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云上来》两三月

66、第六十六章

　　另一边，贺天毓带着贺钧蹲在孤儿院的宿舍楼下，他扭头说道：“我不带淘淘来，是怕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你懂我吧？”
　　贺钧点点头，他看了看前方在绿草地上跳舞的小孩们，问道：“那我们现在蹲在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我习惯蹲着思考。”贺天毓回道。

　　“但是你低血糖，不能久蹲。”贺钧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吧。”
　　“诶诶。”贺天毓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快躲一躲。”
　　这里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两人贴着墙，装作挠头，等一波小孩过去，贺天毓拉着贺钧的胳膊：“走，我们上楼看看。”

　　“楼上是宿舍吧。”贺钧抬头看，说道：“宿舍不能进去吧？”
　　“跟我走吧。”贺天毓说：“相信我，我也在孤儿院待过，宿舍里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贺钧惊讶地看了贺天毓一眼，他倒是没想到贺天毓竟然是个孤儿，不知怎的，他突然有些心疼，便温声道：“你爸妈呢？”

　　“不知道。”贺天毓无所谓的摇摇头：“哎你别用这个同情的眼神看我，我没事，我好得很，长这么大，也没憋出什么仇恨社会的性格来，走走走，趁还没有人还没注意到我们”

　　两人偷偷地爬上楼梯，楼梯很陡，一层楼像有两层的高度，他们爬到二楼，发现是两个大型的宿舍，左边是男生宿舍，右边是女生宿舍，门上各有一个小小的透明玻璃窗口。
　　透过窗口看进去，房间很大，放了好几十张床，横向排列，每张床上头都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像是一只只眼睛，无声地盯着每一个在床上熟睡的孩子。

　　“你想砸窗户进去吗？”贺钧看到贺天毓一直盯着房间看，不由地一笑。
　　“怎么会？”贺天毓说道：“我是这么不守法的人吗？”
　　贺钧不经意地说道：“安安还在淘淘家。”

　　“好了。”贺天毓摆摆手，再上一层楼看看。
　　三楼看不出是什么地方，只有一个大仓库似的房间，被两扇大铁门合拢，一把生锈的锁紧紧的锁着，像是很久很久都没开过了。
　　“这里好像是器材室。”贺钧说：“那些孩子们用的羽毛球拍，乒乓球拍，还有一些乐器，都是从这里拿的。”

　　贺天毓有些不相信：“你怎么知道。”
　　“跟淘淘来过几次。”贺钧说：“淘淘问过，但是王嘉年不让她进去，说封闭很久了，里面都是灰，不干净。”
　　“他这么一说，你们就真的不进去了？”

　　“哎。”贺钧叹了一口气：“真的没什么，不过你跟淘淘真的很像，他也是不相信王嘉年的话，当天晚上就带着我偷偷进去了，但，确实都是运动器材，一个大的仓库，还有些破旧的布娃娃，一些破旧的床板。再说了，这里是顶层，又是三楼，不存在有什么地下室，也没有天台之类的，藏不了任何秘密。”
　　“真的？”贺天毓还是有些不相信。

　　“真的，”贺钧有些无奈：“不过，那些床板有些奇怪，还有就是......回去后淘淘就感冒了，说是细菌感染了。”
　　贺天毓眉头一皱：“这么邪门，床板怎么奇怪了？”

　　“按理来说，正常孩童的床的宽和窄应该是有一定比例的，但是那些床，似乎就是找个儿童的宽窄量身定做的，没有任何可以腾挪翻身的空间，床边......”说到这里，贺钧停顿了一下：“床边有两个眼，像是钉子孔。”

　　“床上为什么要钉钉子，不对，你确定是床板吗？”贺天毓质疑道：“怎么可能有跟人的宽窄一样的床板，那还怎么睡啊，这是虐待吧？”

　　“我趁淘淘去拨弄那些布娃娃的时候，特地去看了，每个床板上都用黑色的毛笔写上了一个人名，人名前还有编号，像是01、02之类的。”

　　这话一说，便似乎有一道阴风从器材室里吹过来，阴凉阵阵。

　　“我们......”贺钧打了个寒颤，他抬腿向外：“走吧，先下去，别让淘淘等久了。”
　　刚走出几步，他又焦躁地双手抱头折回去，低声喊道：“锁真的是这个世上最烦人的东西，”他气急败坏地用手扒拉着那把生锈的锁，两扇铁门也不同程度的有些锈蚀，掉落斑斑锈渍。

　　“你进不去的。”贺钧笑：“你又不是开锁匠。”
　　“走吧走吧。”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费力地将门缝挤出更大的空间，想看看里面的东西。可能是因为里面没有窗户的缘故，门的朝向也是背着太阳，因此，除了一团漆黑，他什么也看不到，便只好跟着贺钧下了楼。

