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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十二季 寂灭的芽季(一) ...

  •   天空终于承受不住阴霾,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上帝赐予的甘露,催醒了大地万物,首都也似乎在一夜间,增添了不少生气。可是,这种欣欣向荣却没有传到罗榭尔宫里,愁云好像更深地笼罩了整个宫殿。也许,透过宫殿的玻璃窗,看到的只是雾气中的朦胧景色,而不是喜悦的笑脸。

      人是不是只有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西克斯没有答案。只是这纷乱的雨,让他平静不下来,他怔怔地看着窗外,神思却不知道飘荡到了哪里。

      “陛下?陛下!”洛克卡尔伯爵的轻唤叫醒了西克斯。

      西克斯茫然地看了伯爵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神了。

      “行了,洛克卡尔,你退下吧。”西克斯挥了挥手。

      洛克卡尔伯爵恭敬地一鞠躬,离开了。

      西克斯握起羽毛笔,匆匆写了几个字,又不耐烦地划掉。他猛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在这样混乱的心情下,他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走廊上,人来人往,西克斯无视宫人朝臣的行礼,自顾自往前走,他想找个方法让自己沉静下来。

      可是,茫然无措的后果,就是西克斯不知不觉走到了格丽西亚的房间门前。他愣住了,看着这道熟悉的门,他竟不知是进去好,还是不进去好。正当他犹豫不觉的时候,格丽西亚回来了。

      格丽西亚本来就没有在房间里,她要做离开的准备,这两天一直都很忙,应该说她是强迫自己很忙,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记即将到来的离别。

      也许是西克斯太专注了,没有注意到格丽西亚的到来。格丽西亚就这样站在离西克斯不到三步的距离,痴痴地看着,都舍不得眨眼,生怕漏看一眼。她一直避免和西克斯见面,即使不得不见面的时候,她也总是挑有人在场的时刻,态度也很冷淡,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解决。她害怕拖久了,会泄露自己的心情。可是现在,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看她的爱人,而不怕被人发现真正的心意。

      一秒,如同一世,既漫长,又短暂,格丽西亚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冷漠。

      “陛下,有事吗?”格丽西亚淡淡地问。

      西克斯的身体僵了一下,才慢慢转过身,呆呆地看着格丽西亚。

      “陛下,”格丽西亚走到了西克斯的面前,面无表情,“如果没事的话,请让一下,我要进房间了。”

      “啊!”西克斯猛然醒悟,“不,我……朕有话问你。”后半句是他临时挤出来的。

      “那么,请说。”格丽西亚避开西克斯凝视的目光,装作不在意地看着走廊的尽头。

      虽然来到格丽西亚的房间是西克斯不经意的行为,可是,他有话跟她说却也是事实。

      “什么时候走?”西克斯问,可能的话,他希望格丽西亚能多留几天,那样的话,尽管她态度冷淡,至少,他还能看到她。

      “明天吧。”格丽西亚用很随意的语气回答。

      “这么快?”西克斯的心咯噔了一下。

      “我想,我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了,陛下。”

      “那么,告诉朕,”西克斯掩饰住深深的失望,“你打算去哪里?”

      “那个,跟陛下没有关系吧。”

      “朕不这么认为。”西克斯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也要问出格丽西亚的去处了。

      格丽西亚浅笑,“好吧,我就告诉陛下吧。巴拉亚省的米梭地区,有一幢房子,那是我父亲为
      数不多的从亲戚那里继承下来的遗产,现在,应该还在我的名下才对。”

      “你要去那里!”西克斯失声叫了出来,“那么远的地方!”

      “陛下,我认为远离才是最好的选择,您说是吗?”依然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口吻。

      “你在责怪朕,你在折磨朕,是吗?”西克斯竟然露出了一丝哀怨的情绪。

      “您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格丽西亚的语气终于缓了下来,“求您了,陛下!”她的眼睛充满了哀伤,这双明亮的眸子,把她心里的悲苦,都毫无保留地表达了出来。

      “朕知道了。”西克斯忽然觉得好累,“朕不逼你了,一切就都随你愿吧。”说完,他让出了门口的位置。

      格丽西亚没有多言,顺从地走进了房间。她关上门,背靠在门上,泪流不止。

      门外,西克斯无力地靠在墙上,任绝望充满心间。

      夜晚,轻易地降临了,幽暗把最后一丝光亮也吞没了,雨还没有停止的迹象。格丽西亚也没有困意,明天一早,她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离开她的爱人、离开她所熟悉的一切,开始陌生的生活。

