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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翻云覆雨十三寨(七) ...

  •   夜色是银灰的,火把投射出的光线并不远,和尚进入小道走远后,身形便模糊了。

      通道里的那个女人翻起身,对压在身上的刀疤脸又打又踹,憎恨之色满溢,脸都扭曲了。

      鱼儿拿着钥匙,先将吊在木桩上的人放了下来,而后挨个的打开铁笼。笼门打开,大多数的人不是喜色,而是惊惶与无措。

      不知为何,鱼儿心底觉得难过。

      铁笼正数第三个笼子里关的只有一个人,便是让这山寨也颇为忌惮的九霄山庄的人,鱼儿不禁也有些好奇,被抓了关押着还一身傲气敢跟山贼叫板的人长的怎生模样。

      这铁笼子前就架着火把,火光炽盛,将笼子里的人的面貌映的清晰。鱼儿将笼门打开,只见里边的人抱着双臂,盘腿而坐,是个极为年轻的女人,鼻梁英挺。她睁了眼朝鱼儿看来,眼光锐利,一身绛衣,肩上还有暗红的血迹,虽然狼狈,却是锐气逼人。

      鱼儿见了她,也不知怎的,心头奇异的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来。

      这人兀自打量了鱼儿一会儿:“我们是不是见过?”

      鱼儿摇了摇头,又默默的去开别的牢笼。待笼门全部打开时,和尚从小道回来了,手上拖着那两个山贼。两个山贼脑袋耷拉着,身子软趴趴的没一丝动静。

      和尚快出小道时,鱼儿疾呼一声:“小心!”

      和尚面色一沉,身子急转,他手上的尸体被他一把拧起来向后摔去。

      原是那刀疤脸清醒了过来,见和尚走过,便拔了刀来偷袭。同伴尸身迎面砸来,他侧身躲过,不想就是这一瞬,眼前一黑,一双宽大的手如山压来,一把抓住他的面颊。这手犹如铁钳,像是要把他头颅给捏烂了。

      刀疤脸提刀乱砍,却陡觉得身子一轻,他被和尚一把给提了起来,往石壁上狠狠一贯,整个脑袋陷进了石壁三分,当场毙命。

      和尚外功过硬,修的一身铜皮铁骨,气力如牛,即便内力被封,收拾一个山贼也不在话下。

      和尚出手干劲利落,没有丝毫犹疑,山贼毙命不过眨眼间事。他立在原地,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朝众人走来。

      那些武林侠士得脱桎梏,见此一幕,又是畅快,又是愤恨:“终于让老子下来了,这一次老子非剥了这帮龟孙子的皮不可!”

      “说的是,若不是因为山险,又被暗箭所伤,凭他们这山脚猫的功夫也想抓住他爷爷?!”

      群情激愤,这帮人不惧生死,能来围剿山贼,自然是热血豪客,哪里甘受山贼的折辱,那口气一直咽在肚子里,如今自由了,就不得不发了!

      “各位先静一静,听在下一言。”和尚双手合十,朝众人行了一礼:“在下乃是少林寺还俗弟子,法号了尘。”

      “原来是大师。”

      “在下知道各位对山寨里的恶人痛入骨髓,恨不得生啖其肉,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各位内力尚未恢复,且对山寨地形不熟,袁问柳和美人骨也在山寨之中,如今莽莽撞撞冲出去实为不妥,当务之急还是先恢复内力伤势,暗中查探山寨地形,再做打算。”

      少林寺泽被天下,仁德无双,在武林之中威望颇高,虽说少林弟子不杀生,但和尚既已还俗,且山贼着实可恶,死不足惜,众人便也没有觉得不妥。

      现在和尚一番分析利弊,众人立刻认同,应声附和,在原地休养恢复内力,懂些医术的便给众人看伤。

      有人望着这些被关在笼子里可怜的女人们,摇头叹息:“这些山贼真是畜生不如。”

      一旁人道:“这次若不是锁链被解了下来,我们也一样要沦为货物。这次多亏了那个小姑娘,其勇智,沉着,让方某敬佩,也让方某为自己受制于山贼的无能而汗颜。这一条锁链解下来,方某不仅欠她一条命,还欠她一身尊严呐。”

      “话说回来,怎么不见那个小姑娘……”

      和尚四顾,果真没见到鱼儿身影。、那个九霄山庄的人忽而说道:“我见她从小道出去了。”

      笼子打开了,这人还在里边坐着。和尚瞧了她一眼,看向小道时,眉头隆起,抬起步子往那边追了去。

      小道是个斜坡,上去之后是一块平地,右边有三处帐篷,四面架着火盆,火焰摇曳。

      和尚寻着窸窣声,挑开一处帐篷的帘子,只见鱼儿在里边,正套着一身山贼的衣服,床榻边还放着那只沾血的铁棍。

      鱼儿取出一条发带,将头发扎成发髻,穿了三四套衣裳,纤瘦的身子才不那么显眼,远看有了几分少年气。

      鱼儿提起铁棍,转身来见了和尚,下意识的两手握住铁棍。

      和尚问:“你去哪?”

