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的金玉良缘[红楼]》南山莲

25、第 25 章

　　七月初十，黄道吉日。宜作灶，祈福，婚嫁。

　　辰时过后不久，秦子游与母亲秦氏带着媒人青山书院院长的夫人陈氏，到了薛府门口。

　　因着知道提亲日期，王氏一早就吩咐下人洒扫停，厨房也从五更开始就忙了起来。

　　秦家三代都是屠夫，几辈子人加起来认识的字也不足一斗。谁也没想到突然祖坟上冒了青烟，出了秦子游这么个绝世天才来。

　　秦氏母家几代都是土里刨食的泥腿子，别说认识半个大字了，就是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村外赶集的小镇，见过最豪华的府邸便是镇上王员外家的三进大院了。

　　下了马车，只看到薛府门前的两尊威风凌凌的青铜大狮子，便惊的腿有些发颤。

　　管家一早就等在门口，看见来人，一边吩咐婆子去通知王氏一边打开正门，亲自出门迎接。

　　“两位夫人请，秦公子请，我家太太在里边等着。”

　　绕过迎门的大照壁，路过前院花园，一行人沿着穿山游廊穿过前院，向如意轩而去。

　　一路来，三五步便一个景致，或灵秀或疏朗，大开大合，又收合有度。

　　秦氏哪里见过这阵仗，一路行来，两只眼睛差点都不够看。高低起伏的檐角上闪闪发光的琉璃瓦，慌得秦氏眼晕。

　　早些年为了生计，没有闲工夫逛，这几年秦子游不但不要束脩还有闲钱帮衬家里了。但是乡下人过惯了每日土里来土里去得日子，反倒是哪里都不想去了。

　　要不是秦子游给她找了一门豪门儿媳，打死她也不来金陵城，浑身拘束不自在。秦氏心里直念佛，要不是秦子游扶着，她都怕要给儿子丢人了。

　　进了如意轩，王氏领着宝钗出来了。

　　秦氏常年辛劳，身躯微微有些伛偻，脸上也被岁月烙上了胭脂水粉都抹不去的痕迹。

　　王氏一眼就认出了人，怕秦氏不懂世家繁琐的礼节叫丫头们笑话，，她便笑着上前执了秦氏的手，微微一屈膝福了个礼，拉着她的手往里走。

　　秦氏果然没注意到这个礼节，身后的陈氏注意到王氏的贴心眼底浮上了笑意，也朝着王氏微微一屈膝跟着往里走。

　　陈氏把秦子游当半个儿子看，当秦子游来请她时，不只是她就连她夫君都吓了一跳，这亲事虽好。而秦子游虽名声在外，但现在只是举人的身份，门第不显，到底有些不般配。

　　看到王氏的体贴后，现在却安心了。

　　上了点心茶水，王氏怕秦氏不自在，便打发了一众丫鬟，只留了珍珠和宋妈妈。

　　方才房门口只是打了个照面，此刻宝钗给两人行礼，秦氏打正面一瞧，看见宝钗这般琼姿花貌的容颜，以及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

　　秦氏浑身飘飘然，要不是手里捧着一盏热茶，险些就慌了神。

　　茶水险些就抖出来，放了茶盏，秦氏从怀里掏出一个丝帕包着的物件。

　　一层层打开来，里头是只玉镯子，打眼一看就知道，明显比不上那日赏花节上周氏腕上褪下的那只的十分之一。

　　秦氏神情有些局促，“好孩子，我爱你得紧。这只镯子你拿着玩吧。”

　　秦氏轻轻摸了摸那镯子，嘴上那样说，眼神却是极郑重的。

　　宝钗一观她得神色就知道这只镯子对于秦氏很贵重，想必是她家祖传之物了。

　　宝钗盈盈一笑，把手伸了出去。

　　看到伸到眼前白嫩修长的手腕，秦氏倒是一愣。

　　被薛家的府邸震撼，到现在她的心还惴惴不安呢。秦氏拿出镯子的那一刻，心里就没想过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小姐会稀罕。