      “还没睡吗,皇后殿下?”维拉轻轻推门,走了进来,手上拿着茶托。

      屋内的烛光闪烁,摇摆不定,照的窗边的格丽西亚的脸色忽明忽暗,“我已经不是皇后了,维拉。”

      “是啊,”维拉把不平埋到了心里,“那么就叫您夫人吧。”她把茶托放到了桌子上,熟练地摆弄起茶具。

      “嗯,倒是维拉你,怎么还不去休息?”格丽西亚转过头,她的头发随意披散了下来,没有任何修饰,可是,即使是憔悴忧伤的样子,还是很迷人。

      “我也和夫人一样,睡不着。”维拉泡好了红茶,端给了格丽西亚。

      格丽西亚结果茶杯,啜了一小口,若有所思,“维拉,其实,你可以留下来的,不用跟我奔波远行。”

      “不,我要去。”维拉的语气很平静,却有种不容改变的意味,“而且,我的故乡就在米梭附近,一起跟去,也好方便照顾夫人。”

      “是吗?”格丽西亚略略有些惊讶,“那也好。家乡还有亲人吗?”

      “一个也没有了。”

      “抱歉。”格丽西亚有些不忍。

      “我并不觉得难过,不知不觉,已经离开故乡好多年了。”维拉像是感叹,并不像在埋怨。

      “好了,今天也晚了,明天还要早起,你先去休息吧。”

      “是。”维拉没有多争辩,虽然她也还是不想睡。

      雨声叮咚,伴随无眠到天亮。

      虽然尤琴的首都下着细密的小雨,圣菲兰丁的首都希莫,却是阳光明媚。

      威诺莱是傍晚时分到达他位于希莫的宅邸的,连日奔波劳累,却仍然不能够休息,在他面前,还有一大堆事务要处理。

      梅尔霍斯已经接到了威诺莱要回来的消息,早就在会客室里等着他了。

      “什么事?”威诺莱从门房那里听到了梅尔霍斯来访的消息,径直走到了会客室里。

      “是这样的,关于卡特琳娜公主的事情……”梅尔霍斯连忙站了起来,却又欲言又止。

      “直说吧!”威诺莱边回答,边取下了手套,随手放在了壁炉上。他又坐到了壁炉旁边的摇椅上,暖一暖冰冷的双手。

      虽然已经是春天了,可是希莫还是很冷,春神似乎并不眷顾这片黝黑的土地。这里没有含苞待放的杜鹃和玫瑰,只有残雪还挂在枝头,聊以点缀。

      “我们使用了各种手段,可是没有任何进展,卡特琳娜公主还是不愿意。”梅尔霍斯很不安,声音越来越低,这也许是他第一次没有办好威诺莱交代下来的任务。

      “陛下怎么说?”威诺莱依然很平静,有些出乎梅尔霍斯的意料。

      “这个,陛下也好像和公主私下谈过,可似乎也没有什么效果……”

      “我明白了,明天一早,我亲自去望夏别宫。”威诺莱觉得身体暖和了,迅速站了起来,“你可以走了,梅尔霍斯,没什么事了吧?”

      “那么,告辞了,请大人好好休息!”梅尔霍斯稍微一鞠躬,马上离开了。他有点庆幸,还好没有惹伯爵大人生气,可是又有一些期待,因为好像没有人真正看到过威诺莱生气的样子,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看到过的人,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次日一大早,威诺莱不顾疲累的身体,驱车来到了卡特琳娜王女居住的望夏别宫。

      虽然,外面还残存着冬天的痕迹,但望夏别宫里已是一副浓重的春景了。园丁们勤恳的工作有了回报,各种树木花卉都早早地抽出了嫩芽,静静地企盼短暂的夏天的来临。

      卡特琳娜王女身着金棕色的丝绸礼服,袖口和领口还用金线镶了边,裙摆是双层的,里面一层是白色镶蕾丝的,外面金棕色的裙摆也镶满了金线绣成的花纹,整套礼服穿在卡特琳娜身上,显得华贵又不失优雅。她将两鬓的头发盘在脑后,任其他发丝垂下,随意地披在半露的肩上。光洁的脖子上佩戴着一条钻石项链,隐隐地泛着光芒。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位女王。

      此刻,卡特琳娜正在二楼的起居室里会见威诺莱。

      “臣索兰塔尔,给公主请安。”威诺莱不吭不卑地鞠着躬。

      “有什么事吗?特意到我这里来,不可能只是请安这么简单吧!”卡特琳娜用扇子半遮着脸,巧妙地隐藏着自己的表情。

      “臣相信,臣的来意,公主心里已经有底了。”威诺莱顿了一下,微微一笑,“既然公主希望由臣挑明,那么臣就直说了。臣希望您能同意和亲。”

      “你这是白费力气,既然连皇帝也办不到的事情,就凭你,怎么可能办到?”卡特琳娜褐色的眼睛一弯,尽显轻蔑之意。

      “臣自信有说服公主的理由。”威诺莱不管卡特琳娜有没有邀请,直接坐在了她对面扶手椅上。

      卡特琳娜厌恶地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什么理由?”

