　“我不是夸你好看了嘛！”裕王争辩道。

　　采薇瞪着他，“你那随口一说，哪有半点真心，与平日里寒暄一般，不求你有恍若天人之感，总要有些惊艳的眼神吧？”

　　裕王委屈道：“那是因为你平日里就很好看啊。”

　　我顿时不气了，反而开导起采薇来，“罢了罢了，别是为了我吵架，他们男人向来不关注这些，没发现也是正常。”

　　男性和女性的观察力和注意力是完全用在不同的地方的，从前我读大学时候的一个男同学，大学即将毕业的时候才注意到食堂窗台上摆放的盆景是假的，而大学四年的每一天，他都会坐在靠窗的位置吃饭，无数次经过这些盆景，从来没有关注过它们。是同行的女孩子提起人多的地方应该种些真花，他才当场惊讶。

　　采薇点头道：“所以小姐莫听他胡说，小姐本就好看，再精心打扮，就是惊为天人啊！”

　　裕王站在原地，弱小可怜又无助。

　　云柏望着他笑道：“平日里油嘴滑舌的，今日可栽了跟头了吧？”

　　我突然想起从太后宫里带回来的点心，于是一把将云柏拖到桌边坐下，又从秋兰手中接过食盒，一边将太后赏的点心拿出来，一边道：“今日去了母后宫里，母后挂念你，我走时非要让我将这些点心带回来，说都是你最喜欢的。”

　　云柏笑了笑，“母后有心了。”

　　我又冲采薇和裕王招招手，让他们也一并坐下品尝。

　　“五嫂时常进宫吗？”裕王与采薇坐了下来，抬头问我。

　　我看他一眼，天台寺一行他是知情人，想来也已经知道我和云博的身份，便点头答他，“有时皇后娘娘会找我议事，几乎都是说你们兄弟的婚事，其余时候多是云博找我，我不急着回来时便会去陪母后说说话。”

　　他点点头，又道：“以后五嫂若是进宫可以带着采薇一道，你们彼此也有个伴儿。”

　　我瞥他一眼，奇怪道：“应当是你多陪采薇进宫吧？”

　　他难为情道：“母后和皇后嫂嫂总说我不务正业，我也不好总去她们眼前晃。”

　　“母后与皇后娘娘也是关心你，如今都已娶妻了，还这样怕见她们，采薇如何与她们相处？”我耐心道。

　　他尴尬一笑，“五嫂说的我都晓得，只是从前习惯了，这一日两日也改不了，今后我得空便带采薇进宫请安。”

　　我见他态度诚恳，也不好再说他，只点头道：“你记得就好。”

　　太后宫里的点心味道确实不错，至少不比府里厨房的手艺差，但我见云柏只取了一块吃了便不再动手了，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不好吃吗？”

　　他温柔一笑，“好吃，不过也不能多吃，一会儿不是还要回相府吗？必然要在相府用饭，还得留点肚子，免得用饭时吃不下可失礼了，还引岳父岳母担心。”

　　我隐约看见裕王突然收回去取点心的手，随后像是听着了什么金科玉律一般，一个人默默地点了点头。

　　既然大家都不吃了，那就走吧，只是我实在不想浪费这一桌子太后的心意，于是让夏荷收入食盒，带去丞相府。

　　难得今日有伴，云柏和裕王骑马在前，我与采薇想多说说话，便同乘一驾马车。可惜王府到丞相府路程着实算不得远，我和采薇也没说上什么就晃悠着到了。

　　父亲和母亲到门口来迎我们，瞧着他们一脸期待和欣喜，我难免一阵心酸，我这女儿实在做得不称职，只晓得令他们操心，还不常回相府，令二老觉得见我一面仿佛是件多幸福的事情一般。

　　但很快我就发现，好像是我有点自作多情了，这次二老这样隆重，是因为这是裕王爷第一次来丞相府，而且如今是以半个女婿的身份回来，父亲位至丞相，对皇室的尊重总是不会少的，自然不会怠慢裕王爷。

　　相较之下，我和云柏的存在感就弱了许多，又因着我先前自我感觉良好，一时尴尬得不知所措，只好挤出职业假笑，站在一边又懂事又乖巧。

　　进了厅里，我让夏荷把点心取出来，又告诉二老这是太后赏赐，请他们一道尝尝。二老显然很激动，尝过之后，又吹嘘道：“太后宫里的点心果然名不虚传。”

　　我虽觉得夸张了点，但也没说什么，我又转头望向云柏，暗示他此时可以多吃些。他摇了摇头，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太甜了。”

　　我会意一笑，其实这点心我吃着也觉得甜，甜得发腻。太后说这是云柏从前最喜欢的，不过人长大了口味是会变的，年少时都喜欢吃甜的，长大了总是会被自己最喜欢的东西腻到。

　　六人围作一桌，父亲和母亲一直在对采薇嘘寒问暖，与采薇回门那日我的状态差不多，对待裕王也是十分热情，半点不敢怠慢，那边四人热热闹闹，我与云柏冷冷清清，显得有点可怜。他握着我的手，柔声问道：“觉得无聊了？”

　　我摇了摇头。确实没什么有趣的，但在这里的日子其实相差不大，在王府里无事时也就是夏荷秋兰陪着聊聊天，再有就是八角亭书院去转转，再没有别的什么可做的了。与我从前生活的信息化网络世界比起来，是挺无聊的，但我已经习惯了。

　　看我和云柏说悄悄话，母亲笑道：“只盼着裕王爷与采薇也能像王爷和芩儿一般，琴瑟和鸣。”

　　我与云柏对视一眼，笑了笑，却难言心头的尴尬，若是坐在此处的是钟芩，被她听到琴瑟和鸣这几个字，只怕要被气得当场吐血。哪怕是我与云柏，也未必见得配得上琴瑟和鸣这个词，反倒是裕王和采薇，他们有感情基础，两人性格又合适，可比我们有希望多了。

　　太后的点心不负众望，得到大家的一致好评，也因此时吃得不少，晚饭时他们就兴致阑珊了，只我与云柏如常吃了些。饭后母亲让采薇领着裕王去花园里转转，云柏与父亲去书房议事，留我与母亲在一处。

　　“采薇这些年不容易，如今能成裕王妃，是她的福气，也是她的机缘。”母亲握着我的手，又道：“她自小就跟在你身边，与你感情最好，尽心尽力服侍你，最是忠心，如今她今非昔比，你要有分寸。你们挨得近，也不要疏远了关系，若有帮得上的，你也多帮帮她。”

　　我赶紧点头，宽慰母亲道：“母亲放心，我与采薇情同姐妹，如今亲上加亲，自然不会无端疏远了关系。她虽初嫁给裕王，便裕王向来对她上心，但凡是她的意思，无有不听的。采薇也招人喜欢，太后自然也是疼她宠她的。再者皇室中其余王妃也都好相与，多相处几回便熟悉了，元祎公主见了我，可回回都要夸采薇呢。”

　　母亲点了点头，像是放心了一些，忽而又微微皱起眉头，看向我道：“我瞧着你与王爷不如之前要好，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那句琴瑟和鸣是故意的。

　　我想了一想，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更怕随便找个借口反而引起母亲的担心，只好笑道：“怎么会呢？只是方才我与他说起这点心太甜了，我不喜欢罢了。”

　　“当真？”母亲不大相信。

　　“母亲只管放心吧，我与云柏好得很呢。”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