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岁月如梭多回响 ...

  •   一张弓被人为地拉到不能再拉的地步后,将紧绷的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了远远的花坛。

      弓箭没入土壤,断成两截,无法再使用。

      就像逝去的光阴,再无法重新来过了。

      “白五爷真是好身手,可是能否不要再对我文曲大殿的花坛痛下杀手,包拯在此先谢过了。”包拯从花坛里取下那支断裂的箭,抛还给白玉堂。

      白玉堂接过箭,若有所思地抚摸着箭身,并没有答话。

      包拯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回了大殿继续办公。

      白玉堂将断成两截的箭削成平整的两截,揣在怀里,也走进了大殿。

      文曲大殿的正中央,摆了一面硕大的古铜镜子。

      这面镜子是包大人从别的星官那儿借来的,镜子里面仿佛在放电影一样,将展昭在人间的一举一动,都记录了下来。

      白玉堂照旧坐在凳子上,详细端详着镜子里的情况。

      天色漆黑一片,他想了两天的家伙,此刻正躺在破旧的宿舍床上,睡得香甜。

      窗外雨声滴答,仿佛是一枚计时的沙漏,仿佛在提醒他,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天上不过两天,地下,却过去了整整两年。

      这阵对于白玉堂来说可能仅仅只下了两分钟的小雨,却在人间流连了整整半个月。

      积水早已淹没了整片地面,学生们的衣裤早被消耗殆尽,更别提脆弱的鞋子了,所有人都不得不穿着拖鞋出门上课,即便邋遢,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连一向纪律森严的城开中学,这几日也放宽政策,不再去查学生的衣着了。

      天色慢慢地变亮,却仍是一片灰灰败败的迹象,只有几缕微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穿过寝室阳台上晾晒的密密麻麻的衣裤,钻进简陋的室内,小声地提醒着还在酣睡的孩子们,白天终于要到了。

      学校的铃声在六点准时响起。

      寝室楼的灯接二连三地亮起,高三、高二最后再是高一,学生们陆陆续续地从寝室楼里蜂拥而出,往教室里走去。

      天空中的小雨仍是不知疲倦地下着,展昭从床上坐起身来,看了一眼窗外,摇摇头,动作麻利地下床,把晾晒在寝室里、经过空调一夜温暖吹拂——却仍未干的校服收下来,认命地套上,走到卫生间刷完牙洗完脸,跑去隔壁寝室把还在赖床的丁家双胞胎叫醒,便揣着书本先行去教室早自习了。

      一群孩子们摇头晃脑地背诵了半个小时,终于泄气,捂着干瘪的肚皮趴在桌子上等待早饭铃的响起。

      第一声早饭铃响过,享有优先吃早饭特权的高三学生齐刷刷地放下书本,奔向食堂,手脚麻利地吃过早餐,又重新回了教室,开始一天的做题时间。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着,日复一日,不厌其烦。

      唯一让人苦恼的,也就只是这场依旧没能停下来的雨天吧。

      展昭从食堂里出来,皱着眉头撑起雨伞,别过要回寝室取东西的兆兰兆蕙,走回教室。

      这样食堂——教室——寝室三点一线的生活,足够让他一整颗心平静地像一潭死水。

      一天之中,唯一能激起一点涟漪的,恐怕也只有在经过教学楼三楼的时候。

      拐角楼梯口,展昭还是没能忍住,侧过头去,往走廊里看了一眼。

      那是他高一时候所呆的教室。

      经过高二的分班考,他早已换了班级,虽然没能摆脱掉丁家那两个双胞胎,却跟这个呆过整整一年的教室,永远说了再见。

      若是那团白影这时候回来了,还能找到自己吗?

      展昭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想到他了,每一次,都要往这个熟悉的走廊里看一眼。

      可惜,每一次,都是失望。

      走廊里,除了几个再认真读书的好学生,便没有其他了。

      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总会想到这个家伙呢?

      曾经,他的生命中也出现过一个要好的同班转学生,在班上呆了一年便又转走了,展昭同他通了半个月的信,渐渐地也就没了来往。

      遗忘,明明是人之常情,可为何这个奇怪的白影明明离开了,却像阴魂不散一样,时时刻刻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呢?

      就算他真的在自己身边呆了十几年,但他认识他,也不过短短两三个月吧。

      如今,已是两年过去了。

      确切地说,是两年半。

      自那天他在课堂上给自己变了一包薯片,让自己差点出糗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那团白影了。

      自己向来不是什么特别长情的人,而这世上除了受父母之命被迫同他做朋友的丁家双胞胎以外,他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了。

      所以一开始,也只当是他有事离开了,并无太多牵挂。

      可时间久了,心里的不安却渐渐滋长,事到如今,竟一发不可收拾了。

      明明是这么紧要的关头,怎么反而被这件事情给束缚住了。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展昭叹了口气,走进教室,握起笔来,把昨晚未写完的卷子拿出来,将脑内的胡思乱想拍干净,埋头苦写起来。