      “我去救人。”

      和尚皱眉,沉声问:“你可知道这山寨里都是些什么人?”

      鱼儿垂眸:“我再清楚不过,我与这种人一起生活了三年。”

      和尚心神一颤,顿起怜爱之心:“你……那你就应该知道他们暴虐残忍,杀人不眨眼。你先前能打晕那个山贼,一多半是你运气好,接下来可就未必这般好运了。这寨子是龙潭虎穴,到处是吃人的野兽,你个小丫头在里边走,稍有不慎,骨头渣子都不剩!”

      “我知道,我不怕!”鱼儿的声音有力,她直视着和尚,目光坚毅。这双眸子清亮,里边的光芒慑人,竟是瞧得和尚头皮发麻,血液沸腾。

      “我不怕,我什么都没有了……”鱼儿声音又低了下去,眼皮也垂了下去。和尚知道她此话深意,刹然间只觉得胸膛被重重的捶了一拳。

      隔了许久,和尚问道:“你说你要救人?他是你什么人?”

      什么人?

      鱼儿怔然,她俩萍水相逢,什么关系都谈不上,若硬要说:“她,她是我恩人,她救了我,让我跟着她,她很好。”

      和尚深深的舒了口气,手掌拍在光光的脑袋上。

      鱼儿又低声道:“你说的没错,这里的山贼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我娘亲就是那么死的。”

      鱼儿只要稍一想起那画面,身体的寒意便不断涌上来:“我不要她也受这样的折辱,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她出来,反正这条命也是她救的,没了,就没了……”

      和尚忽而半跪在她身前,一手搭在鱼儿肩上,面色肃然:“报恩虽没错,却如何能将自己的命看的这样轻!恩人要救,你自己也要无恙!”

      鱼儿一愣:“你……”

      和尚毅然道:“我跟你一起去,拼了这条命也会护你周全!”

      一个小姑娘都能这般知恩图报,他蒙她解开锁链,逃脱牢笼,又怎能不知报她的恩。这丫头这颗炽热的心,他是不忍冰冷了它,唯有尽力护她,助她救出恩人了。

      和尚立即起身,在帐篷里又翻出一套山贼的衣裳来,可惜他身材高壮,更本穿不下,只一对金钢护腕恰好能带在腕上。和尚又进了另一个帐篷,取出自己的武器来,乃是四尺八寸,由黑铁铸成的铁杵。

      沉似擎天之柱,一舞动山河。

      鱼儿讶然,她以为佛门之人都是不杀生的,应该都是慈眉善目,仁心仁德的人,可眼前这和尚先前不仅手法利落的杀了三个山贼,现在提起铁杵,气势凛然,叫人胆寒:“你真的是和尚么?”

      和尚宽厚的手掌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咧嘴一笑时,显出几分憨厚来:“不像么?”

      鱼儿摇了摇头,和尚笑说:“我现如今也算不得和尚,我已经还俗了。”

      鱼儿道:“为什么?”

      既然当了和尚,为什么又要还俗。

      和尚逆着月光而站,面上轮廓蒙上一片阴影,他握着铁杵站在那里,就像山岳一般,狂风暴雨也难撼动:“为了杀人。”

      和尚这一句话说的阴沉,他再来看鱼儿时,眸光却并不冷冽了,只是怔然的望着鱼儿,像是透过鱼儿望着更远的地方:“丫头,我入少林寺学武便是为了这一天。多年前,我还是个普通的平民百姓,有妻有女,当年这山寨有袁问柳加入,威势迅起,我们几个小镇全遭了央。那时候我外出走商,回到家中时,爹娘妻女尽丧命于山贼之手,我发了疯,来山寨找他们报仇,空有力气,却不懂一招一式,被打的半死扔下山来,幸逢空明大师游历至此,将我救下,又要度化我,当初我心灰意冷,便随他去了,心想若是学有所成,到时还俗,就报这血海深仇,若是资质驽钝,也能借佛光,洗净尘世冤孽。”这些前尘往事,他轻易不与人提,忽然说与鱼儿听,也是情不自禁。

      “所以你现在在这里……”

      和尚无奈的笑了笑:“我武功虽不落人后,奈何手段计谋却远不及人,所以被设计捉了来。”

      “对不起。”

      “为何道歉?”

