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真的爱过吗》坐标

35、第 34 章

　　这一日，离开医院前，医生悄悄拉过林斐斐，要他们有个心理准备。林斐斐心里“咯噔”了一下。然而，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林润树每天都会和石璞通电话。林斐斐乘石璞休息的时候，把医生的话转告了林润树。林润树沉凝半响，说尽快过来。
　　又平安无事地过了一日。方竺的精神反倒好了一些。下午的时候，方竺、石璞难得的相谈甚欢。林斐斐心里暗暗地高兴。
　　临走的时候，方竺浅浅的笑，要林斐斐换个称呼。
　　林斐斐稍微扭捏了一下，红着脸叫了声：“妈。”
　　方竺张开双臂，林斐斐走上前去，方竺拥抱了她，说：“再叫一声。”
　　这一次，林斐斐诚心诚意地又叫了声：“妈。”
　　石璞在一边微笑，心里无限开心。

　　回到家，有点惊讶的发现林润树来了。还没来得及高兴，石璞的脸沉了下来，他看到石钟文从花园走来。
　　“他为什么来了。”本来是要个林润树打招呼的，结果换成了这句话。
　　“董事长得知你母亲的情况之后，一定要来看看她。”林润树坦然地回应。
　　“有这个必要吗？”石璞冷冷地说。
　　林润树没有接茬，这是他家的事，他也不好插手太多。
　　石钟文刚刚到花园透口气，得知石璞回来，连忙进屋。看到石璞，先关心地问：“石璞，身体怎样？”
　　“还行。”石璞语气冷淡。
　　“你妈，她现在还好吗？”石钟文犹豫着问。
　　“我累了。”石璞答非所问，拉着林斐斐上楼。林斐斐被他拉着，又不好甩开他，无奈地跟着上楼。
　　进了石璞的房间，放开了林斐斐的手，石璞倒在沙发里，摘下眼镜，揉揉眉心。
　　“石璞，你这样不好。”林斐斐还是忍不住地说。
　　石璞没有说话，拉了林斐斐坐到身边，“别理他们。”说着抱着林斐斐吻下去。
　　“石璞……”被以吻封缄。

　　四个人的晚饭，没有一点声音。石璞石钟文俱是面无表情地吃着。林斐斐心中叹息：石璞一家子还真是一个德性。看看林润树也是一脸的无奈，两人相对唯有苦笑。
　　吃罢晚饭，石钟文看上去有话要对石璞说。林润树对林斐斐使了眼色，要她离开。林斐斐有点犹豫，自从和方竺长谈之后，林斐斐充分理解了石璞冷淡他父亲的原因，她担心石璞如果情绪过激的话，会出什么问题。
　　林润树看林斐斐在那儿犹豫不决，不觉纳闷：平时看上去不是挺聪明伶俐的，这会怎么这么不知趣了。到底给他找了个借口，把林斐斐拉走了。
　　两人一边在花园散步，一边聊着来英国后的情况。其实石璞每天都和林润树通电话。方竺已是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两人对她毕竟感情不深，所以更担忧的是到时石璞能不能承受。聊了一阵，看林润树也显出了疲惫神态，毕竟长途飞行过来。林斐斐让他早点休息。
　　回到房中，石璞已经在房里，坐着发呆。
　　“石璞？”
　　“斐斐，抱一下。”石璞有点疲倦地说。
　　林斐斐上前，被石璞紧紧抱住。石璞把头埋在她的颈间。抱的太紧，有点让她喘不过气来。感觉到石璞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松懈下来。在他的背上轻轻摩挲着，本来想说的有关他父亲的话终于没说出口。这些天来他一直绷得太紧，所以才会持续低烧。

　　也许是今天下午和方竺相谈甚欢，也许是和林润树的到来有关，这是到英国后石璞第一次睡得死死的。石璞安心了，林斐斐也就放松下来，也睡得死沉。以至于电话铃声都没听到。管家来敲了好一会儿门，林斐斐才惊醒过来。医院来的消息：方竺已处于弥留之际了。
　　石璞猛地坐起来，头晕目眩，不由自主地倒回床里。
　　“石璞，你别急，歇一下再起来。”林斐斐自己利索地穿好衣服，给石璞拿药拿水。