      “再过几天就要高考了,希望大家能够正常发挥,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班主任仍然像往常一样在上面絮絮叨叨地说着一成不变的话,听得人耳朵里都要生老茧了。

      所有人都埋头苦写着卷子,连分神应一句的时间都几乎没有,做卷子、翻书本、背英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涌进展昭的耳朵里,配合着老师的冗长的话语,让他不胜其扰。

      展昭低下头,从抽屉里摸出一副耳塞,揉好,塞进耳朵里,隔绝了满室的喧嚣。

      可惜还没安静三分钟,耳塞就被人拔下了。

      “我建议大家不要养成戴耳塞的习惯,因为高考的时候,这种东西不一定让你带进去,万一习惯成自然了,可不是一件好事。”

      班主任将耳塞放回到展昭的桌子上,宽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将东西收起来。

      真是不顺……展昭扁扁嘴,还是乖乖地将耳塞收回抽屉里去了。

      其实没有白影的日子,他也像往常一样过着,该拿的成绩也稳稳地拿了、该得奖的比赛也从不含糊,运动细胞,文艺才能,也没有因为他的不在而有什么明显的退步。

      最多,最多就是多了些像这样的、微不足道的挫折而已。

      偶尔的考试失利对自己来说不算什么、经常被班主任点名批评也不算什么、明明听见却只能假装不在意的同学们嫉妒的嘲弄声,大抵也算不上什么吧。

      说起来,那团白影在的时候,似乎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些讥讽的声音。

      也许是他替自己挡住了……?

      说来说去,怎么又绕回这团白影了,展昭一个不小心,将试卷撕下了一角,心中暗骂,还有完没完了。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么?

      下课铃声适时响起,打断了展昭的思绪。

      一节自习课草草结束,他看了一眼几乎没做几题的卷子,烦躁地将它揉成纸团扔到抽屉里,起身打算去洗手间洗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他才刚走出教室门口,身后便再度传来了议论的声音。

      “唉,要是我们被发现戴耳塞啊,肯定没那么便宜。”

      “就是啊,老师还把耳塞还给他,真好。”

      “如果是我被发现,肯定要被老师教训,说我好的不学,学坏的什么的。”

      “没办法,所有的老师不都这样吗,不论什么东西,只要是好学生手里收到的,就总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可不是么!我听说展昭在XX班还有个女朋友的,你们说,我要是去跟老师告状,老师会不会也像这样放过他啊。”

      有人提了一个馊主意,让这场无聊的讨论彻底换了一个内容。

      “这我可不知道,而且这种事情,打小报告不太好吧。”

      “就是,我也不赞成,大伙儿都是同学,就算羡慕他,也不至于吧。”

      “你们可真孬。”

      “这不是孬不孬的问题吧?咱们都是男生,没必要搞这套。你要是觉得不甘心,那加把劲考个第一啊,上次你不就考过了。”

      “那次还不是他生病了,算什么。你们不乐意就拉倒,懒得跟你们说。” 提建议的人耸耸肩,不屑一顾地转过身去,回自己的位置上写卷子去了。

      一群人朝他啧啧几声,又聚在一起瞎聊了一会儿,觉得毫无乐趣,也纷纷散去继续写未写完的卷子了。

      第二日。

      铃声仍旧是在六点准时响起。

      展昭像往常一样坐起身来,抬头看一眼窗外,见仍是连绵的阴雨,刚睡醒的好心情,也跟着落寞了下来。

      他重复着惯例该做的事情,像往常一样循规蹈矩地活着。

      这样的日子,大概要持续到高考结束吧。

      希望高考来临的时候,会是一个晴天。

      那样就好了。

      那家伙……会在高考的时候回来吗?

      以前人生的重大时刻,应该总是有他在吧。

      不过这也是个好机会,能够锻炼自己,都已经二十岁了,还要依靠什么天神下凡的外界力量,也太扯了,不是么?

      该死的,怎么又想到这团白影了。展昭突然觉得心情有些烦躁,“啪嗒”一声,将笔往桌上扔掉,靠在桌上想起事情来。

      这样的状态若是一直持续到高考,可不是什么好情况。

      以往都是有这个该死的家伙庇佑,如今……

      要么就让自己彻底忘记……可惜依自己目前的情况,是不太可能的。

      要么……就要想个办法,让那个家伙回来?

      可是那家伙不知什么来头,怎么样才能让他回来呢?

      “展昭,你出来一下。”班主任的声音打断了展昭的思绪。

      展昭猛地一惊,迅速坐正身子,看一眼窗外,尴尬地点点头,站起身来往办公室走去。

      睡觉而已……应该不会受什么惩罚吧?

      在离开前,他断断续续地听到教室里的沸腾声响。

      “嘿!一定是我写的小纸条被老师看到了!”

      “什么?你真的写了?”

      “我的天啊,那件事情都是别人捕风捉影的,我也是瞎说的,你可别乱讲。”

      “我考考你们,空穴来风是什么意思?”
      “对于没根据的事情,瞎说瞎猜,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啊!”

      “错!你去查查词典,这个词的意思明明就是很多事情并不是没有根据的。”

      “你的意思是?”

