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云上来》两三月

2、第二章

　　李哲笑着拍了拍贺天毓的肩膀：“小朋友，隔壁有一家游乐场，你要不过去玩玩。”
　　这两人都比他大几个月，贺天毓憋着一肚子气：“喝喝喝，喝死你们！”说完后，他黑着脸走出了酒吧，跟着一起走出来的，还有几个形容猥琐的毛孩子，羞与为伍......

　　在酒吧外晃悠了好几圈，他跟门口戴着兔子耳朵的揽客女郎确认了，这个酒吧只有大门一个出口。
　　径直走到酒吧对面的马路边，贺天毓缩着身体蹲了下来，迎着冷风开始抽烟。抽到第五根的时候，一个修长清瘦的身影走出了酒吧，他眼疾脚快地几步就跑到了那人面前。

　　“回学校啊？”他挡在薛铭面前：“下班这么早？”
　　“嗯。”薛铭偏头躲过一缕二手烟，抬手蹭了蹭鼻头：“一起吗？”

　　贺天毓有些关切地皱起了眉：“你闻不惯烟味是吧？”
　　薛铭还没来得及回答，贺天毓便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将半个身子探过去，几乎是脸贴着脸地喷了他满脸的烟雾，得意的眉梢翘起：“香不香？”

　　“幼稚。”薛铭拨开眼前白色的烟雾，嗤笑了一声：“我先回学校了。”
　　“哎你等等！”贺天毓拔腿追上他：“现在都十一点了，等你回去，宿舍都关门了。”
　　“12点关门，半个小时可以到。”薛铭没理会他，直接往前走，前方有一个路口，出租车很多。
　　“你一晚上能挣几个钱？”贺天毓跟着他走到路口，调笑道：“打车钱够吗？”

　　“够，买辆车都够。”薛铭站在路口，声音清淡。
　　贺天毓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心说你就吹牛逼吧。他拍了拍薛铭的肩膀：“哎，薛铭，我问你个事。”

　　“嗯？”对方疑惑地偏头看他。
　　“就是，就是，你，你，我，”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完整的句子，薛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口吃啊，你你你的。”

　　“就是，我这个人吧，虽然确实很优秀。”贺天毓叹了一口气：“长的帅就算了，偏偏还有钱，我也很苦恼。”
　　“你要脸吗。”薛铭笑了笑。
　　“不是，我是说，我确实很招人喜欢。”贺天毓看了看薛铭：“但是我，我不喜欢男的，你知道吧。”

　　“嗯。”薛铭神色如常，从容地点了点头。
　　贺天毓本来想着，万一薛铭听到他的这番拒绝，恼羞成怒，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他一定要掏出袖子里的一把小榔头，把他敲晕再说。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万一被人拍到，在网上上传个小视频什么的，他以后脸往哪搁。

　　看到薛铭这么淡定，贺天毓的心才稳稳当当地放了下来，他自认为相当大度地把胳膊肘靠在薛铭的肩膀上，安慰道：“天涯到处是芳草，改明儿我给你介......哎你干嘛！”

　　一直安静地站在路口的薛铭好像看到了什么，他突然冲了出去，路口处还是红灯，贺天毓本来整个身子都倚在他的肩膀上，此刻突然失去了支撑，不由得摔了一个踉跄。
　　还来不及骂娘，他看着薛铭已经冲到了马路中间，来往的车辆被这个突然冲出来的路人给激怒，都在疯狂地按着喇叭。一时间，凌晨的十字路口变得比早高峰还要热闹。

　　“你不要命了！”贺天毓看着薛铭被困在重重车辆中的背影，急的两只手都向他胡乱招呼了起来：“快回来！别乱跑！”
　　没想到薛铭是个如此刚烈的性子，被人拒绝后，表面上不声一响，实际是要决绝地搞个轰轰烈烈的大事件！

　　贺天毓急地冷汗都冒了出来，眼看着薛铭已经消失在路口尽头，往右边的高架路上跑了过去，他咬咬牙，一跺脚，也跟着冲上了路口。

　　人行道的红灯闪了几下，变成了一个走路的小绿人，灰白交替的斑马线上只有贺天毓急促奔跑的身影。他气喘吁吁地拐到右边的高架，极目望去，一条公路在亮黄的路灯下笔直地延伸，看不到尽头，而这条无限长的公路上，鬼影都没有一个。

　　贺天毓哆嗦着手掏出手机，在班级群的通讯录里找到薛铭的电话号码，火急火燎地拨了过去，半晌后，一个甜美的女声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妈的！\"他骂了起来：“神经病！”骂完后，又迅速拨通了李哲的电话：“你们在哪？回了没？”

　　“刚出来呢！”说话的人是袁炎炎：“李哲喝断片了，我刚在附近找个酒店把他丢床上了，你在哪啊？”
　　“赶紧给老子过来！出人命了！”贺天毓仰天长啸。
　　“操？什么情况，你地址发我，我马上过去。”

