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转十二季》微雪半晴

11、第六季 际会的葡季（下）

　　两个人在房间门口站定，多利安上校说：“只有几分钟的时间，请抓紧。”

　　“我知道了，谢谢。”格丽西亚说，然后敲响了房门。

　　“进来。”门内传来了久违的西克斯的声音，显得有点落寞。

　　格丽西亚开门走了进去。

　　“有什么事……”西克斯正站在窗前，他刚要转过身，看见来者，一下子愣住了。

　　“格丽西亚？”好久，他才冒出一句话。

　　“是我，西克斯。”格丽西亚加快步伐，走了上去。

　　“你，你怎么过来了？”西克斯惊讶的心情溢于言表。

　　“我来看看你，你好吗？”格丽西亚的眼里充满了关切。

　　“我还好，不要担心。”西克斯苦笑。

　　“怎么可能不担心呢？你一回来，就被关了起来，连一面也没有见上，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发愁吗？”格丽西亚说着说着，觉得鼻子有点酸，她别过了头。

　　“抱歉。”西克斯微微闭了闭眼，接着又说：“你为什么要来呢？”他的语气轻轻的，像是叹息，又像是自言自语。

　　“那不是当然的事吗？你是我的未婚夫啊。”

　　“未婚夫吗？”西克斯的嘴角再次抽动了一下，“我以为你不会再和我见面了。”

　　“你为什么这么想？”格丽西亚睁大眼睛看着西克斯。

　　“因为我，已经没有光明的前途了，权力、名誉、地位，都离我远去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西克斯无奈地说。

　　“你说什么傻话呢，你还有我啊！”格丽西亚反驳道。

　　“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来见我呢？不可能是你父亲的授意，因为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不仅如此，和我扯上关系，还会被拖累。”西克斯的口气里有一丝自暴自弃的意味。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自己要来见你的，跟名誉、地位无关，我一直心心念念的是西克斯，不是将军西克斯，也不是英雄西克斯。”

　　西克斯怔怔地看着格丽西亚，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你真傻。”

　　“你也是啊。”格丽西亚荡漾起了笑意。

　　西克斯看着微笑的格丽西亚，冷不防抱住了她，紧紧的。

　　格丽西亚呆了一下，轻轻拍着西克斯的背，悄声说：“我会一直跟着你的，不论你去什么地方，不论你是将军还是囚犯，我的西克斯。”

　　西克斯无语，只是埋首于格丽西亚美丽的秀发之中，不知不觉，眼角竟有了一丝泪痕。这一刻，不相信神的西克斯居然开始认为，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天使，只对自己微笑的天使。
　　日暮西沉，金红色的阳光朝窗户里照射进来，把两个人的身影染的通红。

　　多利安上校很不识趣地敲了敲门，提醒道：“时间差不多了。”

　　西克斯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别担心，我会让爸爸会想办法的。”格丽西亚挤出笑容说道。她慢慢移动脚步，终于走出了门外。

　　门渐渐关上了，把格丽西亚和西克斯分隔在两边。

　　马车平静地在路上行驶着，自从上车开始，格丽西亚就一直在发呆。维拉问了她好些问题，她也是回答的心不在焉。维拉放弃了，只好看着窗外的景色，打发心中的疑问。

　　就在这时，马儿一阵嘶鸣，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由于惯性，车内的格丽西亚和维拉摇晃了好久，拼命拉住扶手，才没有跌到。

　　“怎么了？”维拉心焦地探出头，问马车夫，她可不想再发生第二次绑架事件。

　　“吁！吁！”车夫好不容易才让马儿安静了下来，“是这样的，维拉小姐，旁边小巷突然窜出一辆马车，所以……”

　　维拉向前看去，只见一辆马车横插在自己坐的马车前面，对方的马好像也受了惊，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想必车内的人也不好受吧。她刚想看看到底是谁的时候，听到了对方发出的抱怨的声音。

　　“怎么回事，约翰，怎么驾的车？”是个女声，说话不怎么客气。

　　不一会儿，那辆马车的主人也探出了头，格丽西亚好奇地张望，发现对方竟然是罗丝•德•马格特小姐。

　　“啊，原来是庞克雷小姐。”罗丝眼尖，嘴巴也快，这样，格丽西亚也不好装作没看见了。

　　“你好，马格特小姐，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格丽西亚客气地寒暄。

　　“是啊，真是好久不见。”罗丝笑得有些千娇百媚。

　　维拉见状，别过头，蹙了蹙眉，她对马格特小姐的印象可不好。

　　“这么晚了，马格特小姐还要去哪里拜访吗？”格丽西亚随便找了个话题，她现在心情不好，不怎么想应付罗丝。

　　“我刚刚去试了试结婚礼服，现在正要回去。”

