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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朝雨姑娘 ...

  •   “朝雨姑娘,那劫车的莽匪已教我们抓来了!”

      清亮的嗓门自大街方向传来,衣轻尘闻声望去,止霖止风正押着白日里那撞了自己的那头狗熊往衙门方向赶,江止戈在前报喜,被唤作朝雨的冷酷美人只轻飘飘地扫了那狗熊一眼。

      狗熊瞧见美人,也不管面上斑驳的伤口,操着一口匪腔,出言不逊,“美人儿,老子家伙事可大了,保管叫你们小娘们欲(防屏蔽)仙(防屏蔽)欲(防屏蔽)死,今晚要不要去老子的牢房里试试?”

      一番话语粗鄙至极,衣轻尘倒想看看那冷酷美人会作何反应,江止戈忙开口挽救,“止霖止风,愣着做什么,快快将人带下去!”

      “慢着。”朝雨面无表情,一步一步朝狗熊走来,腰间的铁鞭伴着她走路的节奏响得如同在场所有人的脉搏。狗熊不知大难临头,仍是自顾自在说,止霖止风相视一眼,心有灵犀地退到一旁,只留下江止戈仍在一旁劝阻,“朝雨姑娘,这是人证,手下留情!”

      衣轻尘本意是留在原地看热闹,却不曾想竟能亲眼目睹一位纤纤女子,一脚便将蛮如熊壮如牛的男人生生踹出百步开外,骨头碎裂的声响在衣轻尘脑海中挥之不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衣轻尘一时有些怔愣,鼻尖似乎能嗅到一缕淡淡的药香,可一晃眼却又什么都闻不到了,他敲了敲脑袋,不去想那些被抛在脑后的东西。

      这十年来,除开方才的药香,还有诸多突然浮现的景象在提醒着他,他失忆了。

      通过这些零星的片段,他能隐约猜测到自己前十四年生活的不太平,亦是晓得渭城安逸的难觅,所以他只想这般普普通通的活下去,继承师父衣钵也好,做个混混也罢,这才是他衣轻尘想要的生活,纵然平淡凄苦,可他已经很满意了。

      狗熊被止霖止风搀起,后者探了探狗熊的鼻息,庆幸道,“还有气,还有气。”

      江止戈舒了一口气,向朝雨道谢,“多谢朝雨姑娘手下留情,是我等办事不利,教姑娘受委屈了。”

      “若非他口中有明珠的消息,倒真想将他舌头割下。”朝雨冷冰冰道,“你自不必谢我,职责罢了。倒是那位禅机先生,你可教人去找了?”

      “自是找了。”江止戈向朝雨行礼,可见虽是以姑娘相称,朝雨的官位还是要在江止戈之上的,“朝雨姑娘何时登门拜访?”

      朝雨道,“现在。”

      衣轻尘在角落里看完了热闹,抄了条小道便往家赶,今夜的渭城倒真是安静极了,离门禁的时间尚有半个时辰,街上却只剩下巡逻的捕快们,偶尔遇上几个眼熟的,衣轻尘还会与他们打声招呼,后者便会催促衣轻尘,“衣兄弟快些回去吧,戌时将至,莫要再出门了,若被那些不认识的兄弟抓住,我等也会难办。”

      衣轻尘拍了块糕点给那巡逻的捕快,“近的很,我脚程快,一炷香便能麻溜回去。倒是你们衙门最近是怎么了,徐老板家也不是头一回失窃,这次怎的这般严?”

      那巡逻的捕快也是叫苦不迭,“一颗珠子罢了,也不知朝廷为何会这般重视,竟是派了钦差来这旮沓地方追查,那女钦差凶的紧,刚来第一天便将那些不服管的弟兄挨个教训了一顿,现在除了江大哥无人敢与她说话,她说要夜巡,我们自是不敢忤逆的。”

      果然是那朝雨弄的幺蛾子,衣轻尘同情地拍了拍巡逻捕快的胳膊,“彻夜不眠,可会加些月钱?”

      巡逻捕快挥了挥手,“这哪晓得,应当是会补贴些的。若是补了,便请衣兄弟去喝酒,听说那巧手阁的巧娘近日又研究出了新的花酿,兄弟我早便馋的紧了。”又杵了杵衣轻尘的胸口,试探道,“诶,那巧娘平素不是挺照顾你们的?最近可有送些好酒上门?可别藏着掖着!”

      衣轻尘忙摆了摆手,尴尬笑道,“哪能啊,巧娘本有家室,独自经营一间酒楼已是不易,这些年生意本不好做,还要不时接济我与师父,已是天大的恩情了,我们有手有脚,拿了旁人钱财又怎好意思再受旁的恩惠?酒菜自然都拒绝了,便连近来的接济也都给拒了......”

