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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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月后。
“小天！”五岁的小渔欢快地蹦着着小短腿，将自己抓的一只海星高高地举在空中，对贺天毓大喊：“快看！海星！”
贺天毓一把提着小渔的领子将她揪起来：“怎么又下水了！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海里危险。”
“小天。”小渔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开心地说道：“爷爷喊你回家吃饭了，今天做了鱼。”
“走吧，”贺天毓提着满桶的海鱼，抱起小渔：“今天想我没有啊。”
他在这里住了已有半年有余，他没有身份，没有钱，什么都没有，被海边捕鱼的老爷爷见到了，便将他捡了回来。
小渔的父母进城务工，留下老爷爷带着小渔，爷孙俩相依为命，如今多了贺天毓，倒是也多了一番乐趣。
贺天毓打听清楚了，现在正好是陈池上大一的年纪，今年的除夕之夜，他会来到这里，然后开始他再也跳不出去的轮回。贺天毓不想过多地干涉薛铭的生活，他决定在这里等薛铭。
秋来冬往，冬天很快地就过来了。
他常去那座南海观音庙，那个方丈还在那里，他们有时候会坐在海边闲聊，香火炉里偶尔有几根香客丢进去的香，香烟缭绕，在两人眼前渐渐飘散。
雾气飘渺，海风虽是寒风，可在凛冽呼啸中，贺天毓觉得自己已经在这个狭小的红海鱼镇里找到了生命的意义，再与方丈大师聊上几个月，他就怕堕入空门了。
海边不比城里，天气一天天的冷了起来，老爷爷咳得厉害，贺天毓自然地承担起了照顾他的重任，也就没空到处跑了。
在小渔碎碎念的打闹中，新年终于到了。
小鱼的父母回来了，他们看到了贺天毓，虽有些奇怪，但也只是一瞬。马上，他们便很友善地跟贺天毓说了很多话，比如生活有些艰辛，很想念小渔之类的，妈妈说着还红了眼眶，贺天毓有些尴尬地递过去纸巾，
他在这个善良的妇女的泪珠中，突然就想到了王易霓，那声凄厉的叫声，他再也不愿去回想了。爸爸妈妈给给小渔带了很多礼物，有吃的还有玩的，还有些漂亮的小裙子，小渔很开心，她将东西拿给贺天毓瞧，说要把这些全都送给贺天毓。
贺天毓笑：“我要这些做什么？”
“这是我的嫁妆。”小鱼红扑扑的脸蛋格外的认真，她说：“反正我长大以后要嫁给你的，先提前给你了。”
“我的小祖宗。”贺天毓将她抱起来，刮了刮她的鼻子：“你一个五岁的小娃娃还知道嫁人了。”
“知道啊，我喜欢你。”小鱼说着，便将自己湿湿的嘴唇贴在贺天毓的俏脸上，用力的“吧唧”了一口，随后害羞地从贺天毓的怀里挣开，跑了。
贺天毓望着小渔的背影笑了笑，他想，除夕过后，便再也见不到面了，想到这里，他出了房门，走到爷爷的房里，用手挠了挠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爷爷正在缝补一张破旧的渔网，他开口问道：“有事要说。”
贺天毓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爷爷看着他这幅犹犹豫豫的样子，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内心，他笑道：“要走了？”
“嗯。”贺天毓点头。
“要去哪里啊？”爷爷放下了渔网，慢慢地站起了身，坐到了椅子上，他一边垂着腿一边问道：“有没有想好？”
“想好了。”贺天毓很坚定：“想了很久。”
“那好。”爷爷点了点头，他知道，贺天毓迟早要走的，他拦不住，贺天毓不属于这里，他像是天外来客，不属于这个人间。
老爷爷问道：“过了年再走？”
“嗯。贺天毓看了看外面，从这里可以看到大海，大海此时正黑沉沉的，他笑道：“自然是要过了年再走。”
除夕那一天终于到了，妈妈开心地一早就张罗，这边是时兴吃年夜饭，贺天毓一大早便在打杂，中午吃了饭，他便告了假，说要给庙里的老和尚送点吃的，
几人都表示很开心，妈妈又往食盒里多加了好多吃食，又想起和尚是不吃素的，正要拿出来。
贺天毓笑道：“现在的和尚，什么都吃，向佛嘛，有心就成。”这才保住了方丈的鸡腿。
将饭送到后，贺天毓便去了一间脏兮兮的禅房，易小九正坐在里面。
贺天毓很久都没有看到易小九了，尤其是眼前苍老的易小九，他的头发为薛铭熬成了雪白色，他似乎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此刻听到有人进来，也懒得睁开眼睛。
“易小九。”贺天毓开口道：“是我。”
易小九这才缓慢地抬起眼皮，他看着眼前的贺天毓，青春飞扬的，脸上一丝皱纹也没有，除了脸色被晒得有些黑，其余的没有什么变化，
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漆黑的眼睛里突然现出了最后一丝不甘的杀意。