　　“结婚礼服？难道马格特小姐要结婚了吗？”格丽西亚惊讶地瞪大了眼，她万万没想到，以马格特小姐这样的性格竟然这么快就要结婚了。

　　“是啊。哦，对了，这两天太忙了，忘记知会你了，过两天我会把请贴送到你府上去。”

　　“是……这样啊。那恭喜你了。”格丽西亚觉得自己的笑容有点僵硬。

　　“谢谢。那么，就再见啦，这两天你可不要出门啊，我会亲自来拜访的。”罗丝扬了扬手，故作可爱。

　　“不需要这么客气的。”格丽西亚想拒绝。

　　“那怎么行，其他人可以怠慢，惟独庞克雷小姐你可是不能怠慢啊。再怎么说，我们两个都是社交界的名花呐，走动的近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吧。”罗丝才不会让自己的打算落空。

　　“那，我就恭候大驾了。”格丽西亚只好客套地回答。

　　“那就这样说定了。”罗丝放下了窗帘，马车辚辚地远去了。

　　格丽西亚叹了口气，她实在是不想跟马格特小姐这样的人有更多的交流。维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格丽西亚笑了笑，示意维拉不用担心。

　　格丽西亚和维拉匆匆回到家。格丽西亚和父亲庞克雷侯爵讨论了一下西克斯的事情，可是没有结果，因为以庞克雷侯爵现在的立场来看，他暂时帮不了什么忙，只好看今后的形势再做定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庞克雷侯爵没有因为格丽西亚私自去看西克斯而责骂她，只是嘱咐她以后不要再去了。格丽西亚口头上虽然答应了，心里面却不以为意。

　　格丽西亚走回房间，维拉已经在里面久等了。

　　“小姐，你还好吧，老爷没有责怪你吗？”维拉见格丽西亚回来了，担心地问。

　　“没事，爸爸没有说我。”格丽西亚回答。

　　“是吗？”维拉有些疑惑，因为像格丽西亚这样的贵族小姐，不论是什么理由，就这样去见一个被囚禁的男子，也太失礼了一点。不过，她没有多问。

　　“那你自称度托少将未婚妻的事，有跟老爷说吗？”维拉缓了缓，又问。

　　“这个，没有。”格丽西亚不好意思地避开维拉的眼睛。虽然那个时候，她理直气壮地对多利安上校承认道，可现在回想起来，反而觉得不好意思。

　　“这样啊。”维拉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不是我多嘴，这件事迟早会传到老爷耳朵里去的。你现在这样瞒着也不是办法。”

　　“这件事就再说吧。”格丽西亚不想多谈。

　　维拉也只好作罢。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果然，没过几天，风言风语就开始传播起来。上流社会的人虽然闲事不少，可是一旦有绯闻艳事，传的比什么都快。庞克雷侯爵自然是听到了，这次他也忍不住了，把格丽西亚抓到书房里去骂了一顿。

　　格丽西亚不服，反驳道：“爸爸，您不是说只要他打胜了就把我嫁给他吗？那么，我的话有什么不对？”

　　“你没听说过此一时彼一时吗？”庞克雷侯爵的声音冷冷的，“以他现在的身份还配的上你吗？”

　　“爸爸，你怎么可以这么势利？”格丽西亚失声问道。

　　“势利？我这不叫势利！他现在是个囚犯，难道要我把自己宝贝的女儿嫁给一个囚犯吗？只要是个正常的父亲，谁也不会这么做的！”庞克雷侯爵加大了声音。

　　“可是，我不在乎！”格丽西亚也大声说。

　　“可我在乎！”庞克雷侯爵几乎要暴跳如雷了，他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又说：“行了，现在到此为止。既然你已经开口承认了，现在也只好看情况走一步算一步了。”

　　格丽西亚委屈极了，眼泪忍都忍不住，不停往下淌。她掩面跑了出去，顾不上和走廊里一直等候的维拉说上话，她现在迫切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维拉并没有追上去，她独自在客厅里呆里一会儿，就去了花园。

　　果然，格丽西亚正坐在花园的凉亭里。

　　维拉悄悄走了过去，背靠在了凉亭的柱子上，抬头望着如洗的天空，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有一个这样关心自己的父亲，真是让人羡慕。”