      说到这儿,衣轻尘便越发悔恨自己的不争气,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巡逻捕快见状,忙拍着衣轻尘的脊背安抚道,“哎,弟兄就是开个玩笑,没有旁的恶意,时辰不早了,多的话也不说,赶明儿定然买了酒菜亲自登门道歉,你家中还有老人等着,快些回去吧,有什么话改日再叙。”

      衣轻尘点了点头,抱以一拳,“改日再叙。”

      拜别巡逻捕快,行至街道尽头向大道右拐,那屋门前挂着一串铁皮风铃的大院便是柳师父的铺子。衣轻尘没有走大门,而是绕路去了西侧院墙,几茬枇杷树的枝丫从高墙上垂下,衣轻尘伸手拽住,稍稍借力,便轻巧地翻了上去。

      若非大事与要客,皆不得走正门,这是柳师父定下的规矩。

      往常这个时辰,柳师父都会热完了菜在厨房中等候衣轻尘开饭,是以衣轻尘也未有到处乱逛,只沿着院墙径直去了后厨。

      结果意外的是今夜柳师父并不在此,桌上也只有几盘凉透了的隔夜菜,衣轻尘思索片刻,走去灶台前试了试锅灶中的温度,冷冰冰的,想来竟是连柴火都未来得及烧,便搁下油纸包去了卧房,可是房中也没有人,床榻上被褥未铺,灯油冰凉,近时应当未有人掌过灯。

      所以柳师父究竟去了哪儿?

      走出房门,抬首瞧了瞧天,星辉清朗,月凉如水,空荡荡的院落中,不闻锯木敲铁的声响。

      不多时,正门处响起了敲门声。

      衣轻尘愣了愣,回瞧了眼里屋,捏着下颌思衬片刻,旋即露出了然的笑来,前去应门。

      厚重的木门咯吱作响,门前的风铃不停嘤咛。

      门扉大开,一袭红色官服的江止戈并一袭蓝色官服的朝雨正站在门口,后者与衣轻尘目光对上,二人皆是怔愣。

      江止戈笑了两声,出面解释,“衣兄弟,这位是朝廷派来的钦差朝雨姑娘,我等找柳师父有要事商谈,不知他老人家眼下可还方便?”

      衣轻尘竖起食指,在嘴前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怕是不可,他老人家白日里腿疼的紧,才敷药睡下,若是唤醒,怕是到明早都睡不安稳了。”

      江止戈为难道,“可这确是要事......”

      衣轻尘有些好奇,“江兄不妨告诉在下,再由在下明早第一时间转告。”

      江止戈挠头,尴尬地笑了笑,“衣兄弟,不是江兄我不肯说,实在是这事,同你说不得......”

      朝雨静静地站在一旁,面色复杂,直到江止戈朝她投来求助的目光,方才开口,话却是对江止戈说的,“他,便是十年前来到渭城之人?”

      这句话中的语气甚是微妙,江止戈点了点头,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而又摇了摇头,将衣轻尘护在身后,“朝雨姑娘,他虽是十年前才来的渭城,却是我渭城居民,得我县衙庇佑,同那些匪寇可不一样,你若是要动手,哪怕是朝廷中人,也莫想轻易伤他。”

      朝雨蹙眉,抄手道,“江公子倒是恪守本分,也死板的紧,我不过是问问,未有刁难他的意思。”又看向衣轻尘,步步逼近道,“衣衣朔白雪,杳杳摘星月......此事告诉别人不行,可若是告知于他,亦非不可......”

      江止戈听得一头雾水,但既然朝雨都发话了,以他的立场也违抗不得,便从二人之间抽身。朝雨从腰间掏出一枚金制令牌递给衣轻尘,令牌四四方方,雕龙刻凤,配一条青玉流苏,显然是皇家手笔,衣轻尘从朝雨手中接过,也不开口,静候下文。

      朝雨却突然抓住衣轻尘的手腕,用力一带,将其掀翻在地,而后弯腰拾起令牌,迈着步子进了屋里。诺大的院落空旷而静谧,随处可见的不是花草植株,而是木料铁甲,唯一算得上景观的,便是围着院墙栽种的一圈枇杷树。

      朝雨站在天井中央,环顾一圈,而后抱拳,用极其洪亮的嗓门报出名号,“御前钦差大臣护卫使统领朝雨奉昭来此,望禅机先生现身一叙。”

      衣轻尘在江止戈的搀扶下慢悠悠地站起,面上持着看戏的笑意,心中却是一派莫名,师父何时有了禅机先生的名号?竟还和朝廷的人认识?若是认识,为何这些年来还活得这般清苦?

      朝雨三声自报名号如同石沉大海,了无回音,江止戈忙打圆场道,“许是先生睡得沉,这般扰人清梦确实不大好......”朝雨却并不打算放弃,她料定那禅机先生还未入梦,否则被这般聒噪一闹,屋里多少是该有些动静的。

      衣轻尘今儿被人摔得多了,心中极不舒坦,是以并不想告诉朝雨,师父不想见人时无论多大排场都不会来见,屋中机关众多,若是师父想躲,谁都甭想将他找出来。但朝雨显然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一连又报了四五遍名号,仍是得不到回音。

      江止戈有些看不下去了,劝道,“大会于明夜子时举办,白日里再来一遭也不迟。”

      朝雨却噗通一声半跪下,一字一句道,“追回明珠一事关乎长公主生死,容不得半点疏忽,若是禅机先生因为那些私人恩怨不肯相见,我便守到明日子时,不论禅机先生作何想法,我的诚意是要教他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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