　　两人在走廊上坐着，远远地就看到了躺在门口晒太阳的淘淘，她倒是真悠闲，贺天毓心下一转，扭头对贺钧说：“淘淘真是个好姑娘。”
　　“啊，对。”贺钧不知贺天毓缘何故有次感慨，
　　“你什么时候娶她呀？”

　　贺钧慌乱地看了门口的淘淘一眼，脱口而出道“别瞎说，淘淘是我妹妹。”
　　“哦？”贺天毓看透一切地笑了笑：“别跟我瞎扯这些，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贺钧不说话了，他沉默了一阵，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而后，他终于小声地开口：“我爸爸本来是个政/府官员，后来被查出贪污受贿，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儿，爸爸选择了自杀，妈妈将我托付给奶奶后，也跟着爸爸去了，我们家的财产全都充公了，这些年，是靠淘淘的爸爸，我才能一直读书，生活。”

　　难怪啊，贺天毓想，难怪他小时候从没见过爷爷奶奶，爸妈也从来没谈起过，原来还有这一层，没想到，贺钧气质卓越，云淡风轻的背后，竟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故事。
　　“淘淘的爸爸说过了，她不希望我跟淘淘在一起，我这样一个有污点的人，又没有什么家族势力，不能给淘淘带来什么。”

　　“你管他干什么。”贺天毓不屑：“喜欢就去追啊。”
　　“我管他干什么？”贺钧突然凄凉一笑：“他供我生活供我吃穿，我怎么能不管他呢？”
　　“好了好了。”贺天毓终结了这个话题，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他笑道：“不说这个了。”

　　“嗯。”贺钧点了点头：“回去吧，先把林国安送回去，我都怀疑林建设报警了，待会儿要跟林国安讲好，我们只是带他出来玩一玩，不是拐他。”
　　“哪能拐啊。”贺天毓边走边笑：“我们都是奉公守法好市民。”

　　两人正往门口走着，突然撞到了一个人，贺天毓立马蹲下去，将她织了一半的毛衣从草地上捡起来，一边拍打毛衣沾上的草屑，一边念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路。”
　　“没事。”陈天燕笑了笑，她将散落在地上的毛线团收起来，线上沾了些枯草，她一点点地将枯草抹去，又将毛线卷回线团。
　　“大伯母。”贺钧微微点了个头，笑道：“织毛衣呢。”

　　“嗯。”陈天燕淡淡的应道：“你来了？”
　　“对。”贺钧礼貌地笑了笑，然后拉着贺天毓的胳膊，给陈天燕让出了一条道：“你先忙。”
　　陈天燕四十多岁的年纪，脸上的法令纹却很重，看起来很显老，眉头也总是似有似无地皱着，像是揣着满怀的心事，不得展颜。她垂下眼睑，经由贺天毓身边，往前方的大堂走去。

　　贺天毓脑中则飞快地转着，贺钧既然叫大伯母，那此人必然是王嘉年的老婆了，也就是......那个他第一次误入时空隧道时，要给他煮一碗寿面的那个奶奶。
　　那个一直说着王嘉年对不起易小九的奶奶，她究竟知道些什么？

　　“等一下！”贺天毓大步上前，他顾不上贺钧惊讶的神色，只冲上去对陈天燕说：“姐姐，我饿了，能给我煮一碗面吃吗？”
　　陈天燕探寻地看向贺钧：“这位是？”
　　贺钧也知道陈天燕待人是出了名的疏离冷淡，更别说一个陌生人突然冲上去让她给煮一碗面了，他连声道歉：“不好意思，是我朋友，小孩子脾气。”

　　“我叫小何。”贺天毓主动走上前去，他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纯真又期待地看着陈天燕：“姐姐，我可以吃一碗面吗？我好饿。”

　　纵然陈天燕并不认识贺天毓，但她却突然从这双眼中感受到了温暖，身处冰窖久了，周边也没有几个能称之为人的人，而贺天毓的眼睛似乎像是一簇小小的火苗，她笑了笑：“好，那你等等。”

　　贺钧也没想到陈天燕居然会答应，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陈天燕走远，这才回过头：“小何，真有你的。”
　　“过誉了过誉了。”贺天毓摆了摆手，他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吃面的时候，便可以好好地从陈天燕的嘴里套套消息了。

　　“出事了出事了！”淘淘突然往这边跑来，他看着贺天毓悠闲的模样，扬手就是一巴掌：“你还这么悠闲！”

　　“怎么了？”贺天毓觉得很冤：“出什么事了。”

　　“大伯刚才给门卫打电话找我，他让我快点回去，说我们家外面围了好多警察，是不是来抓我啊？”淘淘有些急了。

　　“我们还是先回去！”贺钧当机立断：“别让警察以为你畏罪潜逃。”
　　淘淘用力地点头：“有道理！”

　　贺天毓还没来得及反对，两人已经手拉手往外跑了，他转头看了看陈天燕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齿的跺了跺脚后，便追淘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