　　格丽西亚转过头，脸上还带着泪痕：“维拉……”

　　“好点了吗？”维拉收回目光，看着格丽西亚道。

　　“嗯。”格丽西亚的声音还是有些哽咽。

　　“抱歉，我不会安慰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维拉走进了凉亭。

　　“没关系，我已经没事了。”格丽西亚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维拉也笑了笑，坐在了格丽西亚旁边。

　　两人就这样默默不语，坐了良久。

　　第二天，蒙娜如预料般的，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庞克雷府上。

　　“你什么时候订的婚啊？”蒙娜劈头盖脸就问。

　　格丽西亚虽然料到蒙娜一定会来追问，可被她这么一说，还是愣了半天。

　　“还……还没举行仪式，不过，也就这么一回事吧。”格丽西亚讪讪地笑笑。

　　“什么叫就这么一回事啊！这么重大的是也不跟我说一声！”蒙娜瞪大了眼睛，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对不起啦。”格丽西亚有点想逃，朝维拉那边瞄了瞄，维拉装作没看见。

　　“道歉有什么用啊，快交代实情！”蒙娜还是忿忿难平的样子。

　　“没什么好交代的啦，反正……就是要跟西克斯订婚了啦。”格丽西亚绕到了另一张沙发前。

　　“很可疑，你们时候好上的啊？”蒙娜眯着眼睛，一脸怀疑。

　　格丽西亚受不了了，频频向维拉使眼色。维拉看不下去了，只好走到蒙娜前面，说：“还是由我来解释吧。订婚的事情，还没有决定，只是格丽西亚小姐口头的承诺而已，老爷还没有同意，就是这么一回事。”

　　蒙娜还是有些不相信，一下就走到格丽西亚面前，问：“真的？”

　　格丽西亚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认同。

　　“你胆子不小啊，你爸爸都没同意，你自己就传出去啊，难道你想私奔？”最后一句，蒙娜压低了嗓门。

　　格丽西亚瞪了蒙娜一眼，“才没有呢，你不要瞎想。”

　　“老爷与其说没用同意，不如说是反对来得更恰当吧。”维拉在一边不失时机地插嘴。

　　“看来只有私奔了。”蒙娜抓起格丽西亚的手，郑重说，“我支持你，格丽西亚，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一定会替你保密的。”

　　蒙娜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维拉差点没摔倒，现在的贵族小姐都那么大胆吗，，一个私自承诺订婚，另一个竟然提出私奔，她不禁纳闷。

　　“蒙娜，你是不是骑士小说看太多啦。”格丽西亚也怀疑蒙娜的脑袋坏掉了。

　　蒙娜还是不放弃的样子，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了敲门声，解了格丽西亚的围。

　　“格丽西亚小姐，马格特小姐前来拜访。”是爱莎的声音。

　　“哦，让她进来吧。”格丽西亚连忙回答，她虽然不喜欢马格特小姐，不过这次倒是帮了她一把，心里稍微感谢一下。

　　“马格特小姐，她来做什么？”蒙娜不解。

　　“大概是来给我送请贴的吧，她不是要结婚了吗？”格丽西亚好心解释道。

　　“你跟她关系有那么好吗，竟然亲自来送？”蒙娜问。

　　“还……还好吧。”格丽西亚觉得自己有点冒冷汗。

　　还好，蒙娜没有追问下去，格丽西亚稍微送了口气。

　　敲门声又再次响起，门被打开了，马格特小姐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进来，她今天穿了一件亮红色的礼服，白色的蕾丝花边把胸口、袖口和裙边装点的非常漂亮，看得出来是下了不少功夫。她的头发高高挽起，用一枚玫瑰水晶夹子固定住，两鬓上也各点缀着一朵玫瑰型小发夹，显得非常雍容华贵。虽然她化着淡淡的装，却显得锋芒毕露，大有把身为屋主的格丽西亚都比下去的势头。

　　“没想到你真的在家里等我到访，真是太高兴了。”罗丝一进起坐间就娇笑道，“啊，你还有客人啊。这位是李克尔小姐，我没记错吧。”