　　石璞脸色惨白，十分吓人。林斐斐拉着他冰凉的手。
　　忽然石璞低声道：“幸福，离我总是一步之遥。”
　　林斐斐听了心酸不已：“石璞，你还有我。”
　　石璞茫然一笑：“谢谢你，斐斐。”
　　林润树和石钟文也从各自的房间出来，石璞把石钟文视作空气。四人赶去医院。
　　方竺整个人已经黯淡无光，和下午的时候迥异。
　　石璞蹲在床边，在她耳边轻唤：“妈。”
　　方竺微微睁开眼睛，努力地想笑：“小璞……”声音微弱到几不可闻。
　　石璞凑到她嘴边。
　　“小璞……妈妈……爱你。”
　　“我知道。”石璞哽咽着回应。
　　“小璞……你……要开心……”
　　“我会的。”
　　方竺微微点头，眼光四处搜寻，“斐斐……”
　　“我在。”
　　循声看向林斐斐，方竺动了动嘴，却没发出声音来。
　　“妈，你放心。”林斐斐也哽咽了。
　　方竺似乎很高兴。
　　一直隐在他们身后的石钟文忍不住挤了上来：“阿竺。”
　　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传到方竺耳中，方竺颇受震动，眼睛亮了一下。
　　石钟文把脑袋也凑到方竺眼前，细细地打量方竺，轻轻抚摸方竺的脸，“阿竺。”颤抖着声音呼唤着。
　　方竺竟然笑了一下，竟然又重新发出了声音：“真的……是……你。”
　　“阿竺，对不起，我才知道你病了。”
　　“没有……关系了。”方竺微弱地吐出字来。
　　“不要走……和我在一起吧。”
　　“来不及了……”
　　“阿竺，我爱你。”石钟文的声音完全变了调，不再是那个不怒自威的董事长，而是一个眼见爱人即将离世却无法挽回的失意者。
　　方竺的脸上再度绽开笑容，颤巍巍地伸出几乎干枯的手。石钟文紧紧握在自己掌心中，“我爱你，阿竺。不要走。”
　　“我……也……是……”注视着石钟文的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闪现的似乎竟然是一种幸福的光芒。然后，慢慢地阖上了眼，嘴角依然残留着一丝笑容。
　　“阿竺，对不起……我爱你……”石钟文语无伦次，不顾边上医护人员要上来抢救，把方竺抱到自己怀里。

　　如一个惊雷在石璞心头炸开。
　　“我爱你。”
　　“我也是。”
　　这算什么！
　　这两个人是他的父母。30多年来，他们冷战着，最终他们离婚了……
　　却原来他们一直爱着对方。
　　如果真的爱过而且一直爱着，那么，自己那些年来被憎恨被冷落被忽视，都算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石璞宁可他的父母是彼此憎恨的。这样，至少，还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他们在那里含情脉脉的对视，紧握着手相偎相依在一起。
　　为什么看上去是那么刺眼？
　　方竺的眼方竺的脸，如流星划过，刹那光彩照人，然后慢慢黯淡下去。这瞬间的光华，如利剑直刺石璞的心脏。
　　他爱她，她也爱他。自己却不是他们爱的结晶而是恨的产物……
　　石璞感到全身发冷，锥心之痛逐渐蔓延，眼前渐渐地黑了下来。
　　嘈杂的声音，监视仪尖锐的鸣叫声，充耳不闻。
　　纷乱的人影，医护人员忙碌地抢救，视若无睹。
　　只想，离开这两个号称是他的父母却在他童年吝啬给他温暖的人……
　　石璞踉踉跄跄视线模糊地往外走，似乎磕到了什么碰到了什么，没有感觉了，只有胸口的痛不断地蔓延……撕心裂肺的痛……
　　为什么还要痛呢，根本就是太可笑了……
　　石璞忽然想笑，裂了裂嘴，好像没成功，人却慢慢倒了下去。
　　终于……要结束了吗？
　　或许，早就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