      “我明白了。大伙儿以为空穴无风,才会觉得没有根据,可事实上,就是因为空穴,才有风啊!所以,既然有人传了,肯定是被看到啦!我赌是真的!”

      “嘿嘿,你们就等着老师批评他!讲这么多做什么!”

      “就是就是,好学生也要被批评,开心哦!”

      这群人说话的声音很大,仿佛生怕自己听不见一般。

      展昭停下脚步,皱着眉听完这些话,又继续朝办公室走去。

      原来如此。

      虽然他没完全听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懂自己被人抓到了什么把柄,但还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来自同学的恶意。

      也是,从前不过是受了“天神”庇佑,才闻不见窗外琐事,得以福禄安康。

      他抬头看了一眼栏杆外面不知疲倦地下着的小雨,突然明白这一整日的低落情绪,大抵是从何而来了。

      什么时候才能晴天呢?

      ……

      天界。

      “公孙先生,包黑子,你忍心你们捧在手心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展护卫受人欺负到这种地步吗!!!”白玉堂暴走的声音响彻文曲大殿。

      “不是有张龙在下面照应着吗!能出什么事!”包拯从繁忙的公务中抬起头来,随口应道。

      “包黑子,你摸摸良心,张龙那厮靠谱吗?这两天来,你们俩跟爷一起,每时每刻都守着这面破镜子,猫儿发生的所有事情,张龙有哪件给办妥了,你们看在眼里,难道不心疼吗??都现在了,你们还能视而不见,放任自流吗?”

      “所以究竟哪里出问题了?屁大点事,展护卫为你死的时候,都没皱一下鼻子,你嚎什么!”公孙策甩了一支笔过来,敲上白玉堂的头,不满道,“你要有空,就帮我们把这些文案处理了,展护卫的事不用你操心!隔这皇帝不急太监急什么呢!”

      “公孙先生,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白玉堂“啪”的一脚踩上了地上的一堆书,“你也知道,从幼儿园起,爷就给风给雨,保佑着那小猫儿变成大猫儿,每条路都是调调顺顺的,一丁点苦都没让他受。要是没爷爷的保护,他必然还是小时候那个看见鬼会尿裤子的大哭包,哪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啊!”

      “您可拉倒吧!您下去那几年,给展护卫添的乱还少吗?”

      “那还不是因为那猫儿太可爱了!老子没忍住!”白玉堂脱口而出,再捂嘴已经来不及了。

      “我**真想吐。”包拯终于停下笔,有些受不了的站起身来,对还在忙碌的公孙策道,“我出去透透气,你来应付这家伙吧。”

      “包大人,您可救救您可爱的学生吧。”

      包拯闻言,再也忍不住了,拔腿就要离开文曲大殿。

      “……包黑子,你可别想溜!”白玉堂一个箭步跑到包拯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白玉堂只说一句话,你听也罢不听也罢。”

      “公孙先生说的是没错,猫儿曾经为我死,这些事情,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但在白玉堂看来,那只是曾经的猫儿。现如今,这底下都是太平盛世,人人和乐安康,战争鲜少,灾难也几乎没有。那里的孩子,个个都是大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你也看到了,猫儿第一眼见我时,害怕得不知所措,跟前几世的样子大相径庭,连我都差点没分辨出来。虽然他骨子里似乎还保留着原本的那份傲骨,但终究和以前不一样了。”

      包拯站在原地,久久无话,半晌才抬头看了一眼那面大镜子里,不知何时已经悄咪咪地躲在体育馆后面的小楼梯上淋雨,小心翼翼地开始哭泣的展护卫,终是有些心疼地挥挥手,叹道:“罢了罢了,你就下去把张龙替回来吧。”

      “黑子,你的意思是,不罚我了?”白玉堂见自己的话有效,收了那副严肃面孔,又惊又喜地问道。

      “再留你在这里,我的学生就快要疯了。”包拯摸摸胡须,往前走了几步,站定在镜子前,不再说话了。

      “那白玉堂就先谢过了。”说罢,他便化作一团白影,美滋滋地下界寻猫去了。

      公孙策埋头写了许久,见包拯仍是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便放下笔,走到他身边,认真盯着那面镜子看了半天,却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好开口问道:“大人,您可是有什么发现?”

      “的确有些发现。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包拯指指镜子里的展昭,耸耸肩,微微笑了笑, “白玉堂还是错了。这御猫啊,仍旧是那只狡黠的御猫,再过多少年,都没差。”

      公孙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原本还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突然放晴,而一直呆呆坐着眼角泛着泪光的展护卫,唇角突然微微地扬了起来,像是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物。

      他的目光所在的方向,伴随着温热的阳光,一团白影渐渐清晰起来。

      公孙策注视着镜子里的景象,良久,终于明白包拯的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所以说,不管岁月几番跌宕,光阴多少起伏,这老鼠斗不过猫,还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啊。”

      他说罢,伸伸懒腰,将镜子收进袖子里,重回到办公桌前,继续着他未完的琐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押韵真难。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