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藕成精》Starrism

2、第 2 章

　　人类就是麻烦！
　　窝在娘亲怀里的沈夏莲心里忍不住冒苦水，她本是沈家池塘里的莲藕精，本来悠哉悠哉在清凉的池水中生活得很是惬意，没想到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

　　前几日她依稀感觉有人在扯她的莲须，疼得立马从睡梦中清醒，还以为是那只死青蛙在戏弄自己，气得眼睛都红了，却还是动弹不得。
　　心里暗骂：死青蛙，不就是仗着有双腿……呸，有四条腿，法力比我高了那么一点点，就这么欺负我，等我以后法力比他高了，我一定要把他煮来吃了！
　　耳边传来的声响混合了几种声音，有尖叫声，有安抚声，有凳子滑在地面上的声音，有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其中最令人胆战心惊便是女子惨烈的痛哭声，让她心生怜悯想要安慰一下这名女子。
　　不过，还是先安慰一下自己吧？
　　不对啊……死青蛙也不可能把自己带出池塘啊？
　　这到底是什么个状况？
　　莫非是那个食莲藕的妖怪要吃了我？
　　而且为什么我感觉不到水的存在？
　　鱼儿离不开水，我也离不开水啊！难不成我已经被妖怪吃进肚子里？
　　我是不是要英年早逝了！
　　也不知道那只死青蛙会不会担心我！
　　沉重的感觉许久才消失，顿时轻松起来，随后又感觉自己身体被谁抱了起来，噪声仍然在耳边响个不停。

　　妖怪，快把我放了！
　　我这根莲藕营养不足，不好吃！
　　妖怪！
　　妖怪！
　　同是妖怪手下留情哇！

　　没一会儿听见有人在耳边大声嚷着：“生了！生了！”
　　“是个千金啊！”
　　“你瞧她，这模样还真是可爱！”

　　什么生了？什么千金？
　　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这不是人类的声音吗？叫那么大声干啥？

　　“别喊啦！”
　　沈夏莲一开口，把自己吓了一跳。
　　因为她听到了一阵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响亮哭声。
　　她觉得一定是幻听，这么可爱的自己怎么可能会哭，还是类似婴儿的啼哭。

　　得消息的白发老人踏风而来，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小娃娃，胡子都在颤抖。
　　跟在他身后的男娃探出头，瞪着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这个小婴儿，怎么觉得这小婴儿带着一股妖气？
　　呃……还是莲藕精？
　　植物也能化身成人吗？
　　没听说过啊。
　　木大师喃喃自语：“竟然是活的，竟然是活的。”
　　男娃觉得这老头实在太蠢，他伸出爪子捂脸，好想假装认不得这人，觉得有点丢脸，无奈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嫌弃道：“好了好了，老头，是活的活的，我们走吧，不就是算错了吗？没事没事！”嘤嘤嘤我都要怀疑这样的人能不能当我的师父了。
　　一个妖怪都算不出来！

　　此时的莲藕精心里惊呼：这位大爷长得也太丑了！
　　莲藕精小腿一蹬，吓晕过去。

　　屋里的人交头接耳，闪烁着好奇的目光打量这个小娃娃。
　　这就是传说中的哪吒？
　　跟普通小孩没什么区别啊。
　　“外面的谣言不攻自破了。”
　　“这个小小姐好可爱。”
　　“以后应该会是个大美人！”
　　……
　　兴奋过度的沈元抱着昏睡过去的小女儿走到床边，看着貌美而虚弱的妇人，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抚着女人的脸，轻声道：“阮阮，辛苦你了，看，这是咱们的女儿，你怀了这么久的女儿啊。”
　　沈元颇为亲密地搂过被叫做阮阮的女子，将孩子抱给她看。
　　虚弱的女人靠在沈元身上，伸手轻轻触碰着小娃的脸，像在摸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一般，欣慰地扯起嘴角。
　　两年啊，整整两年啊。
　　这个小祖宗终于生下来了。
　　要是这小祖宗还不消停，在肚里再待几个月，她可是撑不住了。

　　不过这个小祖宗还真稀罕，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小眼睛半阖着，似睡似醒，小小的唇瓣随着小脑袋一起摇动，像只柔弱而可爱的小兔子。
　　阮氏那颗原本就柔软的心立刻化成了春水流在心田。
　　这就是她的孩子啊，都说十月怀胎，阮氏却足足怀了她两年，多受了很多罪！
　　不过在看到这个小娃娃的那一眼，阮氏觉得受再多的罪也甘之如饴。
　　沈元看了看阮氏，又看了看孩子，随后惊喜地道：“阮阮你看，你看这个孩子多像你！”
　　阮氏愣了愣，看着这个皱巴巴的小娃，哑然失笑，摇摇头，没有说话，也不知老爷是怎么看出来的，还是不打击他了。

　　两夫妻缠绵了一会儿，阮氏脸上的笑意更甚，她这个老爷千好万好，就是太宠她。
　　她一抬头，正对着敞开窗的院子，往院里一看，这时正值七月，微风轻拂，波澜渐起，院里碧绿的池水中的荷花随风而舞，十分娇人可爱，嫩嫩的。

　　阮氏心里一动。
　　她最喜欢吃的就是莲藕了，想来这淤泥中莲藕，一定也嫩嫩的吧！

　　顺着阮氏的目光，沈老爷也抬起了头，不过他在意的可不是外面的莲藕，而是这窗户为什么是敞开的？害怕自己的妻子女儿受凉，沈老爷忙唤奶娘去关窗。奶娘急匆匆走到窗边，伸手关上，咕哝了一句：“我记得我先前关上了啊。”声音不大，其他人没有听到。