　　莫说宝钗头上的首饰了，只瞧她外头罩的一件软烟罗的罩衫上那精致的刺绣，秦氏就猜到，怕是够他们一家人几年的嚼用。

　　秦氏恍恍惚惚的把手镯亲自戴到了宝钗雪白的腕子上，宝钗摸摸手上的镯子，笑着向秦氏行了一礼，退到了一边。

　　腕上多出的重量使得她几日焦虑不安的心奇迹般的静了下来。

　　接着便是秦子游给王氏见礼，王氏对他早有耳闻，之前还觉得他门第，如今一瞧少年这般的风华如月，芝兰玉树，举止大方，心下欢喜，连着那点子门第之见都消了下去。

　　王氏叫宋妈妈取了早就预备好的套文房四宝与他，笑着对他道。

　　“好孩子，叫宝丫头带你去院子里逛逛，这屋里怪闷的，”她望向秦氏两人，“我们几个老婆子，你们也不爱混。”

　　江南本就开放些，现在既然两家打算结亲，男女大防也无关紧要了。

　　两人行了礼告辞了出来。

　　如意轩聚着许多下人，去水云居又太过显眼，前院与后院之间的花园里的假山上有个凉亭，既视野敞亮能避开下人，远处一眼就瞧见，也不至于被人说不必要的闲话。

　　丫鬟上了点心茶水，退了下去。

　　看到眼前的茶盏，忽然就想到那日误拿出来的那只，秦子游有些尴尬，“上次没留神，把茶盏就拿走了。”

　　登上了凉亭，没来由的眼皮一跳，心里又莫名的升起一股不安来，不禁又想到这几日的梦。

　　宝钗轻啜了几口茶，强压下纷乱的心绪。轻抚着腕上的镯子，既然选择了，那个影子就……忘了吧。

　　只是，宝钗今早起来后，心里总不安宁，觉得今天要发生什么事，她默默祈祷着，上天再饶她一个时辰。

　　只一个时辰便够了，她便就彻底安心了。

　　听到秦子游的声音，宝钗心里才安定了些许，她伸出皙白的手指，指了指他手里握着的那只曜变天目盏，“所以，我把这只一起给你讨了来。”

　　秦子游闻言抬目望了过来，少年丰神俊朗，好看的眼眸清澈如水，里面倒映的全是自己。

　　一腔子的赤子之心直涌到眼底，满满都是浓的化不开的情意。

　　宝钗微眯着眼，这样灼然真挚的眼神，无论专注于谁，都会叫人心潮澎湃。

　　看着对方眼中的自己，宝钗的心又静了几分。

　　秦子游自袖中摸出一物握紧拳头伸到她宝钗面前，眼神亮晶晶盯着她，“嗯！”

　　宝钗伸手去接，指尖相触，一触即分。

　　秦子游垂头接着喝茶，掩去了眼里的紧张，长袖中拇指与食指摩挲着，那里铭刻了少女带着幽香的温度。

　　两人手指尖只是挨了一丁点儿，一瞬之间，宝钗倒是没做他想，打开锦盒一看，里面是一只檀木做成的小算盘。

　　成年人的一半的巴掌大小，即使她也可以轻松握在手心里，小巧的珠子被雕成了五瓣梅花的形状，卯榫结构，严丝合缝。这个大小，可以当玉佩挂在腰间。

　　秦子游两次送礼都是檀木的，非金非玉，宝钗倒是更安心。

　　这么精巧的玩意，非有一定的功夫是做不出来的，宝钗称赞道，“真精巧，定是个能工巧匠做的。”

　　听到了宝钗语气里的喜爱，低头拿帕子擦茶盏的秦子游抬起了头，双眸微眯，“谢谢夸奖。”

　　“你做的？”

　　宝钗微微瞪大了眸子，这礼物送的就不只是单单有心意了。

　　“嗯。”

　　不说别的，就秦子游单纯这身惊世骇俗的诡才，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瞩目。

　　宝钗把玩着小算盘，眼眸微垂，能叫这么优秀的人花心思讨好，应该是用不了多久，就能把心底封印的那个影子赶走吧。

　　“之前听闻你是神童，今日一见，我仿佛觉得，这世上没有你不会的了。”

　　秦子游把茶盏踹到怀里，刚要说话，便见翎儿急匆匆从假山一角转了上来，眼里藏着焦急。

　　“姑娘，秦公子。有朝廷的旨意到了，人已经到了前厅，叫即刻去接旨，太太们已经去了。”