　　“我是蒙娜•德•李克尔，你好。”蒙娜德语气有些冷淡。

　　“这位是……”罗丝看了看维拉。

　　“维拉•卢契特小姐。”格丽西亚介绍道。

　　“你好，我是维拉•卢契特。”维拉淡淡地说。

　　罗丝朝维拉笑了笑，切入正题：“对了，我是来给你送请贴的。给。”她从一个精致的小包里拿出烫金请贴。

　　格丽西亚接了过来，“谢谢。新郎是……啊，阿鲁迪亚斯先生。”她惊讶地看着罗丝，心里不禁嘀咕，居然不是提马里安上校，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丝装作没看见，仍然笑得很开心。

　　“你不知道吗，格丽西亚，马格特小姐和阿鲁迪亚斯先生的婚事现在正闹得沸沸扬扬。可怜提马里安上校，就这么被甩了。不过呢，现在激进派当权，身为中心人物的阿鲁迪亚斯先生，确实比身为贵族而遭到讨伐的提马里安上校不知道要好多少呢？”蒙娜带刺地说。

　　“呵呵，要说闹得沸沸扬扬，比我婚事更盛的难道不是庞克雷小姐订婚的喜讯吗？”罗丝一点也不甘示弱。

　　格丽西亚听了这话，不由沉下了脸。

　　“你……”蒙娜居然无法反驳。

　　“我怎么了？我的婚事门当户对，你情我愿，比起其他人来，丝毫没有逊色之处。”罗丝高昂地仰着脖子，不以为意。

　　“马格特小姐，你是为了什么而结婚，地位，还是财产？”格丽西亚的表情变得很严肃。

　　“我既为了地位，也为了财产，所有的贵族小姐不都是如此吗？”

　　“是啊，所以就先勾引风头正盛的提马里安上校，现在他不行了，就攀上了阿鲁迪亚斯先生。”蒙娜轻声说道。

　　“蒙娜！”格丽西亚看了蒙娜一眼，蒙娜只好乖乖闭嘴。

　　“没有爱情的婚姻是无法维持的，也是不幸的。你抛弃了深爱你的提马里安上校，就那么心安理得吗？”格丽西亚义正言辞地说。

　　“我有什么好不安的？人往高处走，我靠自己走到高位，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倒是你，庞克雷小姐，你可要想清楚，要是嫁给了那个没指望的度托少将，你的一辈子可就毁了。”罗丝仍然笑得很优雅。

　　“你会后悔的！”格丽西亚不由的喊了出来。

　　“后悔？哼。”罗丝冷笑道，“我决不后悔，只有爱情是什么也办不到的，财产、地位才更实际一点。现在也只有像你这样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才会这么想，快醒醒吧！”罗丝夸张地在格丽西亚面前挥了挥手。

　　“你不要太过分了。”蒙娜忍不住了。

　　“行了，蒙娜，不要动怒。”格丽西亚阻止了她。

　　“是呢，生气也改变不了什么。”罗丝又冲着蒙娜媚笑了一下，“好了，我也不打扰众位了，我告辞了。”说完，带着轻飘飘的步伐，罗丝消失在门外。

　　“你就这么让她走掉了啊！”蒙娜的气还没消。

　　“还能怎么样？”格丽西亚有些无奈。

　　“你怎么不替你们家小姐说说话，看着她这样被人欺负啊。”这次，蒙娜又向维拉说教了。

　　“我想我该说什么话应当由我自己来决定吧。”维拉的口气有些不满。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格丽西亚……”蒙娜被气得有点口齿不清了。

　　“好了，不要闹了。”格丽西亚适时打住，又问道：“维拉，你不能认同我的观点吗？”

　　“恐怕，我不能。”维拉说出了令格丽西亚心寒的话，“马格特小姐说的也有道理，格丽西亚小姐，你就这样跟了度托少将的话，是没有未来的。”

　　“是吗。”格丽西亚苦笑了一下，“看来我的爱情是不受人祝福的了。”

　　“你过分了啊，不是还有我吗？”蒙娜气鼓鼓地说。

　　“啊，是啊，抱歉。还有蒙娜支持我，我就可以放心了。”格丽西亚顺势隐藏起自己的落寞。

　　“别灰心！”蒙娜鼓励道。

　　“是啊，反正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格丽西亚努力露出笑容，让蒙娜安心。

　　蒙娜看看格丽西□□况还算好，就回去了。

　　“是我太天真了吗？”格丽西亚看着窗外，喃喃自语。

　　维拉默默地侍立一旁，没有回应。

　　几天后，马格特小姐和阿鲁迪亚斯先生的婚礼如期举行，盛大的场面让不少贵族都自叹不如，不过，格丽西亚没有参加。