　　片刻后，贺天毓和袁炎炎眉头紧锁，双手团在胸前，整齐划一地蹲在高架路旁。一辆大型货车飞驰电掣地驶过，扬起一片混着尘土和尾气的新鲜夜风。
　　袁炎炎被这阵风刮了个透心凉，他激烈地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默：“要不我们先回酒店睡一觉说不定他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老子叫你来是想办法的！”贺天毓喊道。
　　“不是，贺少，你看，路上也没啥交通事故的痕迹，他一个大活人，自己也长脚了，不会有事的。”袁炎炎拍了拍贺天毓的肩膀，他摇了摇头，都说红颜祸水，这蓝颜的水祸起来，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万一撞人的司机毁尸灭迹呢！万一他真出了什么事呢？”贺天毓想，那我不是成了杀人凶手？想到这里，他更担心了，扭头问道：“班上几个男生宿舍的人都联系过了吧？我们还有没有漏掉哪个？”
　　“没有，都打了个遍。”袁炎炎接道。正是夜深梦酣时，两人蹲在路边一个个地给男寝打电话，拐弯抹角地问薛铭有没有回宿舍，差点引起公愤。

　　“咱们先回去，明天一早先去教室看看，报警也要失踪24小时才能立案，再说了，你看高架路上都是摄像头，真有啥事，能查出来。”袁炎炎好说歹说，终于把贺天毓给劝回了酒店。
　　三人挤在一张大床上，李哲吐了一身，袁炎炎也没给他洗洗，直接扔床上了。由是，房间里散发着一股腐烂的臭味。

　　贺天毓憋着气坐在卫生间的马桶上，他隔几分钟就给薛铭打个电话，对方一直不在服务区，就这么混混沌沌地熬了一夜。
　　第二天，天还没亮，床上的两个人横七竖八的躺在一起，贺天毓“啪”地拍了一把袁炎炎的头：“我等不及了，我先去学校。”

　　学校八点上第一节大课，七点刚过，贺天毓就赶到了教室。
　　高数老师随后就跟进了教室。这间教室小，总共就几排座位。自古，高数课的最后几排座位，乃兵家必争之地，来得晚的只能坐在前几排，沐浴着老师激昂的唾沫和天书般各种公式的洗礼。
　　为了方便看到走廊，贺天毓坐在第一排，梗着脖子望着门口。

　　薛铭是第三个来到教室的，他抬手看了看表，时分秒三根针抱团停在12点的位置。
　　高数老师正坐在贺天毓旁边跟他热切地讨论着傅立叶函数，突然看脸旁一阵风过，贺天毓双手一撑桌面，跃过座位，蹦到薛铭面前，双手扳过他的肩头，咆哮道：“你去哪了？”

　　“这不是来教室吗？”薛铭有些莫名其妙。
　　“老子不是问你这个！”贺天毓跟在他后面，急得抓耳挠腮：“老子是说你昨晚去哪了！”
　　“回宿舍睡觉。”薛铭面不改色，坐在了第二排，拿出书本。

　　“拉鸡儿倒吧。”贺天毓坐到薛铭旁边，他简直气的要喷火：“昨天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没接？”
　　“手机掉了。”薛铭脸色如常，翻起了书本。

　　贺天毓仿佛一记重拳捶在了棉花上，他为了薛铭担惊受怕了一晚上，薛铭却云淡风轻，仿佛压根就没有这回事，他气鼓鼓地用力拍了拍桌子，将长桌上薛铭的书都拍的震了起来。

　　一旁的高数老师，看着贺天毓满脸的委屈愤懑和薛铭周身的事不关己，陷入了沉思，仿佛是很久以前看过的一出男主姓陈女主姓秦的大型经典情感狗血剧。

　　八点到了，老师开始上课，贺天毓趁着薛铭记笔记的时候，偷偷地将一个黑色的手机塞进了他的书包里。
　　那个手机用的是流量卡，平时只用来看看视频，号码只有贺天毓自己知道。

　　一节课很快就上完了，薛铭用余光瞥到贺天毓的头钓鱼似的上下摆动，正打盹打得不亦乐乎，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伸手开始收拾书本。

　　贺天毓意识模糊中，感到身旁人动了一动，他“腾”地一下跟着他站了起来，眼睛还没睁大开，便紧张地问道：“你去哪？”
　　“图书馆。”薛铭扭头看他，简洁地问道：“一起吗？”

　　“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贺天毓撇嘴。
　　“哦。”薛铭背起书包，毫不犹豫的迈开步子：“那我走了。”
　　“你......”贺天毓一口气堵在肺里没上来，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薛铭的背影，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我是跟上去呢？还是不跟上去呢？

　　“贺天毓！”班长刘岳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什么呢？喊你半天没反应。”
　　“啊？”贺天毓迅速的收回视线，不自在地问道：“喊我干嘛？”

　　“院主任叫你。”刘岳指了指教室外，一个中年女人站在走廊上，一头黑色的长发规矩地扎成一个低马尾，她冲着贺天毓慈爱地笑了笑。

　　贺天毓浑身一哆嗦，他迅速在脑中回忆了自己近期的所作所为，除了抽过几根小烟，调戏过同班的几个女生，跟着袁四火李哲摸索过几次大保健的奥秘，有过几次夜不归宿，似乎就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了。
　　他缩着肩膀走到院主任身边，颤颤巍巍地压低声音：“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