　　阮氏笑道：“不如这孩子，就叫沈夏莲吧。”
　　“之前不是取了好多名字吗？”
　　阮氏避重就轻：“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爱妻如命的沈老爷忙不迭地点头：“喜欢！怎么会不喜欢！”

　　沈夏莲，这个名字好啊！
　　文雅中透着一股活泼劲！
　　沈老爷连连称好，最重要的是他的阮阮喜欢就好。

　　在所有人都因为沈夏莲的出生而高兴时，沈夏莲本人极其郁闷。
　　面对此情此景，她沉默许久。
　　等到回过神来以后她才接受一个事实——她从一根莲藕转世成人了。

　　要说也是奇了怪了。
　　别的小妖怪都想修炼成人，她却是一点想法也没有，甚至为了逃过雷劫而躲到闻风县城的福地之源沈府来，自以为能稳稳当当成个千年莲藕。
　　没想到一个午觉起来，变成了一个人类小娃娃。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沈夏莲到底是个珍惜生命的莲藕精，舍不得让自己咬舌自尽。
　　她沉默许久后，爆发了。
　　她气得大吼，一出声便化为奶里奶气的哭声。

　　缠缠绵绵的夫妻俩一听刚刚还乖巧安眠的小娃娃突然哭闹出来，赶紧轻轻哄着，又唤来一直守在旁边的老妈子。
　　沈元这个人啊，早年视财如命，靠着自己的智慧和勤奋发家致富，后来讨了个天仙一般的娘子，从此以后就爱妻如命了。
　　他伸手温柔地摸了摸阮氏额头，让她别操心，先休息一会儿。
　　此时阮氏也确实累得不行，在沈元的陪伴下悄然入睡。
　　可怜的小娃娃没爹没娘疼，被老妈子带去找乳娘。
　　到底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体，没哭一会儿，沈夏莲打了个哭嗝，想要消停一下。结果一阵天昏地暗，她被转手到乳娘的手中。
　　一见女人的脸，她懵了，哭得更凶了。

　　天啊，人类这么可怕的吗？
　　你说沈家这么有钱，找奶娘不说找一个漂亮的，至少也找个看得过去的吧，现在这位浓眉大眼如同一位壮汉的乳娘……也太辣眼睛了吧！
　　看着这样一张脸哪儿吃得下去？沈夏莲拼命地挣扎，哭得叫个凄厉。
　　这要是吃下去，实在是有辱她水中公主的名声啊！
　　老练的乳娘见多识广，见她哭得厉害越发厉害，误以为她是饿极了要吃奶，伸出一只手来解衣服，突然蹦出来并且在她脸上蹭的某东西让沈夏莲心生厌恶，她努力将一张小嘴闭合，眼泪忍不住刷啦刷啦流个不停。
　　不吃，打死也不吃！
　　这传出去那只死青蛙还不得嘲笑死我！

　　在强烈的抗拒之下，这个刚出生的小娃娃凭着坚定的意志，滴奶未沾，到了晚上饿得简直是两眼发光。
　　她感觉自己委屈极了，好想吃东西呀，可是作为一根莲藕最后的骄傲让她不能放弃，要坚守阵地！
　　就算吃奶，也要吃漂亮乳娘的奶！
　　大家见她一直不吃奶，还以为是她身体有什么毛病，连忙请来大夫，大夫以为是什么要紧的病，提着药箱气喘吁吁赶来，看了看，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咬着一口老牙说，这娃娃没病。
　　沈夏莲用饱含泪水的双瞳盯着老头，太痛苦了，她当然没病，她就是太饿了！
　　苍天啊大地啊，做人类也太累了吧！这才第一天，就把她饿哭了！
　　大夫和沈夏莲对视良久，他从那双剔透的黑瞳中看出端倪，用手捋捋胡子胡子，“沈老爷，这小娃娃刚出生吧，我看她身体健健康康没有什么病，只是这小娃娃饿不得，你们怎么能让她饿那么久。”
　　“喂了，我请的城里最好的乳娘，可是这孩子就是不肯吃，陈大夫你再仔细瞧瞧，瞧准了，我家孩子可不能出半点意外啊，”沈老爷着急地说道，“钱不是问题，你要是看好了，我给你二倍……不不不，我给你三倍诊金。”

　　白胡子大夫摇摇头，“你们这些父母就是瞎操心，我都说了没事还不相信，你以为我是图你两个钱在这里糊弄你吗？我是大夫，不是算命先生……这孩子除了饿久了，身体有点虚以外，没什么问题。”说完便收东西走人。
　　沈老爷怎么舍得放人，着急地拽着他，让她再瞧瞧。
　　大夫急眼：“我是一个大夫，我只会看病。我是一个大男人，我也不会喂奶，沈老爷，请你冷静一下，告辞，告辞。”说完匆匆离去。

　　沈老爷的心中充满了无奈与焦虑，见怀中的娃娃小脸苍白，昏昏欲睡，抚摸着孩子的脸庞道：“你说说你，怎么这般顽皮，连奶都不吃。”
　　天大的罪啊！我那里是顽皮啊！沈夏莲第一次体会到有苦说不出去的挫败感。
　　这时候一个丫鬟跑来，说是让老爷将三小姐抱到她那里去。沈老爷连忙抱着女儿去找他娘子，阮氏叫下人退下，自己解开衣服给孩子喂奶。
　　沈老爷欲言又止：“娘子你……”身体太虚。
　　阮氏笑道：“无妨。”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女儿，眼里满满都是爱。
　　沈夏莲看着漂亮娘亲，心里实在太感动了，一边吸着一边哭，好像要把心中积累的所有委屈都给哭出来。
　　不管我是为什么转世成为人的，就冲着这奶水，你就是我亲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