　　圣旨？

　　宝钗瞪大了眼，心里一凉，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直到听完了旨意，秦子游后退几步，眼底升起层层的哀痛。

　　宝钗是浑身发冷，手指握着圣旨，骨节泛白，眼底蓄着一汪悲凉。

　　此刻，她分不清是自己给自己挖了坑埋了自己，还是逃不过命运。

　　这道圣旨起因是由于两次捐粮之事，破格提拔她为大朝奉，旨意是要她明年春天入京参选。

　　宣完了旨，安庆华终于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要不是接到了苏娘子的来信，他险些就误了事。

　　他上前给宝钗道喜，“薛朝奉，恭喜。”

　　宝钗把圣旨交给管家放到了祠堂的供桌上，面上波澜不惊，甚至带着得体的笑意，“全是圣上垂爱。”

　　翎儿拿出了一叠银票，宝钗道，“一点心意，望公公收下。”

　　传旨赏钱是惯例，只是多与少的区别。只是安华庆没想到薛家一出手就是一叠银票。他笑着颔首接过，塞进袖口里。

　　好像才注意到人群后脸色苍白的秦子游，眼神又扫过秦氏与陈氏，不经意问道，“薛朝奉今日像是待客，这几位是？”

　　非亲非故，孤儿寡母在□□招待男客，说出去都是了不得的闲话。王氏尽管脑子还懵着，听见安华庆的话，下意识就道，“这是宝钗的干娘，这是她义兄秦子游。”

　　秦氏虽不识字，圣旨的意思也没听太明白，但光看儿子神情便知道这亲事是做不成了。

　　接旨前听到安华庆是伺候皇帝的大太监，正三品的官衔，吓得她心里直哆嗦，母亲爱子，尽管心里不舍，但是下意识就知道怎么做为了儿子好。

　　“薛家与我家有些旧交，今日我们来是认亲。”一句话说的极顺通。

　　“哦，”安华庆把事情逼到了明面上，便点点头，不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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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皇宫，勤政殿

　　天成帝给皇后夹了一块鱼肉，“约摸圣旨这会子也到了。”

　　皇后笑着夹起鱼肉摇了摇头，眼里全是慈母的宠溺，“要我说，一旨赐婚算了，轩儿非怕薛家姑娘没个身份会让人非议。”

　　天成帝哈哈笑，“多亏了那十五万石粮食，不然我还真找不出个理由来破格提拔她。”

　　说到这这里，天成帝欣慰的点头，“这薛广元空有一身义气，天资不足，倒是教育出了一个这么玲珑剔透的孙女。”

　　皇后皱了眉头，眼里染上愁绪，放下筷子，“这边关好些天没传来消息了，也不知战况怎么样了，轩儿可还好。”

　　天成帝拧着眉，也没心思吃饭了，“我召见周远他们，马上议事。”

　　边关，宋凌轩刚穿上铠甲，要出营帐，忽然看看司晨拿着一个信筒进来。

　　“主子，金陵来的，现在……”要看吗？

　　司晨话还没说完，手里的信筒就被宋凌轩抽走。

　　司晨腹诽自从见了薛女公子后，他家主子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连性子都改了。

　　明明之前多少莺莺燕燕别说入宋凌轩的眼了，就是连接近宋凌轩的衣袖都没碰到。倒是有胆大钻入宋凌轩马车的，只不过直接被苏成冉踢提了出来，扔在了大街上。

　　因此，司晨从未想过有一天他家世子会捧着整颗心，小心翼翼的去倒追一个姑娘。

　　刚想着，就见宋凌轩看了信后，勃然变色。五指收缩，小小的信纸化为纸屑从指尖飘落下来。

　　她居然议亲了！

　　宋凌轩脸色铁青，“告诉苏玉娘事情办不好，直接提头来见，给皇父立刻去封信，若安华庆误了事，直接叫他以死谢罪，不用回京了。”

　　“是。”

　　不知信里写了什么，但看主子眼色就知道定是有关薛女公子之事。

　　宋凌轩带着情绪上了战场，司晨心里总有些担忧。

　　他叹了口气，很是纳闷，如今粮草不多了，一连给京里去了好几封信，但就是没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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