“你也许恨我。”贺天毓开了口：“也许你知道自己要死了，早就对恩怨情仇没有了什么执念。”贺天毓搬了一个黑色的木凳坐到他旁边：“但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帮我。”
易小九沉默着，他像一头受了重伤，临死前却仍旧警惕地睁着双眼，仇视敌人的狼。
“我知道你喜欢薛铭。”贺天毓道：“但，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你要我做什么”易小九问道，他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兀自强撑着，不肯漏出怯意：“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杀了我。”贺天毓决绝地说道。
易小九的脸突然变得复杂起来，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于是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贺天毓慢慢地走到他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杀了我。”
“杀了你。”易小九笑了起来，也许是笑的过于激烈，他剧烈得咳嗽了一阵，这才讽刺地笑道：“我这个样子，还怎么杀了你。”
“不是这个我。”贺天毓站了起来，他的背挺得笔直，指向外面的一处海边悬崖：“是哪个？”
“什么意思？”易小九有些晕晕乎乎。
“待会儿。”贺天毓说：“那个方向，你看，我来找你了。”
易小九睁开浑浊的眼睛看向外面，有一个人影正沿着那条悬崖行走，似乎正在往四面这边走来，那是，他想：“那是你？”
“对。”贺天毓点了点头：“四十岁的我。”
他慢慢地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说道：“这么些年，你累了，我也累了，薛铭更是累了，让我来终止这一切吧，薛铭一切痛苦的根源，就在今天。”
“我杀了你......”易小九有些茫然，他看着那个人影越走越近，反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会出现，告诉薛铭，我其实没有死，这样，他就再也不用满世界的找我，也不用满世界的杀你。”
“为什么我要杀了你.....”易小九犹豫道：“我死了，他们也可以继续在一起。”
“不能了。”贺天毓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四十岁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几个月可活了，他还是会失去我，既然我来了，我想，给他一个最好的结局。”他望着易小九的眼睛：“你能理解我吗？”
易小九开始变得动摇，贺天毓将他留在禅房里，赶在四十岁的自己到来时，便已经出了寺庙，他走到海边悬崖处，在一处隐蔽的岩洞了做了下来，洞里有个小马扎，是他偶尔发呆时的精神花园，自然布置的很舒服，他惬意地躺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海面。
等了很久，远处，脸色有些岁月痕迹的贺天毓，将行将就木的易小九扶出来晒太阳。
经历了这么多，生死对于两人来说，似乎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并肩站在海边，吹着广阔天边漫步而来的海风，易小九的眼里虽有不舍，最终却仍是伸出了手，将旁边的贺天毓推下了悬崖。
耳边响起了薛铭痛彻心扉的喊声，贺天毓年轻的脸上像寒铁一样，他闭上眼睛，摇了摇躺椅，远处有鸟叫声。
奇怪，冬天怎么会有鸟叫，他这么想着，便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这时，成群的鸟都盘旋在海上，悬崖上方，站在礁石处的易小九看了看天，随后嘴角带着笑，心满意足地化为了灰烬。
贺天毓看着远方混在鸟群中的微末尘埃，只觉得心上空了一块，所有的一切终于结束了，严冬过去了，春天，真正地来临了。
薛铭接连看着两人消失在他眼前，正濒临崩溃地趴在悬崖边上大哭着。
贺天毓慢慢地走了过去，他拍了拍薛铭地肩膀。
薛铭猛地转过身，他的脸上尚且挂着泪痕，睫毛上的泪珠像早晨青草上的露珠，晶莹剔透，他呆呆地站起来，看着眼前陌生的贺天毓。
“薛铭......”贺天毓用手抚上她的脸：“我在这里。”
“你怎么......”薛铭有些恍惚，他有些分不清眼前这人是谁。
贺天毓粲然一笑，他一把将薛铭搂在怀里，语气里带了十二分的浓情蜜意：“我来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薛铭经历这大起大落，一颗悬着的心“噗通”一声，掉进了贺天毓的怀里，化成了四月的春风。
远处有新年的烟花凌空绽起，又是一年好风光。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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