      鱼儿抿抿嘴:“我问起了不好的事。”

      和尚心口一热,忽而开口道:“丫头,你能让我抱抱你吗?”

      鱼儿不解,看着和尚。和尚的眸子里满溢着悲哀,宽厚的身子在瑟瑟夜风里竟也显得单薄了。

      鱼儿点了头,和尚便走来,单膝跪下,一只手臂便圈住了她整个身子,将她抱了个满怀,压抑着声:“若我女儿还在,也当有你一般大了。”

      鱼儿试探着拍了拍他的背:“其实我已有十四了,只是长的瘦小些……”

      和尚松开了她,手掌盖住了鱼儿头顶,轻轻抚了抚:“我俗名叫齐天柱,你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齐叔可好。”

      “齐叔。”

      齐天柱心底涌起不少欢欣,他起了身,喟叹一声:“走吧。”

      齐天柱在前边开道,习武之人,耳力,直觉,敏锐程度比之普通人要高出不少。他在前边遇着了巡逻的山贼,能更快的动作:“这山寨里头东南西北有四座囚牢,丫头,你恩人被关在何处,你心底可有猜测?”

      鱼儿跟在后边,身子被遮的严严实实的:“她应该被关在会堂后的阁楼里了,我看过山寨的地图,我记得路。”

      清酒将地图拿出来的时候,她瞥了一眼,山寨里大致的方位地点她都记住了。

      齐天柱停下了脚步,回头来看她,显得十分诧异,心想:“这山寨里的地图可不是能简单得到的东西,这丫头哪里看的?”

      齐天柱神色遽然一变,对着前方,沉声道:“有两人过来了。”

      齐天柱望了望两边,地形陡峭,房屋都是落在高高的石基上。这条过道狭窄,没什么避身之处,若是他内力复原了,至少可以用轻功带着鱼儿攀过石基到房子上边去,可惜如今功力未复,只能正面较量了。

      齐天柱观望四周的时候,鱼儿亦观察了一遍这处通道。这条过道陡峭曲折,一面堆砌着酒坛,还有破烂的木架,显得有些杂乱,酒坛后有一条细窄的引水渠。

      鱼儿见齐天柱要动武,连忙拉住他的手,此时动武不占上风,对方有两人,也不知其身手如何,若是贸然出手,也许会惊动其他山贼,他们现在最主要的是救人,最好是不要冒这个险。

      鱼儿将齐天柱拉到石壁上的一个圆拱处,这个圆拱又矮又浅,前边有酒坛遮了一半去,光线黯淡,不易发现。

      齐天柱正思索着这是个让鱼儿藏身的好地方,不料鱼儿把他一推:“快躲进去。”

      “我?!”

      “你的特征太明显了,会被认出来的,我,我有办法瞒过他们。”

      声音越发近了,鱼儿推着他往里边去。齐天柱吸了口气,相信了鱼儿,将铁杵放入引水渠里,自己缩身挤进了圆拱里去躲着:“太窄了。”

      齐天柱身量太宽大了,委委屈屈缩在里边,将圆拱几乎塞满。

      鱼儿搬来几个酒坛又将圆拱挡了挡,将铁棍放在酒坛后,又抱了一坛酒在怀里。

      岔路口的火光已将那两人的影子投射出来,那两人说笑着,在路口现了身。两人往这边来,陡见鱼儿的身影,定睛一瞧,厉声喝道:“是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鱼儿心跳的很猛,快要跳出来般,身子发寒发沉。那人猛地一喝,鱼儿身子便跟着一颤,呼吸不畅,吞咽了几下,仍旧开不来口。

      齐天柱在暗处瞧着,全身肌肉紧缩,就等着稍有不对,霍然冲出,摘下那两人脑袋。

      两山贼走到鱼儿跟前,其中一人道:“问你话呢,小鬼,在这里偷偷摸摸做什么!”

      另一人摸着下巴,打量着鱼儿:“这小鬼面生的很,没怎么见过……”

  • 作者有话要说:  鱼儿:嗷呜!不要惹我,我很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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