      威诺莱意味深长地看着卡特琳娜,一言不发。此时,起居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轻拍着窗户的风声和壁炉里噼啪的炉火,显得这种安静有点不同寻常。

      卡特琳娜到也是能耐住性子,没有再发问,她想看看威诺莱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公主殿下,您不会是真的不知道吧!”威诺莱竟露出了一丝怜悯的神色。

      “你到底指什么?”卡特琳娜被激怒了,连声音也提高了三分。

      “关于她的事,您不会什么也不知道吧?”威诺莱笑着,为自己倒上了咖啡,轻啜几口。

      卡特琳娜非常讨厌威诺莱这种好像什么都知道了的笑容,她忍住了把扇子朝他脸上砸去的冲动,咬紧了嘴唇。

      威诺莱终于放下了咖啡,半眯着眼睛,有些漫不经心地说:“这咖啡虽然也不错,可是果然还是怀念尤琴的红茶,那种甘醇的香味,让人沉醉呢。”

      “说主题!”卡特琳娜冷冷地说。

      “是啊。”威诺莱终于稍微严肃了一点,“公主殿下,听说您的眼线还不少吧!”

      “你在说什么啊?”卡特琳娜冷哼,“我现在可是囚禁之身,怎么可能会有眼线?”

      “公主殿下说笑了。请不要小看臣,公主以为这些眼线能够完全避开臣的眼睛吗?要不是臣的纵容,他们可能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吗?”威诺莱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好像他说的东西无关痛痒似的。

      “你……欲加之罪!”卡特琳娜竟然被说得有些心虚。

      “是不是欲加之罪,臣自有分寸。”威诺莱仍然面不改色,“这么说来,最近,莉塔交上来的报告书,好像正常得有些可疑啊。哦,就是那个侍女莉塔,您可别说不认识啊。”

      卡特琳娜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怎么……”

      “臣说过,不要小看臣!”还是这种若无其事,就像在聊家常一样,却让卡特琳娜觉得有一丝寒意。

      “那么,返回正题吧,她的身份,您已经知道了吧!”

      卡特琳娜收起了扇子,无力地垂在一边,她犹豫着,终于还是挤出了两个字,“是的。”

      “那么,就好说了。您不想把她救出来吗,从那个男人那里?”

      卡特琳娜的身子软软地靠在沙发上,她闭着眼,吐出一个字,“是。”

      “现在就是绝佳的机会。”威诺莱的身体向前倾了倾,“难道您想放弃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吗?”

      “不!”卡特琳娜气若游丝。

      “那么,尽管就让我们摒弃前嫌吧,这也是,为了我们共同的目的。”

      威诺莱的嗓音轻轻的,很悦耳,可是却如同鼓锤般重重地扣击着卡特琳娜的心,沉默了片刻,她睁开了眼睛,直视着对方,叹息着,“我知道了。”

      “那么,您是答应了吧!”

      卡特琳娜不语,算是默认了。

      “很高兴能和公主殿下进行这次谈话,那么,”威诺莱站了起来,“容臣告退了。”

      “嗯。”卡特琳娜随便地应了一句。

      威诺莱笑了笑,轻松地迈开步子,正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说道:“对了,臣带了点尤琴的红茶,公主殿下要不要尝尝?”

      “不必了。”卡特琳娜冷漠地回绝。

      “也对,公主很快就要到尤琴去了,也不急于此时了。”威诺莱回过头,终于消失在门外。

      卡特琳娜头靠在沙发上,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她心里很乱,头也有些发胀。又输了,而且,是惨败呢,她苦笑,就这么一次又一次,让那个人践踏自己的尊严。严格说来,自己好像从没有赢过他呢,唯一的一次机会,也是靠了她的帮助,而且,最后,自己还是没有获得胜利。到头来,仍然是失败,苦涩的失败。

      窗外明亮的阳光,和室内跳跃的炉火,迸生出的暖意,却无法挽救卡特琳娜已经跌到冰点的心情。

      可是,尽管如此,春的脚步,却仍然是不可避免地踏上了圣菲兰丁的大地,哪怕那只是轻轻的一小步。望夏别宫的庭院里,第一朵玫瑰的花蕾已经悄悄结上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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